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坐在了王定剛家屋里,他婦人泡一杯茶招呼人,站在跟前想听自家男人跟秦老板聊什麼。
“你把你忙去嘛,站我倆跟前干什麼。”她男人對她沒好口氣。
婦人神情怯乎乎轉身走了。
秦川看出來,姓王的這家伙沒把他老婆放在眼里。
“王村長,我听楊尕蛋說你找我要拉沙子錢?”
王村長一臉尷尬。
“听他瞎說,我不是要跟你要錢,我讓他挖沙子不要離我們住家戶那麼近挖,離遠一些嘛,他不听,還跟我吵。
秦老板你喝茶,我怎麼可能真跟你要錢?你剛才不是說在我們村每家招一個工嗎?”
王村長在楊尕蛋跟前是一個口氣,在秦老板跟前又是一個口氣。
“王村長,紅溝村有一百多戶人對吧?”秦川笑呵呵問。
“一百七十三戶人,秦老板,你要些人在你手底下干活嗎?”
秦川點頭。
“每家抽一個攢勁人,在我的面包廠干活,一個工十塊,這事兒這幾天你帶隊給我安排好,每家都抽一個,別一家抽兩個一家沒有,你當村長的你協調好,听明白了嗎?”
王村長那叫一個樂呵。
“好啊好啊,秦老板,真沒想到你這次要的是我們村的人,我還以為是小水人或羅家灣人。”
“羅家灣不是咱土高鄉村子,小水人有一部分在辣椒醬廠,有一部分也在面包廠,現在安排你們紅溝村的。”
趁著王村長高興,秦川給他再安頓,紅溝村的白楊樹再不要砍了,你們現在一家一個月有三百元收入了,還砍白楊樹?
“不砍不砍,听秦老板安排,听秦書記話。”
又談了一會兩口機井澆三百畝水地的事,王定剛滿嘴感謝秦家叔佷倆。
這幾年打井的事把人的腿能跑斷,沒想到去年秋天一口機井是秦書記一句話的事。
今年春天又打了一口機井。
咱土高鄉現在很有錢了哈,說打一口機井就能打一口,兩三萬都不是事兒。
秦川又問“我三叔在每個村裝一部電話,在你家?”
“哪在我家,在村委房子里,我們村半年過去沒人用電話,就我接一下秦書記的電話,開個會領個冊子什麼的。”
秦川想紅溝村除了發展水澆地,還有什麼產業在未來十年能留住村里年輕人不出去打工。
秦川離開紅溝要回大坪,王村長把他送回村道三輪車跟前。
幾個婦人慌里慌張往這邊跑。
“村長,你沒送學生去呀?”
“沒顧上去呢,秦老板堵住我了,跟我談要緊事,咱每家出一個人在他的面包廠里干活掙工資,一個月掙三百塊,你們說好不,我說了秦老板遲早叫咱們,你們不信。”
王定剛說的滿臉高興。
圍過來的幾個人應該是初中生們的家長,一個一個臉上滿是恐慌。
“王村長,幸好你沒開拖拉機出去,你要出去就回不來了,一房檐高的山水沖下來了,躲都躲不及。”
耳朵里已經听見了紅溝村後面河灣里轟隆隆的山水,相當嚇人。
王定剛嚇一跳,看在秦川臉上。
“秦老板,你是不是知道今兒要沖下來這麼大的山水,所以堵著我沒讓我去送學生?”
