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秀笑著進去,叫鄒師傅又加了一勺鹽到鍋里。
“再煮一會兒就好了,到時候把骨頭剔了卷起來就行。”
杜文秀說著,轉身又打從廚房里出來。
鄒師傅一直在里頭倒不覺得,她這出來再進去的,越發覺得悶熱難耐。
“咱們酒樓的廚房,一定要大點兒做,通風窗要大,不然夏日里太難挨了。”
月娘深以為然,道是一會兒回去就找工頭兒改,一定要把廚房的通風窗大大的做。
鄒師傅在里頭听見,只覺得自己這身汗是沒白流啊。
這一頓飯做的時候倒是長,包好了肘花放在一邊,粉條正好泡好。
杜文秀實在沒有勇氣再踏入廚房,便在外頭指揮著鄒師傅做。
反正調味料與鹽糖之物,熟手師傅皆有自己的考量,倒不需自己擔心的。
也只不過提供些順序方法罷了。
及至杜文嬋回來,一餐飯剛剛做好。
大師傅出手果然非同凡響,飯菜香味滿院飄香。
鄒師傅出了廚房,嘆了一句︰“真涼快啊!”
幾人過意不去,打水的,遞濕手巾的,一個賽一個殷勤。
尤其是阿洛與秋月,原來這些天都是她倆做飯次數最多,自然也最是受累。
鄒師傅過來學藝,直接將她倆的事兒給做了,屬實心中過意不去。
“鄒師傅,快請坐。”阿洛殷勤道,搬了椅子給鄒師傅。
鄒師傅也不客套許多,叫坐也就坐了,他也想嘗嘗,自己折騰這般久做出來的菜肴味道如何。
“嘖嘖嘖,光說這肘花的切上就能看出來鄒師傅底子扎實的很哩,這一片片切的均勻,我是做不出來這般漂亮的擺盤。”
阿洛不吝贊揚,鄒師傅一臉洋洋得意,卻又強自按捺。
“這茄塊兒,好吃。”鄒師傅今天出了不少汗,對自己的勞動成果也是不吝夸獎。
大家都記著他今日辛苦,多多的夾了菜給他。
早做好的菜已然是盛出來兩個盤子與呂三桂使來的小廝裝了食盒提走,桌子上的菜量卻不少。
除了鄒師傅自己燒的菜,阿洛也下廚做了兩道小炒青菜並大蔥炒雞蛋,怕人多了飯不夠吃。
“若是日日都是這般鮮香的菜,便是叫我天天流這般多的汗也使得。”
鄒師傅夾了菜吃,眼楮都亮了幾回,豪爽說道。
“怕是鄒師傅要在我家掌廚到酒樓安頓好哩。”杜文秀盈盈笑著,夾了一筷子青菜到自己碗里。
鄒師傅一臉喜色,連聲道好,月娘也笑道︰“那我往後可長在你家了,莫要嫌我煩才好。”
“我怎麼覺得,好幾日不見蘆大威了?”月娘奇怪道。
杜文嬋臉紅,杜文秀微笑說道︰
“小禮已經走完了,只等我家妹子出了孝成親,說什麼要守起禮來,不能再與我家妹子見面了哩。”
“而且過得兩日便沒了假,要去回軍中述職哩,怕是下回再見,便是他倆成親之時了。”
月娘捂嘴一笑︰“他倒還挺講究。”
又想起自己與池令華定親走禮時,好像卻是沒有這般避諱。
池令華一張臉毫無表情,只夾菜吃飯,端守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
吃罷飯,又說了一回閑話,眾人才散了去。
夜里,略收拾了一下,齊三娘道︰“你今日也累了,我將海生抱走,你也睡個好覺。”
杜文秀笑道︰“這些時日孩子都是姨娘在帶,今日我也不過是動動嘴罷了,不妨事,就將他放這吧。”
齊三娘也就依了她,將洗干淨的海生放在床上退了下去。
外面的夜越發沉靜,只有偶爾響起的知了叫聲不停。
許是白日里睡多了,小海生握著小拳頭送到嘴里,啃了一手的口水。
杜文秀笑著將他的手拉來,用干淨的帕子擦了,說道︰“小祖宗,快睡吧。”
小海生睜著圓溜溜的眼楮,“咿咿呀呀”與她說話,也听不懂說的些什麼。
杜文秀今日里一天沒有歇著,卻是累了,張嘴打了個哈欠,一錯眼,竟看見窗外似是有影子晃動,不由一驚。
壓低了聲音問道︰“是誰在外面?”
沒有人回話,她越發狐疑起來,也想著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但是她這房間的窗外,沒有樹,沒有芭蕉,說不上是風吹了樹影婆娑。
杜文秀心中不安,站起來出了里間,輕輕打開了房門,朝外看去。
不想只見眼中一晃,一道人影閃了進來,才待驚叫出聲,便出手捂了她的嘴巴。
杜文秀瞪大了眼楮看著眼前人,滿眼的不可置信。
輕輕掩了門,那人帶笑的眼楮一直看著她的動作,胳膊卻不離她的身子。
杜文秀輕輕使力推他,也沒推開了去,她只覺鼻子酸疼,眼楮里面似是進了沙。
“秀娘,莫哭。”陸方海在她耳邊輕聲道。
杜文秀不說話,再一用力,掙開了他雙臂的禁錮,轉身走進了里間。
陸方海緊隨她進去,看見床上猶在自言自語的小雪團兒,眼底深處微微一怔。
“這是......我們的兒子?”正坐在床邊垂淚的杜文秀抬頭瞪了過去。
既然知道是個兒子,想來是有人與他通著訊息的,只是即便如此,也不知道給家里報個平安。
越想越是生氣,更是不想理他。
陸方海坐了過去,想抱杜文秀,卻被她拂開,朝里邊坐了又坐。
陸方海苦笑道︰“秀娘,我知道你生氣,便是打我罵我都使得,千萬莫要不理我才好。”
杜文秀側臉低頭,看著海生,不知是不是玩兒到興起,海生瞧著她咧嘴笑了起來,不由將她看怔。
“他,有名字了嗎?”陸方海環住她,不容她掙扎,在她肩膀輕聲問。
耳邊的氣息溫暖如初,短淺的胡茬扎在脖頸上,動一動就有些癢,她停止了掙扎。
過了一會兒,她才道︰“他叫海生。”
“海生......”陸方海喃喃低語。
“秀娘,你受苦了。”他低聲道。
杜文秀冷笑一聲,哼道︰“受苦?沒有男人的女人沒那麼多苦可受。我有錢有閑有兒子,誰能叫我受苦?”
陸方海不語,緊緊抱著她,將臉貼在她雪白的後脖頸處。
“放開我,熱得很。”杜文秀皺眉不耐道。
但是陸方海卻好似沒有听見一般,依然緊緊抱住她,看向孩子的雙眼溢出濃濃的柔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