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屠龍 一
“你......”劉至想問綠甲仙平時往儲物戒里偷摸塞的那些丹藥為何不用，視線再次落在它殘缺不全的腿上時，哪里還有不明白的。落到此界時，它已是一無所有。傷勢那般重，又無靈氣供其休養，僅憑殘余靈力支撐到現在，其中艱難苦楚無法形容。
劉至取出一枚大還丹塞到綠甲仙的口中，又將珍藏的杏子遞到它的面前說道︰“苦盡甘來。有主人在，你很快便能恢復往日雄風。”
“主人，小綠不苦，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能與主人再度重逢。即便身處黑暗之中，小綠也從不曾放棄希望，果然被我猜中了！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待我好起來，仍是威風凜凜的蟲王。”它說的意氣風發、慷慨激昂，絲毫不在意自身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綠甲仙用兩條殘腿踫了踫果香濃郁的杏子，實在沒忍住一口咬了上去。從前不過一口便能解決的杏子，這回它用了很長的時間細細品味才吃完，那種萬分珍惜的樣子讓劉至見了心中酸軟一片。
過了許久綠甲仙才滿足的嘆息一聲道︰“哎，這杏子絕對是天上地下最美味的果子。從今往後，終于再也不用喝這 咸 苦的海水了。只可惜沒有前肢著實不便，連捧個果子都做不到。不過無妨，有主人這座大靠山在，本蟲王的腿很快便能長出來。”
“沒想到過去百多年，你這嘴巴越發能說了，可是對著海里的魚蝦整日叨叨？”劉至感覺又心疼又好笑。
“主人真乃神人也，連這都知道！若無魚蝦陪伴，怕是當真不能熬過這不見天日的歲月，只是沒有想到竟然已經過去了百年。”
“辛苦你了。當務之急你需回到小界中好好休養一番，雖眼下小界與從前大不相同，但溫養你的靈石還是綽綽有余。”劉至說著就要將綠甲仙送入小界之中。
“等等等等！”綠甲仙連忙喊住，“主人，那該死的黑龍也在這片海里。百年前她走火入魔，在這海中興風作浪，不知吞食了多少修為高深的海族，實力比之從前更為恐怖。趁此刻她尚未發現主人，趕緊速速離開。”
“黑龍果然也來到了這里。”劉至沉思片刻，眼中閃過一道暗芒。他輕輕拍了拍綠甲仙的腦袋，低聲道︰“我到此處本就是為了尋找她的下落，西海域信瑯魔君召集多位魔君共同討伐此龍，勢必要誅殺她。為防事情有詐，我才特地前來驗明真假。你可知她具體藏匿在何處？”
綠甲仙搖了搖頭，有些擔憂的說道︰“黑龍性情暴虐、嗜殺成性，海中生靈避之唯恐不及哪里敢追蹤她的來去？再者說，她為海中霸主，哪里去不得，如何需要躲藏起來？倒是多年前我曾听路過的海族提起過一嘴，說是黑龍喜好海底岩漿池，曾在那處見過。主人，黑龍實力非同小可，百年前她就已經是這片海域的霸主，如今更是深不可測。貿然行動，恐怕......”
