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聶家。
屋內彌漫著濃重的中藥味與尿騷味,燻得人喘不過氣。
前日聶老太太昏厥後雖被大夫灌藥救醒,卻始終精神萎靡,嘴里不住念叨︰
"文業是文曲星,要去京城當大官的???"
聶大強坐在堂屋,眉頭緊皺,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聶老太太生病吃藥又花不少銀錢,聶二壯仍是酗酒,喝的醉醺醺的,最讓他頭疼的是聶文業不見了。
村里人說是看到他背著包袱出了村子,聶大強知曉書院現下還沒開學,不知聶文業究竟是要去哪里?
劉春花伺候完聶老太太換洗褲子,出來將褲子扔進盆里沒好氣的說,“娘像是魔怔了,一直念叨著文業,都不听我說話,給她換褲子本就辛苦,她倒是一點不配合!”
聶大強瞪了劉春花一眼,“你發什麼牢騷,伺候娘那是本分!”
劉春花听了這話,這幾天的委屈轟然爆發,把盆往地上一摔,“本分?伺候?你咋不自己伺候,你那酒鬼弟弟咋不伺候,我和文婷那是要去西市擺攤的,天天伺候娘困在家里,還咋做生意賺錢!”
聶大強听到劉春花提這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擺攤賺錢?你賺到錢了嗎!那劉燕家的生意都做到鋪子里去了,你呢!”
這話如針尖扎進劉春花心口,她尖聲反駁︰“做到鋪子里咋啦?!你沒听別人說嘛,那不是她們的生意,是給別人看鋪子!”
“何況,那劉家小館起步早,咱們聶家小館才起步多久?我又要顧家又要擺攤,難不成生了三頭六臂?你什麼都不干 ,在家里一躺,和娘一樣像是個癱瘓似的!”
聶大強听了這話,氣血上涌,抬手便是一記耳光,啪的一聲打在了劉春花臉上。
這巴掌力道極重,劉春花被扇得跌坐在地,耳中嗡嗡作響。她捂著火辣的臉頰,忽然想起劉燕被聶二壯打罵的模樣。
聶二壯氣急罵劉燕生不出兒子的時候經常給她一巴掌,如今,這巴掌扇在了自己臉上,她才知道被自家男人打巴掌是個什麼滋味。
滋味如鈍刀割肉,疼得鑽心
不僅僅是疼痛,是屈辱,是無限的委屈,是打心底生出想要撓死他的沖動。
聶文婷沖到劉春花面前,雙手張開護著她娘,嗚嗚哭起來,“爹你怎麼能打人!娘這段時間起早貪黑,連個囫圇覺都沒睡過,你還嫌不夠?”
聶文婷這段時間都要累死了,連日疲憊化作淚水奔涌,“況且爹你急什麼!這誰家做生意都需要時間,再過一段時間,等著聶家小館打出名聲,在西市站住腳,咱們自然也能去盤個鋪面做生意,定然能超過聶芊芊他們!”
聶文婷心中時時刻刻都燃著一把火,她看不得聶芊芊過的如此得意,只要給她時間,定然能超過聶芊芊!
聶家的鄰居是牛家,牛大爺從外面回來听到了聶家的動靜,站在院里探頭喊道︰“大強,家里沒事吧,我咋還听到哭聲了,你不能和二壯一樣打媳婦吧。”
聶大強瞥了一眼劉春花,眼神示意她不要亂說話,“沒有的事,不過是文婷打碎了個碗,扎到手了,這才哭了。”
牛大爺哪里不曉得大強在撒謊,好心提醒著,“你可別學你那弟弟,這麼好的媳婦硬是給打跑了,這劉燕愈發的不得了,里正他們今日去棲月樓了,正在家里和大伙說那棲月樓氣派無比,是福林縣最大的酒樓呢。”
這話說完,聶家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劉春花指甲掐進掌心,聶文婷咬著下唇臉色青白,聶老太太仍在絮絮念著 "文業當大官"。
牛大爺搖頭,哎,這家人除了聶文業沒一個拎得清的。
——
夜色深沉,尋常人家早已熄燈,里正家門口卻聚著不少人影。
大嘴娟嗓門大,“里正叔,你說的可是真的?劉燕和劉熊他們不是開的小飯館,是個大酒樓,而且是福林縣最大的酒樓?”
“這,咋可能啊,確定沒看錯啊。”
里正回村後這話都說了不知多少遍了,“沒錯沒錯!就算我老頭一個人老眼昏花,可得柱媳婦和阿牛娘都去了,還能都看錯啊!”
眾人竊竊私語。若說旁人家發跡,他們定不信,可聶芊芊一家實在氣運驚人 。
顧霄是讀書的好苗子,聶芊芊救過貴人,縣太爺又看上劉燕,如今更開了這等氣派酒樓。
王嬸子望著自家與劉燕家僅一牆之隔的宅門,忽然想起數月前對方來借碗筷的窘境,酸道︰
"你說,這芊芊摔了腦袋後不僅僅沒摔傻,反倒變聰明了???自那以後,劉燕的日子就變了。"
王大爺抽了一口焊煙,“許是這老天都可憐這劉燕幾人吧。”
他看到王嬸子眼神中的羨慕嫉妒,不由得叮囑著。
“老婆子,劉燕家今時不同往日了,這樣的本事運道,可不會止步于福林縣,你收起你那副嫉妒的心,好好和她家打好關系,將來還能借上點光。”
王嬸子扯著自己的衣服,張了張嘴巴想反駁,卻沒說出口,因為她知道自家老頭子說的是對的。
“芊芊丫頭這樣的本事,你對她家抱著什麼態度和心思,她心里明鏡似的,咱倆家住的近,若是最開始便是友好相處,定然比村里人走的都近,這次進城務工的事情又怎麼會沒有咱們呢!”
王嬸子心中其實早就後悔不已了,“誰能想到她家的日子會過的這樣紅火啊。”
王嬸子越想越難受,直捶胸口,晚上在床上輾轉反側,後悔的根本睡不著覺。
圍在里正在家門口的一群人越聚越多,都在認真的听著里正說著這棲月樓開業的盛景,邊听邊熱鬧的議論著,誰都沒有注意到,人群的最後,新來了兩個人,正是臉色鐵青的劉春花和聶文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