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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那樣的家庭里，蔣五星早已經看淡了冷暖，逐漸骨子里薄涼。
他心里清楚，畫兩張畫而已，不值當拿人家的報酬。更何況欒縱添已經給過他村里人吃不上的跳跳糖。可是既然欒縱添要給，他何必推脫？
如果他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他絕對絕對會逃離那個不把他當人的家。
有那麼一瞬間，蔣五星挺鄙視自己的，他居然痛恨欒縱添家里有錢，覺得他給再多都是合理、應該的。
但是他理解的‘酬勞’，和小冤種要給他的不太一樣。
跑進屋，小冤種看了看溫魚。
還熱著的油餅是他爸烙的，魚姐愛吃。
小後媽說過了，涉及到她的事，必須問了，經過允許才能去干。
要是換了以前，他保準拿起來就跑外頭給蔣五星了。
見他盯著蔥油餅有話要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樣，溫魚挑了挑眉。
小冤種先在腦子里琢磨，大清早的，他和他爸也沒有惹魚姐不高興，于是他笑著道︰“魚姐，我想拿半張餅。”
溫魚，“……”
剛才外頭欒四民喊他，溫魚和欒惟京都听見了。
這會兒他連板凳都不坐，還一副要出去的樣，欒惟京黑著臉道︰“叫人進來。”
老男人和溫魚都以為，在外頭和欒縱添說話的是欒四民。欒惟京估摸著又是兒子‘好心’，請他四叔吃蔥油餅。
別說村子里的人舍不得，就他家也沒經常吃這個。
主要是沒時間折騰，早起也就烙了倆。
“真的？！”
小冤種一听，他爸居然叫蔣五星進屋，趕緊看了眼小後媽。
都趕鴨子上架了，溫魚能說啥？
“快去快去。”
她話音輕，可老男人還是發覺到小媳婦兒臉上的微表情不大對勁了。
當蔣五星被小冤種拽進屋里時，溫魚明顯一愣！
老男人反應的快，都叫人瞧不出來異樣。見不是欒四民，欒惟京繼續吃他的。
蔣五星比之從前的欒縱添還要敏感，他聰明，而且觀察能力強。捕捉到欒縱添父親和繼母的反應，他立刻出聲道︰“打擾了，我是來還欒縱添東西的。”
此時的蔣五星一頭霧水，都被不按常理出牌的欒縱添打亂了節奏。
他其實比欒縱添還要大兩歲，瘦弱，一米六不到，被人高馬大的欒縱添輕而易舉扯了進來。在別人家里，鬧太過不禮貌，于是他就硬著頭皮走到了這里。
“還沒吃飯呢吧？”
溫魚起身，走向案板櫃，“欒縱添，給同學搬板凳，再拿一雙筷子。”
欒惟京已經不動聲色靠了過來，“做什麼？我來。”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仿佛天生不同，欒惟京認為兒子的同學，就他來招待。溫魚則抬眼便看到了蔣五星額頭上的傷，還有營養不良貧血的臉。
蔣五星看著這一切，簡直不可思議。
他心里惡毒的想，肯定是欒縱添的小後媽為了表現，叫他出去說她的好。
可是欒縱添和他爸的反應，都像是習慣了圍著年輕的小後媽轉。
他的眼里，溫魚的所作所為是那麼的自然而然，蔣五星知道自己被可憐了，可他還是忍不住酸了鼻子。
“五星，過來坐呀！”
小冤種順著小後媽的話，拿了一雙干淨筷子，搬了板凳，放在自己位置的旁邊。
欒惟京按照小媳婦兒說的，給蔣五星熱水沖雞蛋。溫魚走向書櫃，拿了放在外面櫃台上的紅糖瓶子，打開往碗里挖了一勺。
“我也要！”
小冤種抬眼看到，端著自己的飯碗就湊過來了。
溫魚給他挖了半勺。
小冤種，“……”
看看另一個碗里的量，指了指自己的，“不夠。”
溫魚，“你都吃一半了，太甜了糊嗓子。”
“那我再加點水。”
溫魚盤算著有客人在，給他留點面子。嘿！這小子非要找刺激，溫魚笑眯眯仰著頭道︰“行，那往後你的飯量就這麼定了。”
小後媽和善的笑，令小冤種及時撤退。
“不加了還不行。”
嘴里嘀咕著，小冤種端著碗又坐回了位置上，扭頭朝著蔣五星，“待會兒叫我嘗嘗你的。”
說的好像他們每天都坐在一起吃飯似的。
蔣五星無地自容，還無法理解欒縱添的繼母為什麼要給自己做飯，欒縱添為什麼要把他拉進來。
讓他看正常人家……不對，欒縱添家也不是傳統的家庭，也是會被人背後說閑話的。
都說繼母會虐待孩子。這是所有人都知道，卻睜只眼閉只眼，甚至還讓孩子學會忍耐、順從繼母的社會。
再看欒縱添，蔣五星終于知道他為啥能那麼無憂無慮了。
他的命可真好，走了知青媽，來了一個懷著孕也要幫他招待同學的後媽。
“同學，著急回家嗎？”
小冤種初中畢業，已經放了暑假，溫魚問了聲。
蔣五星意識到在喊自己，鬼使神差回了一句‘不著急’。
溫魚便沒有把欒惟京沖好的雞蛋湯倒在盆里涼，“那就慢慢吃。”
她還沒上手，欒惟京把還有些燙手的飯碗端到了蔣五星的面前。
“謝謝叔叔。”
蔣五星的聲音很低，不敢讓這個幸福的家庭發現他的狼狽。
溫魚和欒惟京重新坐回去，快速吃完了飯。
“你倆慢慢吃，我們出門一趟。”
欒惟京收拾他倆的碗，溫魚起身囑咐了聲。
小冤種，“去哪？”
溫魚，“大人的事小孩兒少打听。”
隨手拿上買菜用的小提兜，溫魚跨到了胳膊上。
小冤種的眼楮跟著小後媽，“今天你剛說了以後去哪，大概什麼時候回來要跟家里人說。咋，專門針對我的？”
這小子……
眼看欒惟京就要上腳，溫魚笑著道︰“對呀！就是針對你的，誰叫你是小孩兒。”
小冤種腦瓜子轉了好半天，就……好氣。
不過他還是很受用的，“買菜就買菜，還不跟我說，哼，我知道你倆要去鎮子上玩兒。”
要不然這會兒去，太早了。
溫魚沒有刻意去觀察蔣五星，卻余光能掃到，這孩子沉得住氣。小冤種說了，昨天就是去找畫畫的同學，倆人進來時，蔣五星手里拿了昨天剛給小冤種買的蠟筆盒子跟畫畫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