劉至微微一笑，安撫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且回到小界中休養，待我查明情況再做打算。”
綠甲仙還想再說什麼，但見劉至神色堅定，只得點頭道︰“主人千萬小心，我會盡快恢復傷勢，好助你一臂之力。”
劉至點頭，揮手間將綠甲仙送入小界。隨後，他收斂氣息，身形如幽靈般在海中穿行，朝著黑龍可能藏匿的海底熱源深處潛去。
時間一晃又是數日過去，劉至先後尋到兩處岩漿地，可惜均未能發現黑龍蹤跡，眼見與花梨約定的時間臨近，不得已只得返回。這一路他想了許多，從前道君境初期便不是黑龍的對手，如今雖至中期，但與實力大增的黑龍比較更無法與之抗衡。修為差距猶如天塹之隔，即便十位魔君聯手怕也不是它的對手，何況彼此並無信任可言，又要如何配合默契？
但要說一點勝算也無，倒也未必。入魔者，能保持清醒的不多，黑龍落入巽合時本就心神俱震，一心要為愛子報仇，暴怒早就佔據了理智。之後大開殺戒，受魔界影響墮為魔龍，更加任性張揚無所顧忌，如何看都不是理智的模樣。或可從此處下手，尋到它的破綻。
待劉至來到約定地點時，遠遠的便看見花梨正與一名女子交手。那女子姿容甚好，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桃李年華，著一襲彩霞色輕煙羅袍，一舉一動飄逸出塵甚是賞心悅目。再仔細一看，雙方斗的雖厲害，卻並無殺氣溢出，多半是相識之人。
花梨看見劉至到來，連忙收功對那女子說道︰“是我那同伴，籠都的主人宴回老弟回來了，我與你二人介紹一番。”
待劉至行到近前，花梨熱情笑道︰“宴老弟，這位乃是星羅島大名鼎鼎的三魔君之一瑤光雪，雪魔君。”
劉至聞言，手中多出一只錦盒，含笑遞與瑤光雪道︰“籠都宴回，有幸結識雪魔君。雪魔君風華絕代，氣質卓絕。此物名為雪海棠，錦上添花，還望雪魔君不要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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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魔君將劉至打量一番，雖有金紋面具遮擋看不清面容，但眼前人身姿挺拔氣宇軒昂，鳳目熠熠生輝，聲音溫潤低沉，似鳴琴弦，不由得產生了些許好感。
她雖不在意什麼雪海棠，但對方有意示好自然不能駁了面子，于是大方收下。打開一看，只見一支碧玉海棠花發簪靜靜地躺在其中。素手取出仔細端詳，羊脂白玉雕琢的棠瓣薄如蟬翼，葉脈間流轉著水色瑩光，銀絲纏繞的蕊心墜著米珠，隨她駐足凝望的姿勢輕顫，恰似沾了晨露將墜未墜。這時，一股淡淡的幽香自花蕊傳入鼻尖，瞬間神清目明精神為之一振，竟是一件難得的靜心凝神的法寶。
“此物甚好，宴城主心意瑤光雪收下了。”瑤光雪含笑收起發簪，沒有女子不愛美，此物別致又不甚緊要，甚得她歡喜。
花梨見狀趕緊一番好話，將二人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
原來星羅島三姐妹也是近日剛到西海域，見潮關開啟護陣便決定先往西海走一遭。瑤光雪最先返回，正遇上等待宴回歸來的花梨，二人從前有過一面之緣，此番又要聯手屠龍，等待其他人返回期間閑著無事便切磋起來。
劉至心道，所謂切磋不過是彼此試探，方才瞧見的不多，雖二人看上去勢均力敵，但想來藏得更多。
“宴老弟，此去可有收獲？”花梨問道。
劉至搖了搖頭︰“時間倉促海域又甚廣，沒有海圖的情況下宴某也不知究竟探了多少。不說黑龍蹤跡，便是厲害一些的海族也不曾遇到，不知二位那邊又是如何？”
“我與你差不多的情形，此行一路往北什麼都沒有發現，雪魔君亦然。莫不是信瑯君與我等開了個玩笑？”花梨望向二人，眼中呈現懷疑之色。
“花梨魔君多慮了，信瑯君不過一人爾，敢與我等為敵豈不是自尋死路？在他的地盤上或許能拿下一、二人，但此番應邀前來屠龍的魔君足有十人之多，即便他有這個賊心，也無實力將我等統統拿下。待我兩位姐姐回轉後，再作計較不遲。”瑤光雪一臉淡然道。她並不認為信瑯君有這個膽子敢耍她們，倒是更在意魔龍的實力。
“說的也是，左右也不差這兩日，花某便陪同雪魔君等候在此。之後我等一同入城，即便真有什麼不妥，也好相互間有個照應。宴老弟，你如何看？”花梨想了想問道。
