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肆虐著整片天地,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看上去了無生機。
厚厚的雪地上不停傳來腳踩進雪中發出的沙沙聲以及粗重的喘息聲。
紫發女孩在漫天風雪中狂奔著,即便這天氣極度酷寒,但汗水還是不停從她的額頭上冒出,與那眼淚融合後滴落在地。
畢竟,她只用一次躍遷就從凌雲城抵達了繁星城的郊外。
[挽檸,挽昕姐姐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不管她做過什麼,但她從來都沒想過要害你]
[我害怕她為了你而賭上一切,她能做得出來。她看著心思縝密,但其實她比你還要傻]
慕容雪剛剛說過的話不停的從沐雲裳的腦海中響起,攪得她聲淚俱下。
“姐姐,這一次你要是再敢丟下我一個人,我就真的不會再理你了”
腳步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個凹陷,汗水和淚水的混合物滴落融化出水洞,最後又被漫天的冰雪所覆蓋。
伴隨著血腥味越來越重,沐雲裳也更加確定所選的方向,心中的那股恐懼和不安也在迅速放大。
驀然,一道正在消散的空間結界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隨著視野的清晰,眼前的一幕頓時讓沐雲裳愣在了原地。
結界內原本深厚的雪層全都被熾烈的火焰所融化,周圍傾倒的樹木上也遍布狂風所留下的劃痕。
融化的雪水和滿地鮮血融為一體,形成了一灘血色湖泊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元素和風元素的氣息。
除此之外,便是那遍地鮮血所散發出的血腥味,其中還摻雜著毒藥所揮發出的刺激性氣味。
下一刻,沐雲裳心頭一顫,猛然扭頭就看到一個破碎消瘦的白發女孩正癱躺在一根枯木旁。
女孩就安靜的躺在風雪之中,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生機。
她的臉色蒼白,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黑色的紋路,衣服甚至白色的長發都被鮮血染紅。
驀然,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什麼,她冰冷的手指微微顫動,死寂緊閉的眼楮也活動了兩下。
見狀,沐雲裳淚光一閃,跌跌撞撞的沖到她的面前,將她抱進懷里。
感受到身體突然傳來的溫度,洛音竹不禁用盡全力猛然睜開雙眼。即便視線已經變得極其模糊,但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面前之人。
“沐沐雲裳?”看到眼前之人,洛音竹微不可聞的驚呼一聲,隨即掙扎著就要掙脫她的懷抱。
“你還要再繼續騙我嗎?”沐雲裳忍住哭腔,憤怒又心疼的說道,“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瞞著我?姐姐,你到底傻不傻”
聞言,洛音竹頓時一愣,掙扎晃動的身體也漸漸平息,滴滴眼淚一瞬間從眼角滑落。
“是小雪告訴你的吧?”洛音竹苦笑一聲道。
“不然呢?”沐雲裳說道,“小時候一直都是你說我傻,結果到最後你才是最傻的那一個”
“傻嗎?”洛音竹面露苦澀,微笑著繼續道,“可只有這樣,我的妹妹才能永遠活在光明下”
話音剛落,沐雲裳頓時一愣,積蓄在眼眶里的淚水決堤般噴涌而出,與洛音竹身上的鮮血融為一體。
女孩安靜的躺在沐雲裳懷里。
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但下一刻就被那逐漸消失的知覺所掩蓋。
但她沒哭。她笑了,笑的溫柔,笑的燦爛。
這是發自內心的笑,是藏匿了十幾年的笑,是如釋重負的笑,是不含任何心機的笑
她有些失神的望著沐雲裳。她看到沐雲裳哭了,哭聲撕心裂肺。
但她不後悔,此時此刻,她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高興。
該死的人終于都死了,自己終于完成了自己和她的復仇。
但好像也並沒有那麼高興
她知道沐雲裳抓著自己的手正在一點點用力。好像生怕松開一點自己就會離去,像她的[父母]一樣化作飛灰。
但自己為什麼用不上一點力氣,給不了她一點回應。
她感覺沐雲裳給自己的觸感和溫暖正在一點點消失,自己的手心也開始變得愈加冰涼。
她努力活動著眼楮,可面前的女孩卻變得越來越模糊。
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
洛音竹揚起了笑容,可笑著笑著,她就哭了。
自己能這麼痛快的死去,可自己的孟姨卻永遠回不來了,她是渾身痛苦的死去的,是為保護自己死去的。
從那以後,洛音竹就再也看不見她的眼楮了
但還好,自己現在不是孤單一人,自己還有爸爸媽媽,還有妹妹。
她們都像孟姨一樣關心自己,愛護自己,疼愛自己。
她們是自己離開了那所被囚禁欺凌了十二年的陰暗[地獄]後,看到過的最為炙熱的陽光。
