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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留下來！”素兒重申。
“你要留下來？”紅塵來了興趣。
素兒點點頭，“只要呆在這大漠深處，便不會被那無趣的塵世所牽絆了吧，我這個人最愛自由了。”
紅塵挑起眉梢，“我听過許多為情所困之事，卻都不像你，只困住自己的身子，卻不想困住自己的內心，你和他，是怎麼了？”
素兒听著紅塵平淡的語氣，還真是像極了一個歷經世事滄桑的老者，可是。。。“他死了。”
語氣更為冰冷。
“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他真的死了？”
“嗯！掉下了斷崖，摔死的。”聳聳肩。
“那你去尋過他嗎，或許。。。”
“世上才沒有那麼多奇跡呢！我去找了他的尸首，那張臉都摔得稀巴爛了，真是可惜，要不是那張俊俏的臉，我當初也不會下嫁給他。”預期之中沒有一點波瀾，像是在說一件他人的平常事一般。
“為何會掉下懸崖呢？”紅塵挪著腳步，為她倒上了一杯水。
素兒仰頭喝了個干淨，擦了擦嘴角，再次向紅塵投去好奇的目光，這個女子還真是奇怪，從頭到腳都是奇怪！“誰知道呢，大概是被那個花樓姑娘給迷了心竅，結果翻雲覆雨之間竟忘了身後是斷崖，還真是會找樂子，難怪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你倒是說得輕松自在，怕心里也不好過吧，畢竟你的男人愛上了別的女子，還為了新歡喪了命，不然，你干嘛無故要來這里困住自己呢？”
“其實也沒什麼。”素兒偏頭看著外面的吳明，“我這個人一向什麼都不太在意的，隨性慣了。那個女子，他也著實是喜愛，所以我便也看開成全他們好了，不料豈是這樣的結局。”她的話語中失了隨意。
“既然你如此豁達，為何還要為情而困呢？”
素兒微微昂起頭，“我可從未說過自己為情所困過，我只是為情而來罷了，我看你倒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你到底有多大年紀，雖然和那個吳明都是一頭銀絲，可是，你根本不像一個老婦！”
紅塵的手微微一顫，淺笑沉吟︰“你若是真的願意留下來那便留下來好了，剛好我們也缺個幫手，這荒漠之中，也就只有這一處可叫你安身立命了。”
“那你會告訴我你的故事嗎？”素兒小心翼翼的問道。
紅塵點了點頭，“你且留下，便什麼都知道了。”說罷，轉身上樓。“對了，你說你最愛自由了，可是你可知道，你把自己留在這荒漠之中，是真的自由了嗎？你的心，還不是一直被束縛著，不得逃脫。”
素兒望著她的背影好似在思考著，甩甩腦袋，跑到外面，“沒想到我的馬兒倒是挺听你的話的。”
將韁繩拴好，吳明拿起倚在一旁的金色禪杖，在大漠的烈陽下熠熠生輝，“馴服也不能全靠蠻力，有時你只需溫柔的撫摸撫摸它，再烈的馬也會感受到你的溫柔，從而變得溫順起來。”
素兒不屑一笑，這話听起來倒不像是馴服馬兒了，“好吧，對了我叫素兒，剛才紅塵。。。”奶奶，不不不，紅塵伯母，也不像，姑娘？更不像啊！算了，且就叫她紅塵吧！“剛才紅塵說我可以留下來了。”
吳明彎起嘴角，“素兒姑娘，你听聞過𢶕殘無疾嗎？”
“那是何人？”
“已故之人。”吳明丟下這四個字，便背身眺望著這強烈的日頭，看的出神，絲毫都不覺得這日光刺眼。
“喂，我說你到底在看什麼？”素兒完全被冷落了。
吳明眯起眼，銀發在腦後被狂風席卷而起，與禪杖一起，閃著別樣的光彩，有種鬼魅之美。“在看紅塵過往，或瀟灑而活，或狼狽不堪；如若真有來生下世，就賜于我這樣一方荒土，只要身邊有她便好。”
“哈？”素兒愈發不明白，“你到底要看到什麼時候。”
“我也不知道，希望永遠都不要迎來這個‘時候’！”
素兒頭暈得很，怎麼這男人還是個哲學之才。
只是她再也沒有料到，這吳明最不期望而來的‘時候’，卻在不久之後，便匆匆而來了。
吳明每日都要看這日頭看上一個時辰之久。有時素兒真的懷疑那雙眼楮是假的，不然怎會看的這麼專注呢！
“昨夜夜深，我竟听到了無垠的哀嚎，像是從漠北邊緣傳來的，那聲音淒厲極了，真叫人害怕。你們說，那無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狠角色，該不會落荒而逃，過來席卷我們的客棧吧。”素兒一臉驚慌，“這無垠可厲害的很，這大漠中的過客無一不忌憚于它，要是它真的來了，客棧怕是保不住了。”
紅塵倚在門口，輕輕地甩了甩頭，“我也听見了，恐怕那無垠已經沒命再來殃及我們了，真是遇上厲害角色了。”不知為何，她的腦海里第一個便聯想到長明，胸口不由一緊。
“你這是怎麼了？”
紅塵繼續搖頭。
素兒走過來，將她的斗篷罩在肩上，扣上了帽子，“如果你與我說過的那個人真的來了，你會作何打算。”
