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音竹從回憶中緩過神,正對上了沐雲裳那已經哭紅的雙眼。
“挽檸,我我好冷啊”洛音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原本深邃的眼眸如枯木一般死寂。
聞言,沐雲裳頓時一顫,隨即有些手足無措的抱緊她,將她死死的攬在身前,任由鮮紅染紅自己的衣衫。
“這樣這樣是不是就不冷了?”
[姐姐,我好冷啊。]
[穿上姐姐的外套就不冷了。]
[可是姐姐你不冷嗎?]
[姐姐不冷,姐姐已經長大了。]
[那我抱住姐姐吧,這樣姐姐是不是也不會冷了?]
莫名的回憶沖進洛音竹的腦海,攪得她聲淚俱下。
長大從來不是意味著不懼怕寒冷,而是學會了忍受寒冷
她的眼眶再一次濕潤起來,望著臉上的沐雲裳,忍不住開始哽咽。
“對不起,挽檸。”洛音竹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哭腔,“我我不是一個好姐姐”
沐雲裳拼命的搖著頭,淚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與洛音竹的血混為一體。
她想要給她的姐姐回應,但每次張開嘴發出的卻只有陣陣低沉的哽咽。
“我不要姐姐走,我只要姐姐一直陪著我!”她像個孩子一樣哭著,訴說著天真的渴求。
但眼淚總會流干,生命終會消逝,天真也會被殘酷的現實慢慢磨平。
所留下的,注定只有彼岸花開後絢爛又悲愴的孤獨
洛音竹忍住哭聲,看著眼前只剩下模糊輪廓的沐雲裳,說道,“挽檸,答應姐姐,好好活下去,好嗎?”
聞言,沐雲裳微微一愣,一雙拳頭不禁用力攥緊。
“又是這樣。”沐雲裳咬緊牙關,頓了頓後繼續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是這樣!”
“你們在乎我,要我好好活著”她緩了口氣,撕心裂肺的喊道,“可我也在乎你們啊!為什麼你們就不能好好活著?!”
“我”洛音竹頓時一愣,以往善辯的她此時卻無話可說。
“姐姐,我知道你一直很厲害。”沐雲裳哭著繼續道,“所以我求求你,千萬不要死,好不好?”
“厲害”洛音竹神色微怔,蒼白的臉上露出苦澀和悲傷。
她從來都不厲害
從小到大,她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保護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所有東西離自己遠去。
十五年前,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墜入湍流,生死未卜。
十二年前,她又一次眼睜睜看著林家唯一一個關心自己的佣人孟玉茹為自己求情而死。
三年前,她再一次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家破人亡,一無所有。
這十多年來,她眼睜睜的看著她自己從溫柔體貼的許挽昕變成了如今冷漠淡然的洛音竹。
可是現在
“挽檸”她艱難的抬起手,在昏暗無光的視線著摸索著,“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保護了些什麼”
沐雲裳握緊她沒有一絲溫度的手,閉上眼楮,一時間心如刀絞。
她保護了自己,但自己卻要失去她
保護的意義又何在
洛音竹睜開空洞黯然的眼楮,轉眸看向天空,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臉上,徒增了些許悲涼。
“挽檸,如果我沒有化作飛灰,就把我葬在大海里吧。”洛音竹擠出一絲笑容,繼續道
“這樣即使我沒法飛到天上時時看著你,也可以去海的那一邊等你”
話音剛落,沐雲裳嘴唇微顫,終于忍不住再次低聲痛哭起來。
[姐姐,你說海的那邊是什麼啊?]
[不知道,挽檸想去看看嗎?]
[還是算了,媽媽說過陌生的地方可能會有危險。]
[那姐姐以後先去給你探探路,好不好?]
[可是,姐姐你不害怕危險嗎?]
