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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哈甦里戈壁氣溫開始冷卻,一年一度的冒險季開始了。
米拉鎮上鼎沸一片。好似預料到今年冒險者會格外多,勒馬托商會霍桑管事主持翻新和擴建了火石旅館。旅館在佔地面積、建築面積、內外部裝飾等方面二度升級,看上去又氣派又亮麗。新火石旅館好像有無窮的胃口,把一眾冒險者統統吃下了肚。
鎮民們以及早些時候住過旅館的冒險者們,不得不嘆服霍桑管事做生意的好本事。听說管事在基格鎮辦事沒有來,于是紛紛猜測勒馬托商會要有下一步動作了,起碼鎮上另一家旅館估計開不下去了。
戈壁風味-老詹米飯館的規模同步擴大了,布局裝潢上了一層檔次,還在二樓設置了包間。菜色方面也增加了。老詹米和薇薇安自然沒法親身操持,逐漸退居二線管理層了,具體事務由商會派出的伙計們來操辦。
化名米爾豪斯的陳�听著酒客和食客們的閑談,心中感慨,暌違一年,熟悉的家鄉面貌比想象中改變了很多。想必自己也是這樣吧,方才同老兩口照面,他們都沒能認出自己。這樣也好,他心想,緊了緊連帽披肩走出旅館。
走上熟悉又陌生的碎石路,而沿街商鋪舊去新來。老漢克鐵匠鋪的位置現在是保羅鐵器鋪。老鎖匠走了,新木匠來了。紐曼皮具店頂替了邦迪家制革店。
不知不覺間,陳�走到了潛意識里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這是一棟小小的木屋,右邊有個小庭院,庭院中間的大黃楊亭亭如蓋,地上滿是落葉似乎無人打掃。院子邊上有一方水井。
“到家了。”他輕聲說,穿越初期的記憶,那些酸甜苦辣滋味涌上心頭。
陳�挪動腳步走近些,伸手就要拉開籬笆門插銷,卻硬生生止住了。他想起了亞力克告訴他的,前段時間在王都傳播的“魔盜傳人”傳言,以及血狼團的人可能暗查過的猜測。
還不是時候,陳�告訴自己說,既然用化名,那就保持到底。“算算時間,亞力克派出的隊伍應該今晚就會到。回去等他。”他自言自語道。
銀月初升枝頭,火石旅店的戈壁風味-老詹米飯館熱鬧開了,人聲嘈雜,熱氣喧騰,充滿煙火氣的橙黃燈光直沖星瀚。
彈簧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一道傲岸身影破門而入,人未到語先至。
“店家。
“上菜。
“先來兩斤帶殼的淡淡嘴。”
年輕慵懶的聲音帶有絲絲縷縷上位者的尊貴和威嚴,不禁使人猜測是哪家貴公子屈尊來此。
餐飲人群為之一靜,隨即爆出星星點點的大笑聲。
一名壯漢見狀出列,朝笑聲所在做出噓手勢,示意他們按捺住,隨後悄悄指了指里屋,做出一個壞笑。大笑人群中有人會意,悄然離席,走向里屋。
壯漢朝此人走去,嘴里大喊︰“大人大駕光臨,火石旅店蓬蓽生輝。請入席。”行了個蹩腳而夸張的會面禮。
有好事者清干淨台面,把這位衣著普通,頭戴破洞草帽的人迎入大廳中間的席位。
人群不明所以,只得靜待後續。
在匯集的審視目光下,來人粲然一笑,露出閃閃發光的大金牙,風度翩翩地說︰“感謝諸位的熱烈歡迎,鄙人不勝榮幸。自我介紹一下,鄙人乃古德倫.哈特,添為‘紅騎士’勞倫斯.佛滕伯格.哈特公爵三十二世孫。”說完脫帽彎腰,用非常標準完美的禮儀,向四方賓客致意。
“紅騎士”、“哈特公爵”、“公爵之後”……席間眾人被偌大名頭鎮住,一時間傳來竊竊私語。
“大人,您沒有介紹完呢。”壯漢提醒說。
“確實如此。”哈特清了清嗓子剛想開口繼續說卻被一聲大喝打斷。
廚娘薇薇安從里屋中殺了出來,左手叉腰,右手指著他破口大罵道︰“啊,混蛋,騙子,夯貨,不要臉的,屢教不改。又要騙吃騙喝來了。”
哈特露出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美麗的薇薇安女士——”
“住嘴,憊懶家伙。”
“這回我有錢了——”
“別想騙我,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真的,我找了一份好差事——”
“還想騙我,壞毛病改不掉!”
熟人們望著弱小無助,可憐巴巴的哈特,帶頭爆發出哄堂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後合,摔倒在地。有人使勁捶打餐桌,樂得直不起腰。
歡樂氣氛感染了全部的人群,引得他們發出接二連三陣陣大笑聲。他們都給哈特的表現逗樂了。
薇薇安大娘听到笑聲,神情變得愈發激動,臉上的表情顯得既生氣又傷心。
原本也大笑著的哈特安靜下來。他猛擊桌面,“砰”的一聲巨響,讓場間有了一息安靜。他松開握緊的拳頭,亮閃閃、圓滾滾的東西掉落下來,撞擊黃楊台面,帶出清脆悅耳的叮叮當當聲。
“金克勒。”壯漢驚呼,擠了過去,彎腰湊近細看,驗明了真偽後,伸手一抹將其一字排開,“金克勒。二十枚。”隨後定定看向哈特腰間鼓鼓囊囊的袋子——原來它是錢袋。
廚娘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看吧,我沒有騙你。”哈特微笑,溫柔地望著薇薇安。廚娘捂住臉別過頭,肩膀一聳一聳,隨後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欣賞一出動人的浪子回頭戲碼後,餐飲人群發出善意的“吁”聲。
壯漢一把攬住哈特肩膀,大聲問道︰“兄弟你發財了。找的什麼差事?能行個方便,指條門路嗎?或者你還少人嗎?你看我怎麼樣?能跟著你混嗎?”
哈特輕拍壯漢手背說︰“老哥,看得懂楔形文和象形文嗎?”
“楔形文象形文,那是什麼?”壯漢撓頭。
“听得懂古曼尼奇語、高地語、邁尼西語嗎?”
“我會通用語。”他使勁撓頭。
“知道古王國歷史嗎?”
“摩洛克王國,開國君王是伊力甦亞一世。”他幾乎要把頭皮撓破了。
哈特糾正道︰“是伊甦里亞一世。”
壯漢嘟噥道︰“听上去差不多嘛。”略帶拘謹地松開了放在哈特肩膀上的胳膊。場間氣氛微妙轉冷,人群同哈特好似有了一層無形而深刻的隔閡。
哈特反手攬住壯漢肩膀,不讓他離開。“早就告訴你們了,他娘的是高貴的紅公爵之後,你信了吧?現在敢不敢和我喝酒?”他撒潑似的問道。
壯漢望著哈特眼楮,神情頓時松快,于是笑罵道︰“你算個狗屁公爵之後。不敢喝是小狗。”胳膊搭上他的肩頭。
哈特哈哈大笑,拿起手旁空酒杯斟滿,朝人群喊道︰“大伙今天的酒,我請了。干杯。”
“謝啦伙計。干杯。”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差事呢。”壯漢叫道。
哈特移開唇邊酒杯,微微一笑說︰“我現在嘛,是聖遺物研究會特雷斯分會,文物主管賈米森的頭號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