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的脖頸突然泛起一陣刺骨的涼意，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
他猛地轉身——一張青灰色的面孔幾乎貼著他的鼻尖，在搖曳的光影中扭曲變形。
“嘶——”雲奕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地在蒲團上挪動屁股。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雙本該是眼楮的位置只有兩個漆黑的旋渦，邊緣泛著詭異的黑光。
當他凝神注視時，旋渦深處似乎閃過一抹猩紅，像是新的眼楮在這雙眼楮的眼底睜開。
“有幾分魄力，能到這兒來，也定是有幾分手段。”
洛清玄的聲音忽然在金殿中回蕩，坐在蒲團上的她並未轉身，每個字都帶著奇特的韻律，像是山澗清泉敲擊青石，“巨劍峰上沒听過有你這位弟子。”
這種平靜淡然的狀態也感染了雲奕，他悠長的吸了口氣，恭敬地回應道。
“弟子在巨劍峰修行不久便下山歷練了，也是听聞門中有變，回來相助。”
洛清玄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語氣中帶著淡淡地笑。
“隨便坐吧，位置很多，它們靠近不了的。”
雲奕微微頷首，又往前挪動了幾步，讓自己處于正中央的蒲團上。
待到坐穩以後，他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如刀般掃過金殿內的每一個角落。
這座曾經莊嚴肅穆的道場，如今卻像被野獸撕咬過的尸體——鎏金的殿柱上爬滿蛛網，朱漆剝落處露出腐朽的木芯。
地面上散落著經卷的殘頁，有些被神門東西啃噬得只剩邊角，另外幾尊香爐傾倒在地上，香灰與不知名的黑色粉末混作一團。
如今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除了面前的供桌和蒲團外，皆是一片狼藉。
那些透明人在殿內游蕩著，不過與殿外不同，它們並非始終保持著透明的狀態，而是一閃一閃的，時不時能被看見。
雲奕收回目光，情不自禁的嘟囔著。
“這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這是具象化的惡念。”
“…”
“這是具象化的惡念。”
“…”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只不過一個是在耳邊，另一個則是在識海中。
“你是這麼多日以來，第一個來此的弟子，我便與你多說一些。”
洛清玄沒有停頓，繼續說著。
“那日葬劍峰突然發生變故，如排山倒海般的震動之後，山中便升起了黑色的霧，那黑霧並不簡單，能夠污染人的識海，修為不深的弟子沾染上一星半點，便會變得惶恐焦躁。”
“掌門師兄第一時間發現了異樣，以通天劍術將葬劍峰圈了起來，豈料黑霧能夠滲透劍意封鎖，似泄洪般朝著其余八峰傾瀉。”
“諸位師兄弟們前來相助，最強的攻伐手段和法術接連施展都無濟于事，短時間內也無法更有效地手段。”
“師兄說，這東西非同尋常，幾乎是聖人才有的手段，那是更高層次的道法。”
“一時間各位都無可奈何，便只能齊力喚醒祖師留在此地的護山大陣——「太乙兩儀劍域」！”
“好在護山大陣有效，借助劍域合圍之際，我們又將山中弟子盡量都送了出去，如此一來，我們也可以毫無顧忌的嘗試各種手段。”
“可惜，我們自詡天資非凡，卻依舊沒能邁過聖境的門檻，超凡之境也不如掌門師兄走得遠，只能回來守住這寒潭峰。”
雲奕沒敢插話，直到洛清玄停下，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他心中意識到「靈劍九峰」並非只是稱呼靈劍派內門生傳承最強的九座劍峰，絕對還有更重要、更深層的意義。
逃出劍域的寒潭峰弟子有限，阿澤曾說，應該還有些寒潭峰的弟子沒有出來，這里面就有寒潭峰首徒，洛清玄的親傳弟子——蕭長楓。
“那寒潭峰的弟子呢，為何只見洛師叔一人在此？”
“當時黑霧情況不明，我也無法確保能護住他們，便留在師叔身邊。”
洛清玄的指尖如同微風輕拂一般，緩緩地從寒璃劍鞘上纏繞的冰蠶絲上掠過。
然而，就在這看似微不足道的動作中，整座金殿的溫度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捏住了一般，驟然下降。
雲奕突然間感到一陣寒意襲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驚愕地發現，自己的睫毛上竟然凝結出了一層細小的冰晶，仿佛時間在這一瞬間被凍結了。
就在這時，那聲劍鳴如同來自極北之地的萬年玄冰碎裂的脆響一般，在殿內回蕩開來。
這聲音並不像普通金屬震顫時所發出的那種嗡嗡聲，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韻律。
剎那間，金殿內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那些透明人，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手猛然一揮，齊齊地被攔腰斬斷。
他們的身體咕咕咚咚地散落一地，被斬斷的上半身還在不停地蠕動著，手指則像垂死的昆蟲一般，抓撓著地磚，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很強！”
雲奕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
不是一般的強，這種信手拈來般的隨意，就像是穿衣吃飯一樣毫不費力。
就算是西謨遇見的那些和尚、高僧，乃至神遺教的那些人，僅憑自身手段，可沒達到這般程度。
“…師叔如此修為，也護不住師兄嗎？而且也無需抵抗，內斂靈氣，可以很大程度的避開黑霧的探查。”
听到這兒，洛清玄這才轉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雲奕。
“看來你能到峰頂來，也絕非偶然。”
不過，她還是搖搖頭。
“這些黑霧太過怪異，那些弟子倒是可以通過這樣的手段短暫規避，可我們不行，或者說，只要觸及到超凡境的門檻，便無法使用這種手段，就像是黑夜里的燭火。”
雲奕低頭沉思，這種可能，在前一刻不听就在識海中推測出來了。
同時他還發現，洛清玄回頭看向自己的時候，目光並沒有落在自己的肩上哪怕半分，就好像不听並不存在一般。
而且，左前方那個身影坐在蒲團上一動不動，哪怕雲奕與洛清玄之間交談了這麼久，依舊沒有半分反應，很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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