前廳,顧連雲端坐其上,手里捏著一碗茶,一臉肅穆。
崔自珍在一旁陪著,卻是志得意滿的模樣。
“顧大人,今日換了庚帖,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何故如此嚴肅啊?”
他說這話,原是為緩和一下氣氛,跟這位馬上就要升遷的內閣大臣套套近乎。
豈料顧連雲放下手里茶碗,一臉正色道,“崔侍郎,本官今日過來,並不是為交換庚帖而來?”
“嗯?”崔自珍驚訝。
“顧大人這話是何意?之前不是說好了,今日交換庚帖,商定成親之日?”
顧連雲擺了擺手,“之前是之前,今日本官想先請崔侍郎看看這個!”
說著,他身後突然冒出一人,將一只盒子放在桌上。
崔自珍這才發現,顧連雲這次過來,竟然是帶了侍官的,一時有些詫異。
交換庚帖,為何要帶侍官?
就算帶人,不應該是帶著顧家老四來嗎?
也好讓他這個岳父大人見見女婿?!
“顧大人怎麼...”
剛要說話,卻見顧連雲已經將那盒子推了過來。
“崔侍郎,還是先看看這個再說吧!”
崔自珍滿腹疑心,卻也只好將盒子接過。
盒子打開的那一瞬,他還暗自得意呢。
心想顧連雲果然是個好親家,這是已經將庚帖準備好了,還放在匣子里,真是知禮啊!
但待他拿起,才發現是他之前去京兆府讓人撤回的那些案底。
心中頓時一陣顫抖。
“這,你.......”
顧連雲卻是神情冷淡。
“崔侍郎,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一女二嫁,還在本官眼皮子底下做這移花接木之事,當本官這個府尹是白當的嗎?”
崔自珍驚的額角一跳,差點就跪下去。
上京府尹跟各地的府尹品級不同,因是天子腳下,其權勢更要大一些。
這一聲出來,官威可比他這個左右受夾的侍郎要大很多。
但他依然強撐著。
因為在轉瞬之間,他已經有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顧大人,您听下官說,下官是以您的名號讓官差做了這些事,可這都是為了成全我們兩家的秦晉之好啊!”
“好一個秦晉之好!崔侍郎還敢胡言亂語?!”
顧連雲忽地站起來,臉上已經帶了幾分怒容。
“本官並沒有胡言亂語。”崔自珍一臉篤定地狡辯,“此事顧大人知道了也好。今日就說開了吧。”
“正如顧大人看到的那樣,那岳家原本是求娶我家芳儀,但令公子和我家芳儀已經互有情意,此種情況下,本官也只好做了這移花接木之事,一來是成全令公子,二來,也是為本官解決了一大煩心事。”
說到這里,崔自珍還嘆了一聲,好似十分為難的樣子。
“想必顧大人也听說過,本官的大女兒聲名有些不好,婚嫁困難,若是能嫁到岳家,也不失為一樁好事....”
顧連雲都快要笑出來了。
聲名不好?婚嫁困難?
他怎麼看著那位小侯爺珍愛的緊呢!
只不過這些不關他事,今日他就是來退婚的!
想到此,他袖子一甩,臉色更冷了下來。
“崔侍郎好一張指鹿為馬的巧嘴!如此苛待原配之女,心思何其惡毒!還想要糊弄本官!來啊....把東西呈上來...”
聲音未落,那侍官利落上前,將一卷卷宗展開在他面前。
待看清那上面的內容,崔自珍的臉色頓時不好了。
顧連雲居然將一切都查清楚了?
他怎麼知道岳家何時上門提的親?
又是怎麼知道岳家是求娶崔家大小姐的?
驚愕間,顧連雲卻已經丟下一句話。
“本官可不敢要您這種親家!這樁婚事,就此作罷吧!”
看著顧連雲離開的背影,崔自珍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他的仕途!
他本來馬上就要和內閣大人攀上親家了!
是誰?
是誰毀了這一切!
他憤怒地將那卷宗和盒子里的東西甩在地上,正要上腳去踩,卻發現一張斷親文書。
頓時,他像是想通了一般,大喊起來。
“把大小姐給我喊過來!快!”
與此同時,崔令儀早就在前廳外面的長廊上听了許久。
崔芳儀也跟她在一塊兒。
此處連接水榭,聲音暢通。
剛剛發生在里面的事兒,兩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眼看顧連雲甩袖而去,婚事也破滅了。
崔芳儀早就傻眼了。
急切地沖進前廳想要問個清楚明白。
情緒幾乎失控的崔自珍還以為沖進來的是崔令儀,抓起家法就是一頓亂抽。
直打的崔芳儀哭爹喊娘。
等到崔自珍怒火平息,回過神來,才知道打錯了人。
“你個死丫頭,誰讓你沖進來的?你大姐呢!”
崔令儀這才悠悠然進去。
“爹,你找我?”
崔自珍一看見她這副情緒淡淡的模樣就火大,立時又舉起了家法。
“你說,是不是你?”
崔令儀自然是明知故問。
“父親說的什麼啊?什麼是不是的,女兒不懂。”
“你敢說這些事兒不是你說出去的!?”崔自珍高高地舉著家法,表情狠厲。
好像一旦崔令儀承認,他就要下令誅殺一般。
崔令儀冷笑一聲,“父親要問罪,是不是也該說清楚了,莫要讓女兒白白受冤!”
崔自珍被她問的臉色發白,將一張文書甩到崔令儀面前。
“你看看,這東西是不是你要的?!”
崔令儀一看,頓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顧連雲這是做什麼?
為何要補開一張斷親文書?
他為何不將一切曝光?
崔自珍接手地下錢莊,跟岳家余孽搞在一起,種種大罪,這會兒應該想著怎麼保住狗命才是。
不應該這麼猖狂才對?
難道是顧連雲退縮了。
他拿到這個案子後,覺得無能為力,于是及時抽身。
這張斷親文書就是給她的回應?!
正想著,崔自珍已經將家法懟在了她面前。
“你說,是不是你去找了顧大人,說了之前斷親的事兒?!”
崔令儀正欲說話,門外突然沖進來一人。
“爹,兒子回來了!”
是崔賀儀!
一看到寶貝兒子,崔自珍連忙將手里的家法放下,快步迎上去。
“賀儀啊,你可算回來了!咱們家可出了大事兒了!”
“爹,出了什麼事?今兒個不是顧家上門的日子嗎?顧伯父呢?他人去哪兒了?”
崔賀儀急切地四下里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