在這段日子里，紅塵早已把自己的過往都告知給了素兒。她咽了咽口水，“他再也認不出我了。”
“他怕是也以為你已經將他忘記了，誰知。。。”
“素兒，若是他們真的來了，你定要幫我圓過去。”
“為何？你們真心相愛，為何不要廝守？況且，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來尋找你，就算你可能已經忘記他了，他依舊來找你了，難道就因為你的容貌不再了，你就要如此躲避他？”
紅塵攥緊拳頭，“別說了，他還沒出現呢，說這些有什麼用！”
“可。。。”
素兒的才吐出一個字，便看見淺淺的風沙中走來一個身影，是吳明。
“他，來了！”吳明的嗓音很沙啞，像是被風中的刀子凌遲過一萬遍似的，干澀的叫人為之一怔。
素兒望向紅塵，嘴角竟掛起一抹欣喜。
紅塵的眼里死氣沉沉。“來了，來了便來了吧，反正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在大漠之中，最神奇的莫過于耳畔的風了。它或是來勢洶洶卷起沙浪，或是柔柔的，抹去身後腳印，把人推向一個未知的境地。
于長明而言，這撫過臉龐的風，定能把他對琉璃的思念帶到那個有她的角落，無論她還記不記得，只要能帶去便好了。
又一陣疾風，掀起一層迷蒙，哪怕再為細密的沙石砸在裸露的皮膚上也讓人倍感生疼。
大家拖著疲憊的身軀，體內的水分就快要被這驕陽烤干了，在這荒漠中行進了兩日之久，除了風沙再無其他，眼前一片漫漫，不光叫人口干舌燥，更讓人心里發慌煩躁。
“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下去嗎？我們或是穿過這片荒漠，或是在這里等著風干吧！”花士影說著喪氣話。
“我看有的人是堅持不下去了吧！”訪雲搭腔，大概是有著初柔的關系在其中，他對花士影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麼好脾氣。
花士影無力與他爭斗，“若是你的風涼話能讓我真的涼快一些，你可以說個夠。話說長明館主你就真的準備這麼默不作聲的帶著大家走下去嗎？”他的語氣里顯然也有些煩躁了。
靖茗忙向他使了個眼色，雖然自己也很煩悶，但是畢竟當初答應了長明，這條路，就算是跪著也要走完啊。
長明面朝東方，好像沒有听見大家的聲音，他平復許久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絲詫異的表情，接著，是一個笑。“就是這里。”
“就是這里？”
“沒錯，我和琉璃便是在這里分別的，只要這里有一絲線索，我就有可能找到她。”他臉上抑制不住的欣喜。
花士影揚了一把手中的沙子，“這里荒無人煙的，去哪里找什麼線索？又要去到什麼方向找你的琉璃呢？真是太荒謬了！”
長明淺笑，“我感覺自己離她越來越近。”
“你怎麼知道？”
芊芊搶著回答︰“就是能夠知道！心心相系的兩個人就是會有樣的感覺的，就像我和。。。”她的眼神撞到了對面的愚桑，“反正就可以感受到的嘛，你們要相信長明館主。”聲音越來越小。
愚桑繼續緊盯著她。
芊芊像是感受到了他眼神的壓迫，往後縮了縮身子，不經意的瞥到了東方天際，“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投去眼光。
卜山跑到最前面，眯著眼，“我看那是海市蜃樓吧，這大漠深處，哪來這樣的一幢建築！”
眾人眼中，在那浩瀚的東方天際，迷蒙的風沙之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幢建築，層樓形狀，飛檐凌然，屹立在大漠中心。
“完了完了，這會不會是風暴的前兆？”花士影很是心慌！
大家都蹙起了眉頭。
唯有長明撥開他們，沖到最前面，“不！不！那是真的，那不是海市蜃樓！我知道，我知道琉璃一定在那，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說罷便加快腳步。
“喂，你是不是瘋了！”花士影在身後大叫。
靖茗開了口︰“算了，我們也跟上去看看吧，反正也亂了方向了，那若是真的，也是件好事。”
愚桑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默默的跟上。
芊芊望著他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自從遇到無垠之後，愚桑大哥對她的話就沒說過兩句，更多時候，她只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目光里，融入了太多情緒，以至于芊芊只是一味的覺得緊張，覺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