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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依輕步進屋,站在鋪墊前,雙手合十,恭敬念道︰“凡求菩薩,心必虔誠。肅立合掌,目視靈光。按地躬身,屈膝貼額。起身直立,切莫動搖。不急不躁,體柔心平。常住三寶,勿念其它。”
上官天娥看著紅依,才知自己叩拜的方法不對。佛前不語,她只好叩了頭,起身顫顫悠悠的站在一旁,待紅依禮畢,才上前招呼道︰“丫頭,你來啦!”
紅依看著上官天娥消瘦了一圈,臉色暗黃,無一絲神采。道︰“老夫人,您怎麼來這里住了?”
上官天娥拉著紅依去里屋,給她倒了碗清水,道︰“我在這里住幾天,心里好受些。”
紅依道︰“老夫人此言差矣。佛門弟子是不可挑肥揀瘦,選屋子住的。還有,老夫人若想要保歌潭主平安,每過十天來跪拜一次怎麼可以?要天天來拜才算虔誠。再說,您十天來一次,佛像和香案上都是灰塵,對菩薩太不恭敬。您禁食三天,給菩薩的供養也不更換,殊不知東西都不新鮮了,怎麼讓菩薩入口。發願佛前,躬身起立,身勿動搖,心念純淨。老夫人您現在站起身來都艱難無比,搖搖晃晃,又怎能讓菩薩看到您的用心和真心。所以啊,都做錯了!”
上官天娥沮喪無比,道︰“這麼說,我反而失了尊重,對菩薩不敬了。”
紅依道︰“是啊,所以要讓菩薩保佑,哪是說幾句話,隨便跪幾下就可以了。一定要絕對的虔誠,擺明正心才行。”
上官天娥似懂非懂的點頭,焦急道︰“還好紅依丫頭你來了,快和我老太婆說說,我到底該怎麼做才算擺明正心?”
紅依站起身道︰“佛堂要寬敞明亮,香案要日日拂拭。果品過午即收,畢恭畢敬。跪拜之禮,身正心淨,絕無旁念。就可以了。”
上官天娥若有所思,看著年久失修的屋頂。雖然屋中擺設已打掃干淨,但總算不上寬敞明亮。
紅依又道︰“這屋頂經不得風雨,若是泥水滴到了菩薩身上,只怕會惹菩薩怪罪。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就算知道是弟子無心,但終究是我們對神靈不敬啊。”
上官天娥恍然大悟,道︰“是我考慮不周,我這就讓無淵找間寬敞的房間,把菩薩請過去。”
紅依舒了口氣道︰“是啊。若有寬敞的佛堂不供養,偏偏選擇這樣的草屋,確實是不應該的。”
上官天娥滿臉的懺悔,虔誠的站在佛像前,深深一拜。
甦子 來到書房,接過陸無淵手中的書信,雙眼一瞪,道︰“這赫連昊是何居心,現在通知武林各派參加什麼群俠賞花會?還要公布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是現任玉陽山掌門和丐幫幫主的紅依姑娘。他這擺明了,說從今往後玉陽山和丐幫都歸他所有。”
陸無淵坐回桌前,平靜道︰“迤邐山和武林正派多無建交,他如此發出邀請函,無非是要逼紅依與各派決裂,回到他身邊。若我不放回紅依,就給了他挑釁歌潭的理由。”
甦子 道︰“是啊。他這樣的邀請,誰會去?只是害了紅依姑娘。”
陸無淵將甦子 放回桌上的信件收好,道︰“左閣老怎麼說?”
甦子 搖搖頭,道︰“他說,美人花毒世間罕見,若百草丹無效,還真是別無他法。那五色花藤,他也只是听說過。當年山河老人為他二人解毒之時,他們年紀尚小,對醫理還是一竅不通。只記得確實服用了百草丹。”
陸無淵指尖一顫,道︰“周散和吳青有消息沒?”
甦子 道︰“信鴿確實送回了消息,說是在什麼北山竹樓,看見了,看見了陸夫人的新墳。”
陸無淵眉眼一抬,道︰“果然有北山竹樓?”
甦子 道︰“就是幾間竹房,現在住著一老一小爺孫倆,周散和吳青特意留心了很久,覺得他們和迤邐山的人不一樣,也就沒再注意。”
陸無淵道︰“若是沒有別的發現,通知他們回來吧。赫連昊已經清醒,赫連泊極其聰明,難免不會被發現。”
甦子 道︰“那,我們可沒有迤邐山的信鴿,只能麻煩三鳳再跑一趟了。”
紅依回到右閣,甦盈盈恭恭敬敬的送來了飯菜。
不多時,陸無淵提著一個包袱,敲門走進道︰“紅依,謝謝你!”
紅依道︰“老夫人肯吃飯了吧?”
陸無淵笑道︰“看來,也只有你能勸得動她。”
紅依道︰“我沒有勸她,我只跟她說,若是把自己餓的沒有一絲力氣,拜佛時身姿不正,搖搖晃晃,或者抄經文時頭暈眼花,寫了錯字,對菩薩才是大不敬。老夫人從這個角度去想,就願意吃飯了。”
陸無淵語重心長道︰“是啊,凡事都是角度問題罷了。”
紅依接過包袱,驚喜道︰“這些書稿,我還以為丟了呢。原來你都找到了。”
陸無淵道︰“我知道,你是慌亂之極,才撒了隨身的銀子做記號。可是我還是去晚了。”
紅依轉身拉著陸無淵的衣袖,道︰“若不是赫連叔叔抓了我去迤邐山,我哪能知道我娘,見到我爹呢。”
陸無淵扣著她的手,剛要說話,突然眉心一皺,道︰“你的手怎麼了?兩只手怎麼會不一樣?”
