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得出神, 當!屋外漏壺響一聲。
想起上次來別院也被這個聲音嚇到,方才約莫就是這個聲響。絮兒卻不死心,想掀開紗帳一看究竟。
剛要撩開,廖媽媽的縈繞在耳千萬別好奇去看李辭的臉。
她忙停手捫心自語,“算了,先不踫他。”
李辭听見便是一驚。她果真是刺客?
他湊近一雙狐疑的眼,欲把絮兒的心思洞穿。絮兒的眸子也往里頭瞅。兩人挨得很近,近到可以听見彼此呼吸。
絮兒忽然嘿嘿笑起來,咂嘴笑道“還是別好奇了,肯定難看。”轉回羅漢榻睡去了。
漏斷人初靜,輾轉難眠,李辭盯著花窗外的月亮,心間堵著惡氣難平。
她長了幾個膽子,敢說他難看?
貴妃居然和絮兒說他難看?安的什麼心吶?
打這以後一連幾日,李辭硬是沒和絮兒多講話,只顧生氣咳嗽。
他一咳,絮兒就給他喂熱水。
他不喝,絮兒就說倒了喂狗。
如此更氣人,也就咳得更狠,陷入熱水噩夢循環。
而絮兒呢,逐漸習慣別院生活,除了吃的。每日三餐皆大魚大肉,油炸油煎,再好的食材做得太油也膩得慌。
這日晨起梳妝,她從鏡中窺了窺集美,逐漸瞪圓眼楮,“天啊,集美,你的臉圓了一大圈。”
集美探出腦袋往鏡里瞅,語氣滿是無奈,“哎,我喜歡吃糖桂花燒肉麼,廚房天天送,我天天吃,就胖了許多。”
絮兒起身,雙手搭在集美肩膀,“往後不能只跑步,你得增肌,加速消耗脂肪!”
听得集美連忙擺手,“這幾日我預備先停了餐食,就喝些蜂蜜水。蒸雞還是算了。”
絮兒搖頭笑,拉她到院外,指了邊上石頭道“為著減幾兩肉就斷食仔細老了害病,你得做力量訓練。”
邊說邊解開裙子,只穿一條丁香紫的鮫綃紗褲,抱起石頭緩慢蹲起。
驚得集美忙脫下短褂往她腰間擋,“我的小姐,怎麼把裙子脫了!”
“嘻嘻,運動麼,不宜穿太多。”絮兒眯眼笑笑,不甚在意。
集美無奈搖頭,小姐的瘋病愈發厲害,往前無非跑幾十里,如今又是脫裙子又是脫衣,遲早會神志不清。
橫豎她搭勸不住,左右看看沒人便解了褂子由著小姐去,“那你仔細些,別把腰閃了。”
“不妨事”,絮兒嘿嘿笑著,依舊緩慢蹲起,“你瞧我屁股,是不是鼓起兩塊肉?”
集美循聲望去,她兩臀圓鼓鼓的確實像兩個蜜桃,看得人怪羞的。
絮兒一邊緩慢吐氣一邊道“這地方的肉可以幫咱們跑得快。”
集美彎腰細看,“有什麼特別麼?”
絮兒笑道“是因為臀大肌啊。臀大肌養得越好,咱們用了便能跑得越快。”
更讓集美迷糊了,炖大雞?這又是什麼?用了它可以讓屁股長肉,應該是一道大補菜肴。
見她呆怔不說話,絮兒突然壓低聲音,“快練,往後逃走還靠這個呢。”
听說如此集美不甘落後,挑了塊小些的石頭要抱。
絮兒忙勸,“你剛練習不要負重,空手就行。”
說著手把手教集美如何呼吸,如何收緊腹部,如何緩慢蹲起。練一上午餓得饑腸轆轆。等到拿來中午飯,又是大油大葷的菜,兩人毫無胃口。
集美湊到絮兒跟前,往南邊一指,“小姐,我看西南角有棵李子樹。摘些來吃吧?”
絮兒點頭,嘴巴已經開始分泌酸甜的李子味。左盼右等許久,見集美兜著前襟拖著步子走來,垂頭喪氣的。
“怎麼了?李子沒熟?”
