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羅總管在京城勛貴里打磨的功底,對付這些底層官吏,堪稱信手拈來,左一聲大人,右一聲大外甥,有金錢開道,甜言蜜語入酒,不一會兒,將四人哄的心花怒放。
閑談之余,摸清了幾人底細,吳大壯是獄丞,另外三人皆是八品評事。
至于老管家為何能認出吳大壯出身禁軍,李桃歌看了裝束細節後終于開竅。
一雙縫縫補補的禁軍靴子,款式老舊,底都快磨掉,至少有十年履歷。以武官身份進入大理寺,只有兩種可能,獄卒,獄丞,獄卒不入品,僅是在牢里看管囚徒,按照吳大壯的淺青色官袍判斷,必定是獄丞無疑。
確定了幾人官職,羅禮明白找對了人,敞開衣襟,開始和吳大壯拼酒。
老管家喝酒時,有掩杯動作,看似喝了不少,其實有一半順著手腕流入衣袖,二人從酒杯,茶碗,換成了大海碗,一個半時辰之後,吳大壯終于變成了吳大舌頭。
“表……表舅,不是我給你吹,當初在禁軍,你去打听打听,我吳大壯是誰!抓捕陰修古浪,老子拎著刀從東門砍到西門,要不是那家伙跑得快,咱這寧刀,從那狗日的屁股里進去,嘴巴里出來,捅他個通透!”
“還有,我入禁軍那年,湊巧遇到劍皇獨孤斯年來刺殺老相國,日他奶奶的,大周的小癟犢子,竟敢來永寧城撒野,反了天不成!是我吳大壯,拎著寧刀,守在橫門大街,嚇得獨孤斯年當場尿了褲子,不敢踏足相府半步,後來和葉不器聯手,把獨孤劍皇打得屁滾尿流,上將軍劉罄都夸咱是難得的好漢!”
“不是我吹,你去禁軍里打听打听,吳大壯怕過誰?!老子離開禁軍那年,公羊鴻還沒入禁軍,論資排輩,他得喊我聲老都統!若是留下來,前程一片坦途,可咱命不好,家里有個愛管閑事的老丈人,說禁軍手中無權,強行托人把我調到了大理寺。這天下事,壞就壞在蠢貨手里,要不是他橫插一杠子,咱起碼是四品十二衛大統領!”
吳大壯臉色通紅,唾沫橫飛,旁邊沒醉的同僚試圖打斷,卻被他瞪眼怒斥。
李桃歌听他提及抓捕陰修古浪,不知道那樁陳年舊事,以為這姓吳的有真才實學,被哄的一愣一愣。可當听到吳大壯一人拎刀把獨孤斯年嚇尿,差點兒笑出聲來,再往後听,才知道是在吹大牛。
“哎呀呀呀,吳大外甥原來這麼厲害,我就說麼,你這人看起來威武霸氣,絕對有大本事,沒想到殺退半步仙人古浪,嚇得謫仙人不敢妄動,真是咱大寧的英雄,以後表舅遇了難,你得幫襯幫襯。”
有求于人,羅禮知趣捧起了臭腳。
“沒的說!”
吳大壯舉起右臂,朝胸膛狠狠一拍,“王將軍的表舅,就是我的表舅,以後誰欺負你老人家,提我的名,單打獨斗還是找靠山,咱都一概接著!”
羅禮微微一笑。
酒品如人品。
又陪另外三位評事喝了幾碗,吳大壯快要醉到不省人事,羅禮朝外望去,嘟囔道︰“這也沒喝多久啊,咋外面靜悄悄的。”
一名敦厚穩重姓韓的評事接口道︰“戌時一刻了,這里住的人少,天一黑就沒啥動靜嘍。”
羅禮故意驚訝道︰“戌時?咋這麼晚了?”
韓評事說道︰“我們散衙的時候都申時三刻了,其實沒喝多久,莫非您老人家喝的有些醉,上頭了?”
“咦?不對吧。”
羅禮撓著腦門說道︰“我以前有位老友,也在大理寺任職,當年我還等他一起散衙游湖,天大亮就從里面跑出來了,他說大理寺清閑,只要主官不在,想啥時候出門就啥時候出門,自在的很。”
韓評事滿臉愁緒說道︰“表舅,你有所不知,之前的大理寺,確實清閑自在,喝喝茶,練練字,打一套拳,想何時散衙就何時散衙,如今……哎!∼”
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羅禮口齒不清說道︰“為啥啊?”
另外一名醉酒的評事低聲道︰“為啥?因為刑部尚書是黃雍黃大人,凡是涉及到刑獄之案,不許別的衙門插手,一概送入刑部處置。大理寺只能種花養鳥,撫琴作詩,能不清閑嗎?”
“哦!∼怪不得。”
羅禮恍然大悟道︰“听聞那刑部尚書黃大人專橫跋扈,官職又比大理寺卿大,誰能搶得過他啊!”
“噓!”
韓評事豎起食指道︰“老人家,小心隔牆有耳。”
羅禮醉醺醺說道︰“他做事強橫,不許別人說了?放心,店里就咱幾人,那倆是我的晚輩,不會出去說三道四。恕老朽不明白,既然黃大人還任刑部尚書,你們為啥又開始忙了?”
涉及到廟堂機密,三人頓時變成啞巴。
吳大壯突然兩眼直勾勾說道︰“听沒听說,賊子郭熙死了?”
羅禮張大嘴巴,驚訝道︰“啥?那天殺的郭賊死了?啥時候的事,我咋沒听說呢?”
郭熙之死,事關朝廷顏面,所以始終壓著,準備過幾日拉一名死囚,當成郭熙斬首示眾,故而知道的百姓極少,即便听到風言風語,也不敢散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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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點聲,大街都能听到你在喊!”
韓評事皺起眉頭訓斥道。
吳大壯又拍了拍胸膛,醉眼朦朧說道︰“他死了,案子交給我們大理寺去辦,杜相限十日破案,要是到時找不到凶手,大理寺上下一百八十七口,誰都好不了。官大的革職,官小的罰俸,娘的,本就快揭不開鍋了,又遇到這倒霉事,你說惡心不惡心。”
“怪不得散衙那麼晚,原來是查案。”
羅禮點了點頭,繼而疑惑道︰“不對啊,一百多口人,去查一樁案子,未免小題大做了吧?”
“豈止是一樁。”
另一名醉酒的評事發起了牢騷,“自從杜相回京,許多犯案官員都移交給了大理寺,不久前御史台少卿楊大人,因親兄弟惹禍進了大牢,今日一早,又抓了兩名征西軍授勛武將,听說都和李氏相府有關。”
咬鉤了。
趁著對方腦袋糊涂,羅禮趁熱打鐵,驚愕道︰“不會吧,你們不過八品九品,敢審李氏相府的人?酒喝的再多,切勿胡說八道。”
醉酒評事口氣哀怨道︰“誰敢審?誰願意審!被杜相罰俸,又得罪李相,整個朝廷的倒霉事,全堆到了我們頭頂,幸好我們官小,只負責抄錄案宗,可惜苦了姜理正,要親自審理李家武將所犯命案,他可是難得的清官大好人,若是被李相記恨……”
話沒說完,被同僚用手捂住,一個勁使眼色。
命案?
李桃歌面色凝重。
所謂無風不起浪,既然大理寺敢拿人,必然有鐵證在手,否則不敢得罪相府。
千里鳳和楚老大,究竟闖了多大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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