“別亂說,湊巧罷了。”
“秦書記說要听你話呢,你能知道哪一年冬天下大雪,哪一年夏天下暴雨發洪水,今兒你要遲來二十五分鐘,說不定我和這一車娃娃要吹到黃河里去了。”
王定剛越想越後怕。
“行了王叔,好好挑你們每家每戶的人,攢勁的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婦最好。”
王村長嘴上又是樂呵呵“好,每家小媳婦大姑娘都給你選上去大坪。”
秦川順著新修下來的硬化小道回大坪村。
右手邊去鄉上的河灣里,黃湯渾水翻著浪末向大沙河沖下去。
看一眼心驚膽戰。
大坪南山下暴雨,紅溝村這一塊天晴地干,王村長沒當回事,拖拉機從河灣路往鄉上開。
看見山洪沖下來的時候,剛好兩邊都是土崖,哪能跑及,一車人沖走了,四五天後在大沙河里的淺灘和沙坑里找見七八具尸體。
離大坪最近的紅溝村,出現這種事兒,大坪人心里哪能好受,哪能安居樂業。
腦子里這樣想,三輪車順著硬化路往大坪開,跑了二十分鐘。
老遠看見護田堤壩上黑壓壓一排人吵鬧。
秦川腦子里嗡一聲響,自家村里有人被山洪沖走了?
車子屁股後面冒黑煙,堂堂堂開到人堆後面,听見有人唉聲嘆氣喊叫。
幾個人轉過臉給秦川喊話“小川,尕蛋的三輪車被山水沖走啦。”
“尕蛋坐在地上哭呢。”
“沒有人被沖走?”秦川趕緊問。
“尕蛋撈三輪車時差點被沖走,被大家拽上來了。”
秦川嚇一跳,洪水里撈三輪車怎麼撈?
不是大坪人被山水沖走了,秦川緊著的心一下放松下來。
秦川扒拉開人堆朝里面看,楊尕蛋渾身泥湯糊子,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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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車呀,我的車呀……”
秦川拽他一把“哎哎,你沒被山水沖走就大吉大利了,我讓你趕緊把車子開上來,你不听,偏偏你的車子被沖走了。”
楊尕蛋站起身,滿臉悲愴傷心至極。
“三千塊呢,這才用了還沒一年,新攢攢的車子,沖大沙河里去了,廢掉了了呀,發動機一進水就徹底廢掉了。”
周圍人一個一個臉上都是悲傷。
沒人理解楊柳人對一輛新三輪車的感情有多深。
他們出車出人在排洪溝里干活,拿的工錢是一個人的工錢,還戰戰兢兢的不好意思拿這筆錢。
張春從人堆後面跑過來,扒拉開人群的同時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尕蛋,你個大男人家你哭啥呢?”
“張村長,我的車子沒及時開上來,被山水沖走了。”
張春看一眼秦川,凶巴巴的口氣“沒把你沖走就萬幸了,還計較三輪車,咱大坪平安院子後面還有三十輛,你隨便開一輛就行了嘛。”
張春的意思楊尕蛋開走一輛車子,手里有三千塊錢了交上來就行了。
這是個啥事情。
楊尕蛋哪能看不出張春的意思,滿臉憂傷“我攢一年才攢三千塊啊!”
“誰說攢一年?你一畝辣椒一個月就賣了三千呢,你當我不知道?趕緊去開上一輛新三輪。”
張春樂呵呵的口氣。
秦川補充一句“尕蛋,去開上一輛新車子,錢先不要交,臘月里再說。”
張春臉上一抽,干嘛臘月里再說?
秦川拽一把張春“咱倆看看溝里奶牛怎麼樣,別山水沖出來把咱奶牛沖走幾頭。”
張春被小川拽著,順著硬化路往南山溝里去。
張春氣呼呼“尕蛋手里有三千塊呢,你咋能說讓他臘月再給錢。”
秦川瞥春叔一眼,沒好口氣“該計較計較,不該計較就別計較,我給你說,讓上面修咱村里這些硬化路,這道護堤壩,一百萬都修不出來,尕蛋帶著大家修了兩個月,花了不到五萬,我還計較他一輛三輪車錢?”
張春听不大明白佷兒話里什麼意思。
上面還能撥款給咱修硬化路嗎。
秦川沒法跟他解釋,三十年後大坪村是上面撥錢修硬化路,一百萬修的路不如現在的幾萬塊。
兩人沿著硬化小道往南山溝走。
張春又抱怨藺家養牛的人。
“他們幾個看不好這群牛,那就給我滾蛋,其實咱村子跟前沒下啥雨,是深溝出來的水,我的天,臉盆往下潑的一樣,不到十分鐘,大山水就從深溝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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