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甲我一人扮演一個組織!
他逃離了那個地方。
疲憊不堪、無比虛弱地離開了那里。
懷著痛恨。
男孩從期待到絕望,直至痛苦與憎恨。
當他頭暈眼花地從地上爬起來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件事
——他被拋棄了。
他早該意識到這一點的。
腦海中朦朧的迷霧被利落地撥開,真相明明白白的就在那里,他一抬頭就能看到的程度,只是直到現在,他才願意接受。
于是,那遲來的、一直被死死壓抑住的情緒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是我不夠听話嗎?
——是我還不夠好嗎?
小小年紀的他不停地反問自己,一遍遍在內心拷問。
‘不,不是我的錯’
最後,他得出的結論。
他從不抱怨,母親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不給她添一點麻煩。
所以,不是他的錯,如此一來,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他從復雜的情緒中挖出‘痛恨’,頭也不回的、永遠地離開了那個沒有人等待他的家。
如果那真能稱之為家的話。
‘要找到她’
‘要問她為什麼拋棄自己’
‘要報復她’
懷著這樣的執念,渾身都髒兮兮的男孩一點一點挪出了這個地方。
他本應該活不久的。
身體極度虛弱、營養不良、膚色蠟黃、渾身髒兮兮,更別提他一無所有。
黑黝黝的眼楮里,細微的執念火苗幾乎一吹就滅,但又頑強地在你以為下一秒就要不行了的時候,顫顫巍巍地燃燒了起來。
他想不到那麼多,理智早就遠去,只有燃燒的痛恨在支配這副破爛身軀前行。
一路上,他吃草葉根睫、吃樹皮昆蟲……沒什麼不能吃的,不吃會死。
他還不能死。
‘要找到那兩個拋棄了自己的人。’
‘找到……’
‘那兩個人……’
找到後……
他甚至連殺的概念都不太明了。
但男孩卻想起了咬碎老鼠喉管時、那滾燙又冰涼的血液讓他產生了滿足的情緒。
就像那樣……
他其實已經有些記不清她們的臉了。
母親的臉,和那個女孩的臉。
“一個弱小的崽子?”
在他跌倒在地上時,眼前一片黑斑的時候,一道聲音響起。
在意識陷入黑暗之前,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抓住了那人的腳腕。
還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
‘救我……’
他以為自己在拼命求救,其實嗓子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但彼時的男孩並不知道這一點。
“正好我還缺一個材料,巧了不是。”
“之前的那些太過劣質,連最初的步驟都撐不過去,還浪費了我寶貴的時間。”
“希望這次,不要令我失望,處理壞掉的材料,也是很費功夫的呢……”
男人微微用力拎起男孩,稍微打量了一番後嫌棄地往後一扔。
薄的跟紙一樣,瘦的像貓。
整個過程輕飄飄的,仿佛手上根本沒有重量。
“帶上。”
男孩落入了一個冰涼的懷抱,很涼很冷,不似活物,讓他在昏迷之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
“傀師,眼楮有出現排異反應嗎?”
“嗯……看來你適應的不錯,我第一次看到像你這樣的完美素材。
要知道,就算是我,材料總是壞掉的煩惱也是不可避免的呢,那會浪費我很多時間。”
“……”
男人輕笑。
“別不說話,如此沉悶的性子可不會有人喜歡,也怪不得你會被拋棄。”
“別激動別激動,你看你,又急,瞧我,差點忘了還沒給你安上舌頭。”
“對了,我找到了你的母親,嗯……一個瘋女人,遠沒有你可愛,我親愛的傀師。”
“我不明白這樣的蠢貨怎麼會令你念念不忘,不過仔細想想,應該是人類血脈中的親情?在作祟吧。”
男人的手輕輕撫過眼前少年的心髒,這是全身上下唯一沒有更換過的東西。
他看不見少年的表情,因為渾身上下都被繃帶纏繞,隔絕了他的視線。
不過這位偉大的傀儡師也不在意這些就是了。
“听我說,完美的傀儡是要摒棄那些無用之物的,什麼友情、親情、愛情等等,完全不需要。”
“說到這里,我非常慶幸,因為你只有兩個人需要解決,這省下了我很多時間。”
像是抱怨道,“以往的那些材料,當我要他們斬斷羈絆時都哭哭啼啼的,最後還是得讓我不得不幫上一把。”
他輕輕抱了抱少年,憐愛嘆息,“你是讓我最省心的那個,我最是喜歡你。”
“你將是我通往完美道路的最高杰作。”
眼楮被繃帶纏住的少年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言,只有在說到“母親”時,繃帶下的喉結才會有些許顫動,但最終,那聲音只是被吞進了肚子罷了。
他很疼,全身上下都很疼。
四肢、眼楮、鼻子、耳朵、皮膚……
他快不知道自己哪里還是“自己”的了。
哦,對了,心髒。
他的心髒還是自己的。
不過要打上一個“暫時”的標簽。
當年,男人,也是有名的傀儡師大人救下了他,教他認字讀書,讓他吃飽穿暖。
給他起了“傀師”這個名字。
然後……在他身上做傀儡實驗。
但奇異的,傀師並不恨他。
在親手殺死了母親後,好像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隨之散去了。
傀儡師是個瘋子。
傀師知道這一點,也知道傀儡師想要的是怎樣的完美,所以,他不能讓傀儡師知道,自己做不到完美。
因為,他很喜歡救了自己,還幫自己找到母親的傀儡師。
所以,他要殺了傀儡師。
——這是來自于他的,最好的答謝。
“傀師,親愛的,完美的傀儡是不需要感情的,極致的感情做不出完美的造物,只會給完美抹上污點。”
“普遍意義上來講,與你有羈絆的只剩下了我。”
“所以,請告訴我,你恨我嗎?”
少年意料之中的,緩緩搖頭。
年輕的傀儡師笑了,那是滿意與喜悅的微笑。
“我就知道,乖孩子。”
少年也輕輕笑了,在心里回答道。
‘我不曾憎恨您’
‘我喜愛著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