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了.......”
馬大雷的話,把馬勇嚇了一跳,連忙搖頭否認。
開玩笑,田向南是什麼人?那可是現在省廳周書記的女婿,誰敢動他呀?除非真的是不想活了。
“雷叔,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
馬勇說到最後使勁咬了咬牙,從口中吐出兩個字。
“分家.......”
這兩個字從他嘴里吐出來之後,高大漢子抽煙的手一下子停住了,隨後猛的轉過頭看向他,那眼中滿是凌厲。
“你說什麼?”
“雷叔,我不管你咋想,也不管你等會兒想咋收拾我,但我就想請你听我把話說完。”
馬勇說著,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使勁吸了一口,才緩緩道。
“咱馬家寨子里以前的事我不知道,就說建國後那會兒,從我記事以後知道的。”
“自從我們從馬家村搬到這邊來,這麼多年以來,過過幾天好日子......?”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咱們屯子上還餓死過一批老人吧?那會兒正是大火拼以後,咱屯在外面直接駐扎了一幫官兵,看了咱們好幾年。”
“後來,人終于撤走了,可咱們的人卻出去一個就被逮一個,又趕上那10年,三天兩頭有人跑咱屯子里鬧事抓人,我記得屯子上有好幾個人都是被嚇死的吧?”
“一個土匪寨子的名頭,咱們一直背到了現在.......”
“屯子里的那些老人們,一直都說以前馬幫多麼風光,三寶商會以前多麼牛逼,我,真沒看出來.......”
“我就知道,我們這一代人自打搬來了馬家屯以後,就天生背了個賊名,就沒過上一天安生日子,更別說是好日子了。”
“雷叔,我就想問問,憑啥......?”
馬勇說到最後,抬頭,目光與面前的高大漢子直接對視著。
“我們這一代人,包括我們的家老子,以前在馬幫興盛的時候,也沒沾上什麼光,也沒跟著喝酒吃肉啥的,現在憑啥要跟著背罪名,憑啥要跟著吃苦受罪?”
高大漢子听到這里眉頭就已經忍不住皺了起來。
馬勇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話,直接趕在了對方頭前。
“你別說我爹馬大山以前也是寨子里的,他就是個跑腿送信的,也沒風光過,反倒是寨子散了以後,老一輩的人都死光了,才把他拔出來當了個大個。”
“這樣的日子我真的過夠了,是我們這幫人已經過夠了.......”
馬勇說到最後,看著面前的高大漢子,語氣越來越堅定,越來越果決。
“我們這一代人背著賊名,以後也不指望過上啥好日子了,但我不希望我的兒子,不希望我的孫子,以後也過這樣沒個頭的日子。”
“我爹是胡子,我認,我自己也是個胡子崽子,我也認,但我不希望我兒子,孫子還被人叫做胡子土匪.......”
“雷叔,時代不一樣了,你們過去那一套已經行不通了........”
“就最近這些事,你還沒看出來嗎?虎子他們,還有昨晚出事的馬老大和馬老三,他們本來在屯子上都活得好好的,就是出了屯子惹事才死的。”
“我老叔和馬杰在外面三天兩頭的得罪人,還動不動就來以前的那一套,他們早晚還會給屯子上惹禍。”
“我不想再被連累了.......”
眼看面前的高大漢子,眉頭越皺越深,似乎壓根就沒听進去他話的模樣,馬杰心中也莫名的撿起了一股怒火,隨後突然就爆發了。
他瞪著面前的人,語氣直接揚高了八度,甚至都直接吼了出來。
“我他媽前面20年過得跟狗一樣,要是往後能好好過,老子他媽也像活出個人樣,還得堂堂正正的活。”
“明明好好干活,就哪怕只是種地就能養活一家子,我們憑啥還得供著他們?”
“我們辛辛苦苦種地收的糧食,還得養著那幫啥事不干,成天跟著你舞刀弄槍的,咋咋呼呼的,還瞧不起我們。”
“還總拿山上的那些東西說事,說沒有我們的份,誰他娘的稀罕.......”
“你們這些老一輩的人總說,等風頭過去,大伙就能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可這都20來年了,風頭啥時候能過去?”
“連山上的那些東西都變成了破爛,這風頭也沒見過去過......”
“反正這樣的日子,我是過夠了.......”
面對馬勇的突然爆發,面前的高大漢子,一時也沉默了。
他使勁一口將手里的煙直接嘬到了燎嘴的地步,這才呸了一聲使勁吐了出來,又看了看馬勇,眼神很是冷冽。
“分家這事,你,琢磨很久了吧?”
“對,我是琢磨很久了.......”
馬勇也毫不退縮的點頭承認。
“從我13歲那年,第一次去鎮子里就讓人逮起來,在屋里吊了三天,差點被打死,餓死在那小屋里,被人一口一個土匪崽子叫著以後,從那天起,我就開始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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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在學校里也是,上了10年的學,我在學校里愣是沒交到一個朋友,總是背地里讓人戳脊梁骨的時候,我也在琢磨。”
“我就想問問憑啥?憑啥老子天生就要過這樣的日子。”
“老子從小沒拿過人一針一線,可一個土匪崽子的名頭,我從出生到現在,背了30來年........”
馬勇連續吼了幾句之後,忍不住喘著粗氣,眼中甚至都透露出了幾分恨意,就連臉上的神情似乎都多了幾絲猙獰,接著咬牙道。
“眼瞅著現在日子太平了,能過上吃飽飯的日子了,甚至這一塊還被田書記看中,說不定還能光明正大的跟著發展過上好日子。”
“可我老叔他們在外面又惹事,馬杰更是今天得罪這個,明天招惹那個.......”
“眼瞅著我們馬家屯這一代人等了20多年才等來的一個好機會,卻被他們活生生把人得罪死了,還得讓我們跟著被連累搬走。”
“憑啥......!!!”
馬勇最後兩個字是鼓足了全身的力氣吼出來的,聲音之大,吼的面前的高大漢子眼神都不由劇烈波動起來。
到最後,高大漢子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也放緩了一些。
“大勇,我知道你這些年覺得委屈,但咱馬家人的規矩向來如此。”
“你心里有委屈有怨氣,可以盡管往我身上發,但是想分家,那肯定不可能。”
“這話你在我這說說也就算了,今天過去之後也別提了,實在不行,我屋里還有點酒,咱爺倆一起喝點,然後你回去好好睡一覺。”
“睡醒之後,這事就過去了。”
“呵,呵呵.......”
馬勇聞言慘笑了一聲,神色不明的看著面前的高大漢子,把對方看的眼神都有些閃躲了。
“呵呵.......”
直過了好一會兒,馬勇的嘴里又發出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隨後他眼神四下尋摸,落在了高大漢子向前劈柴的那把長柄斧頭上。
他走過去,一把將斧頭拿了起來。
看到他的動作,高大漢子的眼神眯了眯。
“來,雷叔,給.......”
誰知,馬勇卻把斧頭遞向了對面的高大漢子。
“雷叔,我最後再喊你一聲叔了。”
此時的馬勇臉色有些灰敗,可眼底深處卻透著一抹徹骨的決絕之意,聲音也如死寂般的平靜。
“這個家,我今天分定了........”
“要麼,你現在一斧頭都剁了我,別讓我出這個院子。”
“但凡你心軟一點,讓我走出這個大門,我就立馬去找人......”
“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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