“哎,熟是有熟的。只不過好些被蟲咬壞了,恐怕吃不得。”
兩人同時往集美懷里一瞅,再對視一眼,都舍不得扔。
上回集美不讓胡大夫給王爺看病,孟管家肝火大動。如今叫了家丁守在院門,連飯食也是小廝送來,不許院里任何人出去。
兩人看著那些爛李子,皆是傷懷。好久沒吃果子了,也沒有菜吃。肚里每日油呼呼的,腔里也膩嗒嗒的,難受得很。
“小姐,橫豎蟲子能吃的東西沒毒,咱們也能吃。待我用針挑了蟲眼洗干淨。”
集美抱著一兜李子去了,絮兒只覺憋悶不已。走到衰敗荷塘,往里扔了顆石子。嫌不解氣,撿到什麼扔什麼,扔得塘面咚咚響。
連在里間的李辭也听見動靜。他背手站在花窗前,見絮兒又是跺腳,又是扔石頭,又是踩雜草,又是踢野花。
真好,不是他一人困在這里受罪。看別人受折磨真是讓人心情舒暢。
誰叫絮兒罵他丑,還天天灌他喝熱水。
“小姐!都洗好了,快來!”
這廂集美招手,絮兒提著裙擺跑到偏房。主僕二人吃得喜笑顏開,不知道的以為她們在吃龍肝鳳髓。
恰吃到一顆酸的,酸得絮兒些微清醒,想起李辭一直沒果子吃,便裝了一小碟端進去。
“王爺,吃李子嗎?”她一手端著碟子,一手拿顆李子在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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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閨閣小姐的規矩,她原本可以吃完再送來。這廂趕著送來,肯定對他存著別樣心思。
莫名叫李辭心內一暖,將她前些日的“罪行”原諒了些。
沉默半晌,覺得晾著人不妥,李辭吭吭咳嗽兩聲,“多謝,不用。”依舊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
絮兒悄聲嘀咕,“不吃正好,我還舍不得給呢。”
正要起身離開,李辭忽又問“你很喜歡吃李子麼?”
絮兒細細想來這境況有得吃就不錯了,哪里有挑揀余地,無奈撇嘴,“我喜歡吃荔枝和葡萄,可這里也沒有啊。好容易集美打些李子下來,想著給你吃才沒吃光,哎,算了。”
晚飯又是煎熬,望著滿桌葷腥,絮兒恨不得爬到院子啃草。
卻听集美興沖沖地跑進來,“小姐!我在牆邊找到一個箱子,你瞧。”
開箱一瞧,里頭擺著好些精細食物,清蒸鱸魚、炒芥菜心、芙蓉豆腐、牛乳蒸山藥,一盅紅豆薏米粥。
更有許多新鮮果子,葡萄、荔枝、蜜瓜,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整整齊齊碼了幾層。
絮兒早饞得涎水泛濫,剛動筷又有些害怕,“集美,怎麼有人丟這樣的東西。人家回來找咱們還怎麼辦?”
集美倒沒所謂的樣子,剝開一顆荔枝就往她嘴邊遞,“即便真是遺失的,誰為這點東西闖王爺的地界。你就放心吧。”
“那會不會有毒?”
絮兒還是不敢,小說里王公貴冑吃的東西總有毒,何況撿來的。
聞言,集美也不敢吃了,望著美味食物巴巴咽口水。
那小模樣怪可憐的,絮兒靈機一動跑到外頭,片刻又跑了回來。“哎呀,果真沒毒,我給麻雀和池里的魚都喂了,沒死。”
集美這才放心,當即給絮兒剝了顆荔枝,絮兒張嘴餃過細嚼,只覺那股清甜從舌尖直竄心間。甜得她生出點良心,火速給李辭送了些。
“王爺,瞧瞧這是什麼?”她提著一小串葡萄,興奮地眨巴眼楮。
就有一抹亮色從她眼里流向李辭眼里。
李辭抑著笑,生怕暴露情緒干咳兩聲,顯出漠不關心的樣子,“是什麼?”
