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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
所有的話我都渾渾噩噩有一句沒一句在听，唯獨這兩個字毒箭一樣戳進心里。
許律靜靜看著我，手里晃著紅酒杯。我第一次覺得他陌生，像他那樣一貫溫善的人竟然也會有這麼深暗，這麼讓人猜不透的目光。
他沒回答，又或者，其實我根本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握緊杯子，指尖莫名在顫，一口又把酒全灌了下去。單寧濃郁的口感直沖腦門，我微不可察晃了晃，眼前，許律的面目也模糊了一瞬。
他帶著聲嘆，拿走我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將最後一點酒分了。
“我只是想說，他們之間曾經真的情投意合。”
“然後呢？”
“小夏這麼多年一直在等他，其實沒有放棄過。感情是件很難得的事，尤其是第一次的動心，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沒有那些負氣沖動，他們現在可能……”
“夠了！”我一聲喝住。
許律噤了聲，四周安靜下來。我深埋起頭，兩手緊緊扭在一起，耳邊卻還是依稀響起了後面的話——他們肯定會在一起，幸福美滿。
不是別人說的，而是來自我自己心里。
一晚上，這句話一直都在。即便再抗拒，再不願面對，它也依然存在。
我以為我跟靳予城的結解開了，不曾想，他和紀夏之間的和解也接踵而來。剛剛發生的所有都是活生生的現實。忽然覺得，我要面對的是比過去強十倍的敵人……許律想說的是什麼，我其實也是有感覺的。
很久沒有一點聲音，我也沒動，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聲，短暫而急促。一只手落在肩上，我才抬起頭。
“秦宛，”許律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話卻還是刺一樣扎心，“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予城心里還有她……”
“不可能。”我啞著聲，固執打斷。
“感情上的錯失和遺憾是很難放下的，何況，他對小夏還有很深的愧疚。”
“你到底想說什麼？”
“紀夏現在，很需要他。”一字一句，冰冷也無情。
“可我也很需要他！”我騰的站起身，情緒再也抑制不住︰“許醫生，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予城已經跟我求婚了，我們已經決定，回南城就辦婚禮！以後，我會和他一起，帶著angela，帶著肖青，我們四個人幸福快樂，圓圓滿滿……”
嗓子里突然哽住，我失了聲。
“你有沒有仔細考慮過，就算你們結婚，恐怕你也沒法把紀夏完全從他生活里剔除。秦宛，想想清楚你現在的處境。”許律抓住我的肩。
我低頭捂住臉。不知道為什麼，淚就是止不住。
“感情永遠都是有缺憾的……不過沒關系，你還有選擇。現在就有人站在你面前。我說過，我一直在等你！”
他一用力，我猛撞進一個溫暖懷中。他低下頭，帶著淺淡酒氣的清冽氣息立刻襲來。
下一秒，是雙唇被封住的陌生感覺。
心里驀地一驚，我瘋了似的狠狠推開他掙脫出來，胸口劇烈起伏。
許律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沒動，很久才發出點聲音︰“宛……”
“許醫生！不用，不用費心了……”我下意識抹抹嘴，喘不過氣似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想什麼！從那時起我就猜到了！上次故意把我帶回家，在予城面前說那些話是。現在，也還是！你就是想方設法要拆散我和予城，好成全他和紀夏，對不對？！”
他沒說話。
我垂下眼，抓緊了自己衣領︰“你忘不了紀夏，我知道！人一輩子總有那麼一個放不下的人，你甚至願意為了她犧牲自己，和我將就……但別忘了，我也有放不下的人。我愛靳予城，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幾乎嘶吼著說完這些話，我腦子里只有血氣上涌的嗡嗡聲。
許律一動沒動，好一會兒才伸手扯了下領口。
“秦宛，如果你一定要這麼想，我不否認有那麼一點這方面的考慮。但是，我希望跟你一起，不是將就，更不是犧牲，而是考慮了很久的結果。”
和我的激動相比，他異常冷靜，冷靜得就算此刻站在病床旁，拿著冰冷手術刀處理一個棘手傷口肯定也不會有分毫失誤。可我卻止不住在抖，篩糠一樣。
“放手吧，予城和紀夏才是最終要走到一起的人。你可以接納我，我會對你好也會負責，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給你。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一起離開這里。記得我說過的嗎，我們一起去非洲開個診所，過另一種生活，你不是說過你向往那樣的日子？好好想想，這才是一條對誰都好的路。”
心跳幾乎要從我身體里剝離。許律眼里隱隱燃起的熱情和希望讓人心痛。
這世上有多少人都在經歷絕望，又從絕望里尋求著一點微弱的光。
我咬緊唇，搖了搖頭。
許律還是離開了，走之前給我留了那句話，說他會等我，等到明天早上。讓我改變主意就給他電話。
我明白。對我而言，這也是最後期限。
如果靳予城在乎我，一定會在明天早上之前回來，或者給我回消息。
夜里，我蜷縮在床上，一直在等電話，迷迷糊糊昏睡過去，中途驚醒，第一時間又是點亮手機。
一直到早上，依然音訊全無。他就像和紀夏去了另一個世界，與我再也沒有關系。
我一個人拖著行李到機場，還在走和不走之間猶豫。後來手機上終于來了個電話，黎姨打的，一接通就听見angela在問︰“媽咪，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我跟哥哥都想你了。”
軟軟糯糯的聲音里夾雜著點委屈的小哭腔，讓人心軟。
“我這就上飛機，明天就能到家啦。”我笑著回她。
掛掉電話站起身，進安檢口時我又回望了一眼身後。沒有電影里常演的，男主角在最後一刻狂奔著來找她，只有推著行李箱，來去匆匆一臉漠然的陌生旅客。
廣播里在提醒登機。我掩緊外套拿好登機牌，隨著隊伍走進了安檢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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