“若雪魔君不介意的話，宴某自然不會反對。”劉至道。
瑤光雪淺然一笑，“如此甚好。”
之後三人各自尋了一處地方打坐休息。
到了第二日午後，瑤光月與瑤光星前後腳回到了岸上。瑤光月較之其余兩姐妹稍顯年長幾歲，言行更為穩重謹慎，瑤光星則顯得淡漠許多。得知二人也未能尋到黑龍蹤跡後，劉至暗道此事有些古怪。如今黑龍為西海霸主，斷不會特地藏匿行蹤，五位魔君找尋多日卻連一點蹤跡也無實在說不過去。
其余四人也想到了這點，商量後決定入城問問信瑯君情況。想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黑龍的行蹤，否則要如何去屠？
幾人來到城外報上名號，很快護陣內行出一列人馬，將他們恭恭敬敬的迎了進去。
城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來往行人寥寥，神色緊張步履匆匆，似乎周遭有看不見的危險一般。
“城中魔氣較之城外更為濃郁，本是極為適合生存修煉之地，沒成想魔龍之禍危及于此，若再不采取手段，眾人各奔東西，潮關怕是很快便會成為一座空城。也難怪信瑯君急于召集各路魔君共同討伐，確實是危機近在眼前了。”
劉至耳中傳來花梨的聲音，對此他不置可否。城中魔氣雖濃郁但氣味並不好聞，或許是沿海的關系，總有一股若隱若無的魚腥味。
五人很快來到信瑯君所在府邸，三名陌生魔君已經等候在門前。為首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歲上下留著美髯的中年人，想來便是信瑯君，見到劉至等人過來熱情的迎上前道︰“終于將幾位盼來了。諸君路上辛苦，老夫已命人布下酒食，還請入內一敘。”
五人見狀也不推辭，大方進入其中。
席上彼此寒暄，那身長九尺一身利落裝扮長相頗為英偉的原來是平中界的耀月魔君，另一位看上去比劉至大不了幾歲斯斯文文的白淨青年則是魔君排名榜上位于第九的宜祝魔君。
“桃塵魔君與赤眉魔君正在途中，不出半月便可抵達。”信瑯君道。
“信瑯君可否與我等仔細說說那魔龍之事？”酒過一巡，花梨放下酒盞問道。其余眾人也看向信瑯君，等待他的回答。
信瑯君嘆息一聲，將近百年來西海域遭受魔龍侵擾之事告知眾人。
“潮關臨海，從前有大批修士于海上歷練，所得豐厚，交易頻繁，老夫在此建立基業也是賺的盆滿缽滿。可自魔龍出現後情況急轉直下，不僅海族飽受摧殘資源凋零，我等人族也是坐立難安。凡遇見者十死無生，海上歷練之人急速減少，人心惶惶。老夫身為潮關之主，豈能任由事態繼續惡化？諸位進城時應該也看見了，為防止魔龍來我城中屠戮，老夫已開啟護城大陣。但能否防住魔龍卻是不好說，且日日防備終不是出路，不得已，只好廣招天下豪杰，共赴屠龍盛舉。”
“可知那魔龍究竟是何實力，集我十人之力可能降服？”瑤光月問道。
信瑯君又是一聲嘆息︰“慚愧啊，數年前老夫曾在近海處親眼目睹過魔龍真容，當時海天為之變色，聲勢驚人，以老夫修為並不能準確判斷出魔龍到底是何實力，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遠勝于我，或許已到了魔王境。若是放任不管任由其壯大，別說潮關，便是整個魔界、巽合都有被其覆滅的可能。”
眾人聞言一陣沉默，若為魔王境，憑他們區區十人要如何與之抗衡？
“魔龍對外所展現出來的強大未必真實，若當真為魔王境，天道如何會放任其進入我界？”耀月魔君道。
眾人一想，確實如此。凡實力突破魔王境者，受天道制約必須盡快離開此界，以維持平衡。魔龍存在已有百年，若真為魔王境天道絕不會坐視不理。
“就當它是魔君境後期圓滿境，只要未突破那最後一步，我等聯手便有機會。”花梨魔君道。想到屠龍後能分得的好處，心情也不禁火熱起來。
“傳說龍族身上的每一處皆為修煉至寶，食之可長生不老，一步登仙。諸君此番若能將其拿下，所得好處將不可估量。老夫更會重謝諸位，為潮關解決了頭等大患。”信瑯君笑道。
眾人推杯換盞好一陣客套，先前嚴肅氣氛轉眼便消失了個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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