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鐘榮未做推辭,潘美之這才長舒了口氣。
自田廣德等族被查之後,三郡世勛豪商皆認為是他們幾個同去謝府赴宴之人向鐘榮暗中高密,于是幾家皆被其他人孤立起來。
幾家這次過來都下了血本,若是鐘榮拒不接納他們,屆時恐怕就只能灰溜溜的遷往其他州郡。
菜肴酒水陸續上來,鐘榮坐上正中的主位,對眾人說道︰“諸位且坐,我們邊吃邊談。”
都督府草創,加上近三十萬流民要養活,海上與陸地商道不通入不敷出,宴席很是一般,基本都是捕來的海貨。
鐘榮大吃大喝絲毫不顧形象,世家富商的眾人也只能捏著鼻子裝作美味無比同樣大吃起來。
菜過三巡,一個穿著華麗長袍的中年人端著酒盞起身忍不住對鐘榮詢問。
“請問都督,待海港建成之後,若想出入沿海行商可是需要都督下發的文諜?”
見魚已上鉤,鐘榮微微一笑舉盞飲了一口,悠然說道︰“曾有人向本都督舉報,往來海商偷稅漏稅,甚至有人藏污納垢勾連海盜加害其他商船!”
“陛下賜我靖海都督封號,乃是希望除滅匪患平靖海疆。故而,以後貨運海上必須是本都督認可家室清白或于國有功之人。”
能坐在這里說話的人自然不會是愚蠢之輩,鐘榮的話說的已經很明白了,無非就是要他們捐錢捐物來修建膠州港和賑濟流民。
一名大腹便便的海商猶豫著出言詢問︰“小人敢問都督,這出海行商的文諜是永久有效還是……?”
“當然有時間限制,每份文諜只能持續五年。五年之後,若按時交稅無作奸犯科賣國通敵之舉,方可申請下一份經商文諜。”
“當然,各位也可互相檢舉,若有人還心存僥幸勾連盜匪殘害同胞,郡司將會收回其文諜轉給其他欲行海商之人。
“只有五年?”
“原來不是永久有效?”
下面有人默不作聲,有人卻與左右議論起來似乎覺得五年時間太短了。
鐘榮拍了拍桌案,堂內再次肅靜下來。
只見他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再開海禁之後,非只兩遼與江南地,都督府還將打通前往高麗、百濟、新羅、倭國,甚至遠到西南夷與身毒諸國越泰聯邦與印度諸國)的海上商路!”
“什麼?”
一時,四座皆驚。
誰都知道鐘榮不過是在畫餅,但這餅實在太誘人了。
若是真能開通西南夷乃至身毒諸國的海路,將會是繼西域之後的第二條海上絲綢之路。
自漢朝鑿空西域以來,中原王朝對西域的重視越來越強,唐王朝更是與大食、吐蕃兩國爭奪西域長達數百年,除了其疆域廣袤盛產戰馬之外最重要的乃是絲綢之路所帶來的滾滾財富。
中原的絲綢陶瓷在河中、波斯以及更西邊的羅馬帝國價比黃金,西域商人一趟下來的利潤何止百倍?
而這海上絲綢之路若成,它的起點將會是腳下的長廣郡膠州港!就算暫時不能開通前往西南夷與身毒的海路,單只東邊的高麗與倭國便能讓在座的各位賺個盆滿缽滿。
“都……都督,此言當真?”說話的是一名從東萊郡過來的豪族老頭,他吞咽著唾沫眼中仿佛已經看到無數的財富正在向他招手。
“都督是什麼人?深入中原,直抵遼東,大破高麗,豈會誆騙于你?”
“將這廝給俺趕出去!”破六韓拔離怒而起身,大手一揮就要讓親衛過來趕人。
“不不不!”
“小人只是無心之言,還望都督勿怪啊!”老頭連忙擺手,一臉無辜。
有破六韓拔離唱紅臉,鐘榮自然要唱白臉,他對正欲進來的親衛揮了揮手。
“長者無心之失,榮因何怪罪?”
“我這兩位兄弟戰場廝殺慣了,說話直爽,有什麼得罪的地方請諸位見諒!”
東萊郡與東牟郡過來的世家豪商只覺得鐘榮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武夫。
而羅全義等長廣郡之人見鐘榮態度大變完全不似初來的鋒芒畢露,不知道他葫蘆里倒底賣的什麼藥,吃了一次虧他們也學聰明了,打定主意只要鐘榮不提太過分的要求就隨他去吧。
“可海上還盤踞著海盜,陸上又有山賊劫掠,不知都督何時才能出兵剿匪?”坐在爾朱元讓旁邊一個細皮嫩肉的小胖子見鐘榮和顏悅色,于是大著膽子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海商潘美之瞅準時機,還不待鐘榮出口便立刻搶先說道︰“小人知道都督為建港流民之事已用去三郡大半錢糧,故願捐出黃金三千兩糧食五千石以助都督練兵剿匪之用!”
三千兩黃金與五千石糧食可不是小數目,對潘美之這樣的大海商來說已經算是出血不少了。
有潘美之帶頭表率,再捐個幾百兩出來豈非惹人笑話?
此行都是來拍鐘榮的馬屁,爽快一點還能留下個好印象,之前說話的那個小胖子一咬牙,起身伸出兩個指頭。
“小人不比潘家,願捐獻錢糧各兩千。”
鐘榮喜笑顏開,若是在場之人皆如這兩人大方,足以讓他支撐到來年春天。
他對潘美之說道︰“听說潘先生是因為販酒起家,本都督打算等膠州港建成之後在港內設一家釀酒作坊,不知你可感興趣?”
“啊!”
潘美之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羅全義輕輕點了他一指頭才連忙向鐘榮謝道︰“小人願意,求之不得!”
鐘榮又道︰“非只釀酒,包括制陶、紡織等各種工坊膠州港皆要設立,也歡迎諸位來港內建立招募人手建廠。”
“本都督希望在轄區之內能盡量做到自產自銷,不使三郡以外的州縣來與爾等爭利!”
許多人以前皆是從外州購買商品再進行專賣,從而得利。
鐘榮的這個想法打破了他們以往的經商模式,若真能做到自己生產在行銷海外其中的利潤便都是自己的何樂而不為?
“我家沒有糧食,願出兩千兩黃金,另加五千貫錢。”
“我亦是如此!”
鐘榮讓人拿來紙筆,將各家所獻之錢糧一一記下,又讓他們親自簽下自己的名字以免後悔。
看著眾人對于未來海運藍圖的迫切期待,他嘴角得意上揚。
“上了自己的賊船,再想下去?”
“可就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