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國覺得自己很窩囊。
張清明也這樣認為。
但把真相說出來之後，李衛國的情緒終于平緩了一些。
可還沒等張清明想好該怎麼和方家掰扯一二。
一位中年婦女氣勢洶洶的揮舞著一根棍子從遠方沖殺了過來。
兩人在見到這位婦女的那一刻，身體都沒經過大腦同意就自動逃開了好幾步。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敢再跑一步試試？！！”
氣勢洶洶的婦女大喊一聲，仿佛自己面前的是兩個小屁孩。
這位女士是張清明的小姨、李衛國的小姑媽，李家的老三李小華同志。
張清明只看小姨媽的架勢，就猜到她這幾天肯定是在鍋爐廠連班轉剛下來，否則小姨不會到了今天才殺到李衛國的單位來找他。
李小華今年才35歲，大嫂錢叢英進門的時候她才12歲。
兄嫂對于小姨李小華來說亦父亦母。
剛下了連班就听說自己嫂子吞了老鼠藥，李小華又急又氣。
她剛剛從縣醫院接了嫂子出院，轉頭就殺到變電所來收拾李衛國。
李衛國兩眼一閉，想著讓小姑媽打一頓也好。
可李小華哪里真舍得打他這根李家的獨苗，嘴里罵的厲害，手里卻虛張聲勢的給了李衛國幾棍子。
估計連李衛國身上的細菌都沒拍掉幾個。
倒是在一邊看熱鬧的張清明莫名其妙的挨了他小姨幾棍子狠的。
“小姨媽，你揍我干什麼？”
“讓你先知道下賭錢是什麼後果！不服？”
張清明真心不服，他把脖子一擰。
“他是獨苗苗，我也是！我找我媽來收拾您！”
李小華沒好氣的瞪了外甥一眼。
多大人了，還想著告家長。
不過想到她二姐的威風，李小華還是放過了把外甥當出氣筒的打算。
從小到大，大哥和嫂子是沒動過她一個指頭，但她二姐不算。
張清明覺得小姨媽是在趁機報復自己老娘當年對她的收拾，可惜他沒有證據。
他要是真告狀，後果能把白露和小雪給笑死。
醬油廠宿舍是和糧食局宿舍共用的一棟樓。
樓下的拐角處，一個年輕的女子正失魂落魄的看著三樓的一處房間。
方靜整整一天沒吃沒喝，整個人如同失去了靈魂一般。
昨天父母忽然要她去請假，說是要帶著她回老家一趟。
方靜當時就覺得不對勁，最後還是在自己母親嘴里問出了實情。
如同一萬顆雷霆轟在了她的天靈蓋上。
她沒有走，但她的父母卻急匆匆的逃回了老家。
那可是三千多塊！
方靜呆坐了一個上午，最後大著膽子提著東西帶上自己的存折準備去李家看看。
可當她到了李家時，卻發現李家沒有人。
向鄰居一打听才知道，未來的婆婆被要債的逼得吃了耗子藥。
從那一刻起，方靜的魂兒沒了。
她知道自己和李衛國完了。
三月份的天，春寒料峭。
她生生在河邊坐了一晚上，把眼淚都流干。
今天她游魂般的再次來到李家樓下，正好看到了出院回家的李家阿姨。
方靜忽然覺得繼續活下去沒什麼意思。
渾渾噩噩的找了間招待所，用工作證開了間房，方靜出門找到招待所大門附近一個賣南貨的大叔。
一根結實的繩子要一毛二分錢，方靜給了兩毛。
“不好意思姑娘，我兜里分票子都沒了，你稍等，我去前面換了錢就來。”
大叔急匆匆的去換錢，但方靜沒有留下來等他，而是收起繩子默默的回了招待所。
回到房間關好房門，方靜默默的關上窗戶、拉上窗簾，拉過一個板凳站上去。
房間的頭頂有一段露出來的水管，正好可以當做懸吊繩子的所在。
“衛國，對不起~~。”
張清明在事後就曾多次感慨八十年代的風氣實在是讓人羨慕。
那位換了零錢的大叔急匆匆的跑回來，發現方靜不見後，並沒有自己落下那八分錢。
大叔拿著八分錢找進了招待所。
隔壁擺攤的人告訴他，那姑娘進了招待所的大門。