紅依不以為然道︰“不小心被五色花傷了,我為了保住性命,只好劃破血脈,把毒血放出,後來就成這樣子了。”
陸無淵緊張道︰“還說你在迤邐山好好的,其他地方呢,有沒有別的傷?”
說話時,一個小書童站在門口,剛好看見陸無淵拉著紅依,退是退不回去了,勾著頭拜道︰“潭主!左閣老找紅依掌門!”
陸無淵急忙抽了手,道︰“知道了。”
小書童頭也不抬,轉身離開。
紅依道︰“左閣老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才找我過去的。”
陸無淵關切問道︰“迎秋草治傷最好,我現在就去采些做藥。”
紅依笑了笑,道︰“我已經讓甦盈盈幫我采了,她煮好了就會端來的。”
陸無淵隨紅依走向左閣,道︰“這個盈盈是子 新認下的妹妹,做事倒是認真的很。”
紅依一臉的詫異,道︰“妹妹?”
這時,甦子 匆匆走來,拿著一封書信,拜道︰“潭主,紅依掌門!”
紅依看著甦子 面色為難,回禮獨自去了左閣。
陸無淵拆開書信,雙目一陣惆悵,緩緩道︰“玉陽山果然來信質問了。”
甦子 接過一看,道︰“玉陽山已經知道了,估計丐幫的書信也在路上。潭主,還不讓紅依姑娘知道嗎?”
陸無淵道︰“只要迤邐山沒有動作,一切我都應付的來。紅依知道了又怎樣?只是更加為難罷了。”
左閣老的書童迎著紅依進了閣門,迎面一間四方的書屋,桌上擺著書簽和香草,想來是左閣老平時整理和修補書冊的地方。四周牆壁分別鏤空刻著︰“異人寡言,知者不言,文人輕言,不學妄言。”在書閣刻寫如此犀利的語言,紅依還是第一次遇到。
書童道︰“師父在內書房等著掌門。”
紅依跟著書童進了內書房,但見一排排書架有三四丈高,竹簡,帛書,骨刻,書冊整整齊齊,不禁使人肅然起敬。紅依張望了一眼,足足有上百個書架,乍一看,著實眼花繚亂。
左閣老抱著書卷走來,拜道︰“紅依掌門莫怪,我這徒弟不懂事,不知道先給掌門敬茶。”
紅依笑道︰“我怎麼會怪呢!若不是這小書童帶我進來,我還不知,歌潭的藏書閣竟有這麼大!”
小書童急忙幫左閣老抱書,支支吾吾道︰“師父,我,我……”
恰巧陸無淵走進,問道︰“左閣老,可有什麼發現?”
左閣老帶著幾人來到一座樹根雕成的圓桌前,攤開書卷,道︰“越是難治的病,便越是不能靠吃藥來解決。要順應自然,利用氣候和水土。所謂萬事講求變通,通則久,人若能改變,便有活路。”
陸無淵听的一頭霧水,道︰“如何改變?”
左閣老道︰“山河老人曾和我兄弟二人講過他早年的一段經歷。那年他老人家追著真老的足跡,四處游山玩水,走著走著,就到了海邊,不巧趕上了一場巨大的風暴。很多漁民都被卷進了海水,他老人家也不例外。就這樣在海上漂了幾天幾夜,他發現一個只有草垛子那麼大的小島,立即爬了上去。有幾個趴在木板上的漁民,已經筋疲力盡,也被他拉了上去。他們幾人又餓又渴,幾乎就要困死在島上。山河老人索性跳入海中,吞了些海水充饑。海水苦澀無比,他喝完便又吐又瀉,欲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但是過了一天,他沒有餓死也沒有渴死,他就嘗試又喝了一肚子海水。雖然還是上吐下瀉,但是終究是減輕了。就這樣他連喝了六七天,基本不再吐瀉了,身上也有了力氣。幾個可憐的漁民也跟著他喝海水。偶爾會有幾個海貝吸在岩石縫里,供大家分食,就這樣熬了近一個月,才有一艘小船經過,把他們載回到岸上。誰知,當他們終于喝到甘甜的井水,一個個又突然大吐大瀉起來,簡直和開始喝海水的時候一模一樣。山河老人于是才總結出,我們每個人都有身體長期適應的習慣,當被環境所逼,打破這個習慣時,就要經歷吐瀉或其他的身體的不適。這是必然的,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改變,實乃生命延續之所需。世人都言海水不可飲,山河老人和那幾個漁民,被逼無奈只好破除習慣,忍受著身體之巨變。最終在熬過了七天之後,身體反而適應了新的環境,讓幾個人都活了下來。”
紅依陷入沉思︰“婦人妊娠,不也是會吐的死去活來,莫非也是因為改變,生命延續之所需?”她抬頭望見陸無淵盯著她,臉上一熱,莫不知聲。
左閣老道︰“這份改變,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和承受的。山河老人早年將他的經歷和總結,都寫在了這本《五毒天地論》里,只可惜我與右手當年無知,在趕路時遺失了上冊,我為醫不精,這里面的諸多講述,至今也不太明白。”
紅依滿臉欣喜,道︰“《五毒天地論》原來是山河老人所著,我在迤邐山曾看到過上冊。”
左閣老鄭重的向紅依深深一拜,道︰“此書乃山河老人追隨真老的足跡,所行所想,辛苦總結。左手求掌門幫忙尋回上冊,為醫道正言啊。”
紅依急忙扶起左閣老,道︰“左閣老您放心,紅依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