絮兒挨到床邊擱下食物,笑眼如彎月,“誒,你說怪不怪,下晌集美在院牆下撿到一個大食盒,里頭好些吃的。”
她興奮時行為語氣慣常夸張,李辭日漸習慣。卻沒料到能配合著“大”這個字展開手在空中劃拉一大圈。
“噢,都有什麼?”李辭抵著唇問。
隔著紗帳,見她一張臉興奮得微微泛紅,掰著指頭數“有好些新鮮菜蔬,山藥啦,菜心啦,還有紅豆薏米粥。果子也多,都是我愛吃的。你說那人怎麼不小心,弄丟一大盒吃的。嘶……哎喲,回頭會不會被主子責罰?”
忍耐半天,李辭終是失聲一笑,“一盒吃的有什麼要緊,興許人家主子還要賞他呢。”
“會嗎?”絮兒歪頭思量,怎樣都想不明白,忽把床沿一拍,“哎呀,你吃不吃?不吃我們可全吃了,別怪我沒想著你。”
說得李辭驀然悸動,平常她居然會想他?
她會怎樣想他?當成一個病人還是一個男人?
大約只當他是個怪人,或是待宰的獵物。
他忽斂笑意,“什麼阿貓阿狗踫過的東西,本王不吃。”
說著翻身沖里悶著聲音,“往後再有什麼吃的不必問我。你們吃你們的,我吃我的。”
這番說辭當然是為欺瞞貴妃的眼線,畢竟還不能排除她是細作的可能。
絮兒暗暗咋舌,難怪府里上下都不待見他,說他刻薄古怪,真沒半點夸張。
過後品出點諷刺意味——她什麼時候成阿貓阿狗了?
這夜雖飽餐一頓,絮兒難免為丟食盒的人擔心,擔心他被主人罰,被打板子。畢竟集美和她說過巧鶯丫頭的事,正是因為得罪主人被活活打死了。
卻不知那人被主人賞了。
深夜,別院暗閣內,李辭坐在燭光里看書。
陳放從暗門錯身而出,恭敬行禮道“爺,按您的吩咐辦妥了。往後王妃的餐食,久香居會拿吊籃送到西北牆里來。”
“那掌櫃還可靠?”李辭翻書的手忽然一頓。
陳放抱拳道“掌櫃的機靈,沒多打听。只是?”
李辭輕抬眼皮,“說。”
陳放深深拱手,“只是貴妃娘娘的人盯著咱們好些年了,突然為王妃做這些,卑職擔心會打草驚蛇。”
李辭擱下書,端起茶杯吹了吹,“陳放,你近來差事辦得越發好,都會質疑主上了。”
陳放戰戰兢兢垂下頭,“卑職不敢。”
李辭睞他一眼,淺喝口茶,“稱病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也該打一打草,驚一驚不老實的蛇。”
蟄伏近兩年,李辭業已失去前途、尊榮、親情、友情,說服自己是為自保。
這自保的日子如同暗夜里的漏刻,滴滴答答沒個盡頭。他做事向來謹慎,權衡來權衡去,總下不了決心出手。
如今迫切想要改變境況。說不清是他的世界突然闖入一個做事不計後果的女人,還是別的因由。他不願再等。
李辭放下茶盞瞟陳放一眼,“照我的意思和那掌櫃說了?”
陳放道“說了,說王妃向來愛吃久香居的飯菜,皇後娘娘體恤她照顧王爺辛苦,特意賞她的。”
李辭重新埋頭看書,“嗯,下去吧。”稍一頓又道“差事辦得不錯,賞你了。叫底下人勤謹些,近來差事多。”
陳放循聲打量一圈,見牆邊長條案放著一小堆金錁子,又調眼看王爺。
把事端引入宮中真是好法子。貴妃與皇後斗了十幾年,勢同水火。若貴妃查到皇後頭上,皇後的人越抵賴貴妃只會越相信。
而他不知道的是,李辭將假消息放回宮中,還為試探貴妃與絮兒的關系。若兩人果真暗度陳倉,他也只得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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