洛音竹艱難的抬起她那已經喪失知覺的手,憑借肌肉記憶摸索著去擦拭沐雲裳臉頰上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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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檸別哭,有姐姐在”洛音竹淚眼朦朧的笑著,下意識說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她只知道,在小的時候,只要她的妹妹一哭,自己就會這樣安撫她。
洛音竹還記得,在安撫不管用時,自己就抱著她滿屋子跑,去蕩秋千,去給她吃好吃的。
她笑,自己也跟著笑。她哭,自己也跟著難過。
那時的自己抱著她雖然很吃力,可就是感覺很開心,莫名的開心
可現在,自己已經抱不了她了。
無論安撫管不管用,自己都已經再也抱不起她來了
“挽檸不哭了,挽檸听姐姐的”
沐雲裳將洛音竹的手緊緊貼敷在自己的臉上,熱淚無休止的從眼角瘋狂涌出,連帶著顫抖和抽泣。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她也不是非要一直哭。
她只知道,在她小的時候,只要她一哭,她的姐姐就會過來抱起她。
她越哭,她姐姐抱的越緊。
她並不是想要哭,她只是想讓她的姐姐再多抱自己一會
洛音竹有些失神的看著沐雲裳,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
她確實變堅強了不少。
可這靠失去和離別所得到的堅強,到底是好還是壞
但在面對親人和朋友時,她還是那個溫柔善良的沐雲裳。
這就已經足夠了。
可自己,或許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自己了
洛音竹原本也是個溫柔的女孩
但為了復仇,她將自己逼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這麼多年過去,她經歷了太多。
因為受盡了欺負和委屈,因此她從來不把自己破碎的一面給別人看,也不輕易交出信任和真心。
而如今,她向沐雲裳展現出了她的所有,包括她的脆弱。
自從她的孟姨死後,她就再也沒有這麼難受的哭過。
但如今,淚點高的她哭了,哭得泣不成聲,哭得像一個孩子。
直到現在,她才算是徹底卸下了她所有的偽裝,隱隱看到了曾經那個自己的一點影子。
洛音竹淡然又悲傷的一笑,滴滴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你會原諒我嗎?]
[或許吧,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一個人了]
她從沒怨恨過自己,縱使自己欺騙利用了她,她還是把自己裝在心里。
她真的好傻
洛音竹後悔了。她第一次像今天這麼害怕這麼害怕死亡。
從前的自己也很怕死,很怕疼。
每當林海雁和顧淼淼拿著鞭子無情的抽打自己時,自己都會疼得求饒,害怕她們會打死自己。
再加上毒性時不時的發作,讓自己幾乎每天都承受疼痛的煎熬。
但有些事就是這樣,怕著怕著就不怕了,疼著疼著也就習慣了。
可是
現在為什麼不靈了?
洛音竹從來沒覺到心會像現在這般劇痛,這般難受,疼到無法忍受。
她開始害怕了
她害怕死亡,害怕一旦閉上眼後,就再也睜不開,再也見不到她了
她還想要再好好的活幾年。再多看看自己的爸爸媽媽和妹妹,再多給自己的妹妹唱幾遍那首她愛听的歌謠。
那首她要自己教給她的歌謠
那首她最喜歡的歌謠
她知道她的妹妹喜歡這首歌。隔三差五的就讓自己唱給她听。
洛音竹拗不過她,只好寵著她。
即便她自己對音樂沒有什麼太多的熱愛,但只要她的妹妹喜歡,她就會努力的去做好。
起初她的歌聲五音不全,但她妹妹卻還是笑著,毫不掩飾的夸贊她。
[我最喜歡听姐姐唱歌了。]
[我唱的又不好听。]
[只要是姐姐唱的,我都喜歡。]
為什麼?為什麼她只是簡單夸了自己兩句,自己就會這麼開心,就會忘記之前所有的辛酸和疲倦?
洛音竹還記得她特別喜歡竹子,在家里自己種了一片小竹林,還說她長大以後要像竹子一樣堅強。
她每天都會拉著自己給竹子澆水。
為什麼?自己明明不喜歡這些,可只要她叫自己,自己總是會答應。
就因為自己是她的姐姐?因為自己比她大就要讓著她,順著她?
不過,現在洛音竹也許想明白了。
[姐姐你看,它又長高了!]
[嗯,我們的挽檸也是。]
[我什麼時候才能像它一樣高?]
[長高伴隨著長大,那時會很累。]
[可姐姐你一直照顧我就不累嗎?]
[不累。]
[因為,你是我的妹妹]
是啊,她是自己的妹妹!照顧她,陪伴她,自己只覺得開心。
這是洛音竹小時候接觸過最多的兩個東西——音樂和竹子。
這些東西已經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腦海里,縱然是失憶了也不會忘卻。
這便是[音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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