本來招待所的服務員不想理會這件事，可當她听到方靜只買了一根結實的繩子時，後背的寒毛都嚇得豎了起來。
急忙一查登記簿，居然還是本地人。
服務員飛也似得帶著大叔就往方靜的房間跑。
兩人剛剛跑進走廊，就隱約听到了一處房間里傳來了輕微的板凳倒地聲。
服務員手腳發麻的用鑰匙打開房門，正好看到方靜筆直的掛在那里。
幸虧賣南貨的大叔跟了來，要不然女服務員還抱不動方靜。
人被送到醫院，因為有方靜的工作證做抵押，醫生立即給與了救治。
就差一分鐘。
如果服務員和大叔晚進去一分鐘，方靜就徹底沒了。
而更麻煩的是，這位未婚的女青年，肚子里有了一個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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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立即報了警。
機關幼兒園在得到招待所的通知時，上下都被嚇了一跳。
可他們找了一圈發現方家根本沒人，于是派人找到了方靜對象的單位。
在听說方靜上吊的那一秒，李衛國整個人都軟了。
當張清明、李衛國和李小華趕到醫院時，卻看到了病房門口站著一個面色難看的女警察。
“你就是李衛國！”
小姨見著女警察的語氣不對，急忙站到了佷兒的面前，開始賠笑。
“同志，出了事？”
女警察正想讓李小華讓開，病房里又走出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男警察。
“小莫，別攔著他，讓他進去和病人說話。”
“師傅！”
“你懂個屁，讓開，人家醫生說了，胎兒才兩個月，是保是打得讓男方來決定！別耽誤時間。”
听到“胎兒”兩個字，李衛國傻了一下，下一秒就沖進了病房。
同樣受到刺激的還有李小華。
方靜有了！
那肯定是佷兒李衛國的！
打？
不可能！！！
她李家三代單傳，每個種都寶貴的要命！
張清明急忙跟著進了病房。
正好听見醫生對抱緊方靜的李衛國在下通牒。
“確定要保的話，把握只有一半，但是花的錢可不是個小數目。”
“光進口的保胎針，每兩天就要打一次，五百一針！要連打四次。”
“縣里只有兩支，確定要的話就快點決定，我好協調市里調藥過來。”
剛剛甦醒的方靜哭得肝腸寸斷，但因為脖子受傷的因素根本說不出話來。
李衛國紅著眼楮。
“孩子我要了！”
至于醫藥費，他砸鍋賣鐵也要借來。
張清明見狀狠狠的踢了牆壁一腳。
d，真是憋屈。
方靜雖然重情義，但方家父母絕對不是好岳家！
還有那個方勇，更是個禍害。
張清明之前還想著替方靜付了醫藥費，讓李衛國和方靜兩人好聚好散，自己以後只找方勇的麻煩就是了。
可誰能想到方靜居然懷了孕。
如果李衛國不娶方靜，名聲和工作肯定都黃。
外頭的警察也不會繞過他。
方家要是說李衛國耍流氓，弄不好李衛國就要吃槍子。
張清明趕到憋屈。
因為李衛國這個家伙是李家的獨苗。
也是自己母親不可能割舍的後輩！
尤其是還牽扯到了方靜肚子里的孩子。
他可想象大舅一家、自己老娘會被方家人拿捏成什麼樣子。
對了，還有小姨！
小姨呢？
張清明急忙出門去找李小華，卻看到小姨媽拿著十多張大團結正往護士長的手里塞。
“幫幫忙，幫幫忙，請一定要留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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