[傻瓜,比起害怕危險,姐姐更害怕你傷心難過。]
[那姐姐你還是別去了,比起海的那一邊,我還是更喜歡姐姐。]
[總要有一個人先走的。姐姐只要提前給你探好了路,你以後就不會再害怕了]
洛音竹笑了笑,接著看向沐雲裳,柔聲說道,“別哭啊,姐姐只是提前去[探探路],看看是不是有危險”
“我”沐雲裳擦了擦眼淚。心疼和悲傷如同一條繩子一樣狠狠勒住她的心口,讓她說不上來一句話。
“對不起了,挽檸。”洛音竹再次艱難的抬起手,試圖去擦拭沐雲裳布滿淚水的臉頰。
不舍的哽咽和堅強的笑容齊齊在她的臉上綻放。
“我以後不能再抱著你了。所以再[疼]也要忍住別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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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她的手如流星般無力墜落,再也沒有抬起
沐雲裳把頭埋在洛音竹懷里。
她想哭,可不知為何,哭聲就是再已無法連成一片,只能化作間斷的抽泣和哽咽。
在發現洛音竹不見後,小玖和唐舒雨等人也察覺到了異常。
可等她們趕到現場後卻紛紛愣住。
只見眼前被鮮血染紅的雪地中,兩個女孩的身影正緊緊相擁在一起,宛如一朵鮮花的花朵和葉子。
但[葉子]卻已經枯萎凋零,只留下了孤獨悲涼的[花]
()
肆虐的風雪漸漸平息,籠罩在天上的烏雲也開始慢慢消散。
絲縷陽光透過雲彩映照而下,給這黯然無光的世界增添了幾抹色彩。
沐雲裳抱著毫無聲息的洛音竹,靜靜地站在邊境處的懸崖旁。
望著下面無邊無際的海洋,除了滿臉風干的淚痕外,沐雲裳臉上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好似沒有一絲情感。
楚景皓、沈弦月、齊卿辰和許天宿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看著這一幕,他們也感覺心如刀絞。
風暴平息了,可在風暴中消逝的東西卻永遠回不來了。
齊卿辰看了眼一旁眼楮通紅,目光失神的許天宿,張了張嘴,但最後也只化作一聲嘆息。
在確定星神就是洛音竹後,他也曾猜測過許天宿並沒有死。
而如今看到友人安全無恙,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即便過去了數年,齊卿辰也依舊忘不了今天這一幕。
畢竟這是他認識齊卿辰幾十年來,第一次見他哭
沈弦月低著頭一言不發,以往對什麼都無所謂的她如今卻覺得鼻子和眼楮都無比酸澀。
倒不是她有多喜歡洛音竹,只是這生死離別太讓人感同身受。
楚景皓深深地看了一眼沐雲裳,接著面向許天宿道,“唐舒雨她”
“她哭暈過去了,還沒醒。”許天宿搖頭苦笑著回答,但聲音卻帶著遮掩不住的哽咽,“我會勸勸她的,畢竟挽檸還需要她”
聞言,楚景皓沒有再說什麼,接著轉眸看向另一邊的雷神和冰神兩人。
察覺到他的目光,雷神也扭頭朝他微微點頭示意,隨即重新陷入沉默。
他沒想到洛音竹真的憑一己之力除掉了火神和風神,更沒想到她會用她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和代價。
就從這一點來看,她可一點也不像個利己主義者
冰神只是不停嘆息,也沒有說話。
驀然,雷神深吸口氣,接著緩緩從口袋拿出了一枚藍色玉佩。
那是代理會主席的象征和代表。
玉佩上掛著一張紙條,那是洛音竹留給雷神的遺言。
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話
[讓人魔混血,重新回到光明下。]
他突然開始佩服這個女孩了。即便她看起來冷漠淡然,但她從來沒把殘忍和無情用在她自己的親人身上。
不像自己
她一直都在撒謊,在欺騙。
只不過受騙最多的人是她自己。
她騙她自己是個冷漠的人,並通過不斷的心理暗示來加強這個[謊言],最終使其幾乎牢不可破。
除了沐雲裳,她從來都沒在任何人面前摘下過她的[面具]。
哪有什麼心思縝密,冷漠無情。
只不過是經歷了太多的殘酷,在本該愉快玩耍的年齡看透了人性
在本該絢麗[綻放]的年齡選擇了為她人付出生命
微風拂動,吹起沐雲裳和洛音竹兩人的長發,將它們交織在一起。
看著洛音竹依舊還帶著微笑的臉,沐雲裳也擠出一絲笑容。
“傻姐姐,如果你在海的那邊遇到了什麼危險,或是孤獨寂寞了一定要告訴我。”沐雲裳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繼續道,“那時,無論有多遠,我都會過去陪你”
下一刻,沐雲裳用精神力托起洛音竹的身體,空間之力隨即將她包裹,發出淡淡的熒光。
緊接著,她的身體漸漸下墜,最後落入大海,不見蹤影。
見狀,在場除許天宿之外的幾人都紛紛彎下腰去表示默哀和尊敬。
沐雲裳蹲下身子,靜靜盯著遠方的太陽落下。
半晌,她臉上所有的笑容全部消失,化為不同以往的徹骨冰寒。
“此後二百年,人魔兩族不得相互侵犯。如有違者”
邊說著,她重新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掃視在場的眾人,繼續道
“殺無赦!”
冷冷的丟下這句話,沐雲裳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
她終究還是沒能阻止[葉子]枯萎,只能作為[花]孤獨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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