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小房間之中，程澈坐在椅子上面，雙手揣兜擺出一副不尊重老師的壞學生的模樣，一雙眼楮擋在眼鏡後方，用一種冷漠的眼神看著對面坐著的老師。
哦，不，是導演。
芮克先生也同樣保持沉默注視著坐在對面的青年，目光之中說不出是打量還是好奇，又或者是在評估些什麼東西。
片刻之後，芮克先生終于轉移了視線。
他側過頭看著不遠處的反光板和攝像機以及各種燈光，再看看坐在自己對面的程澈，終于還是忍不住指了指攝像機的另一邊，“程澈同學，你可以回到你面試的位置上了。”
聞言，程澈回神。
他將一直在群里聊天的手機收了起來，迷茫道︰“你剛剛盯著我難道不是在面試嗎？”
那盯著他干什麼？
芮克先生一時之間竟然感覺自己有些失語，只能抿起嘴角認真道︰“我以為程澈同學有點話想要說。”
但等了這麼久，還是沒有等到。
而且……
剛剛是面試嗎？
他難道要看著程澈來評估這張臉適不適合熒幕嗎？
“哦。”程澈應了一聲，微微起身雙手挪動凳子，一下又一下挪到了白色的幕布前方，目光直視芮克先生，“抱歉，我每次進夢里都覺得渾身不舒服，所以不能站起來參加這場面試了。”
“啊，沒事。”芮克先生突然得到了配合有點不太適應，旋即 快速回神調整自己的攝像機，從屏幕之中注視著程澈的臉頰，調整構圖與光線，“這樣就好，讓我看看——”
“很棒。”芮克先生贊嘆一句，抬手，“第一場第一鏡，action！”
程澈︰……
哦，懂了。
藝術造詣很高的瘋批，在自己專業的領域內有一種瘋魔的氣質與追求。
程澈面無表情的盯著鏡頭，“請開始吧。”
芮克先生清了清嗓子，“很棒，這個光線，這個構圖，這個取景，真是太棒了！這就是我想要的東西！”
芮克先生的聲音越來越激動，旋即贊嘆道︰“你真是一個天生的……演員啊。”
程澈面無表情，“哦，多謝你的夸獎，但是小時候遇到星探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麼說的。”
“星探說什麼了？”芮克先生透過鏡頭觀察著程澈的表情，不疾不徐的提問，“難道是夸贊你這張臉嗎？恕我直言，程澈同學長得很漂亮，適合出演一些人畜無害卻又擁有很大反差的角色，比如……”
“比如天真的叫姐姐然後給你一刀的變態殺人犯。”程澈放松的靠在椅子上面，目光打量著芮克先生的一舉一動，“這句話我很早之前就听過了。”
“對，就是這樣。”芮克先生點點頭，旋即又認真道︰“請程澈同學介紹一下自己的身份吧。”
“程澈，無名客。”程澈徹底對試鏡失去了興趣，滿腦子都只有退學之後當個街溜子這種想法，“下一個問題。”
“看起來程澈同學在鏡頭前沒有什麼表演欲，這對于一個演員來說是好處但也算壞處。”芮克先生笑了一聲，像是朋友聊天一樣放緩了聲音之中帶著的情緒，顯得稍稍溫和，“那麼接下來的問題，你的優點是什麼？”
“沒有優點。”程澈面無表情。
“哦，我懂了，這就是謙遜，謙遜對于一個演員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品質，只有保持謙遜才能夠在每一場表演之中體會角色的喜怒哀樂，不會出現傲慢導致演出失敗。”
芮克先生恍然大悟，滿意的笑出聲來，“那麼接下來的問題，你的缺點呢？”
程澈︰……
程澈用自己的面癱臉對抗芮克導演的喋喋不休，眼皮跳了好久都沒有壓下心頭那股子叛逆。
他盯著芮克導演的眼楮，咬牙克制很久才開口，“暴躁，現在就很想暴躁的跳起來錘扁你的腦袋，最好讓你和你的膠片變成同一個厚度。”
感受到了一股誘哄，不動聲色的想要知道一個人性格的特點，甚至……
芮克先生給人一種探知真相的感覺，就像是黑天鵝在記憶之中翻來覆去笑吟吟的用各種各樣的東西來掩蓋真實目的的他感覺。
聞言，芮克先生大笑出聲，“很好！很好！程澈同學！你表達了身為演員最寶貴的品質！那就是誠實！”
“只有誠實的演員才能夠將角色演繹得淋灕盡致！”
“太棒了！”
程澈︰……
程澈抓緊了自己的背包帶子，看向芮克先生的目光都出現了些許震顫。
銀枝呢？
銀枝在哪里？
快看他馬上就要摳出純美女神的雕像了！
砂金呢？！
砂金不是想要買棟樓嗎？
不用買！
他馬上就能摳出來了！
程澈的指甲在背包帶子上緩慢滑動，“哦，那我能詢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講。”
芮克先生露出興致盎然的笑容，挪動椅子看向程澈，眼底寫滿了癲狂的笑，就像是牛頓看到了隻果，阮•梅造出了星神，巡獵看到了豐饒，景元看到了狸奴，“對于程澈同學的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
程澈的眼神冷漠至極，“你頭鐵嗎？”
“啊？”芮克先生發出疑惑的聲音，旋即又笑道︰“很好，這是一種身為演員的幽默。”
說到這里，芮克感慨一聲，似乎很是滿意的嘆了口氣，“程澈同學，你真的是天生的演員，雖然表情不甚靈動，但是你的眼楮已經將無語憂郁惆悵暴躁憤怒等等情緒熠熠表達出來，相信我，現在的大熒幕就缺這樣一雙會說話的眼楮。”
程澈撓了撓自己的包，“哦，這樣啊，那麼我能提出一個要求嗎？”
“請。”芮克先生一雙眼楮都在發光。
程澈閉了閉眼楮，深呼吸，然後才努力讓自己誠懇的看向芮克先生，提出發自內心的請求，“我能退學嗎？”
芮克眨了眨眼楮，突然一拍大腿，“太好了！這就是我追求的東西！堅持！堅持也是演員的美德！”
“砰——”
一聲巨響。
芮克先生看著空蕩蕩的教室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轉動椅子看向被人用力拍上的門，摸著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聲音卻依舊顯得格外戲謔，“啊，這就是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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