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兩國簽訂《紹興和議》的兩個月後,宋國悍然撕毀和約,岳飛再次領兵北伐。
金人還沒喘幾口氣,眼看宋人忽然翻臉,當真是想要罵娘,但也只能勉強應對。
後世曾有史學家評價,宋高宗為人陰險,他在前半生將陰險用在自己人身上,後半生用在金人身上。
前者是昏庸,後者是美德。
岳飛北伐的過程中,趙官家一直竭盡所能地支持,這份支持讓岳飛手底下的將領都犯嘀咕。
狗皇帝心里究竟憋得是什麼壞水,難道他真的回頭是岸了?
張憲覺得這都是放屁;“誰知道官家心里面打得什麼主意,說不定他是想要等著北伐成功後再卸磨殺驢呢?!”
岳飛沉聲道;“不可胡言,官家愛護我等,我們不可在背地里搬弄是非,惹得人心不定。”
張憲雖然不服,但看在岳飛的面子上,也不再提了,只是背地里和岳雲說︰“你爹也是赤膽忠心,官家那麼害他,如今一朝悔改,他還是那個忠臣良將。”
“怪不得後世帝王都想要岳飛,這麼老實听話的將軍,也找不出幾個。”
岳雲卻道︰“我覺得爹爹這麼做,大抵是有他的道理的。”
張憲撇了撇嘴,說道︰“有什麼道理?我看他就是死心眼,官家哪天要是又想害他,一害一個準。”
岳雲沒有回答,腦海中卻浮現起父親進宮後的場景。
兩國簽訂和約後,岳飛曾短暫地回到了開封,大宋的都城已經重新變成了開封城。
他不知他們說了什麼,只知道岳飛回來後淚流滿面,還叮囑他要好生向官家盡忠。
那時他還想著,父親真是好騙,官家也實在狡詐,但後來官家召見了他,他又改變了想法。
官家帶他騎馬、射箭,教他兵法韜略,岳雲受益匪淺。
不是沒有想過趙官家什麼時候懂兵法了,但這份疑惑很快就被拋至腦後。
他對官家的印象卻是好了許多。
後來,張憲的想法也變了,在洗雪靖康之恥,收復燕雲十六州之後,他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的他想著趙官家肚子里憋得什麼壞水,現在想的是趙官家要捧殺大將。
無他,趙官家給岳飛的待遇實在是太豐厚了,不僅給他封王,還讓他做樞密使,種種金銀土地更是不必提。
岳飛的幾個兒子也都得到了官家的偏愛,都被封了相應的官職爵位,其中小的幾個孩子也獲封,但被岳飛死活拒絕了。
用他的話說,小兒于國無功,不能封賞。
張憲心道趙官家這絕對是要捧殺,想要助長岳飛的權勢,將來找機會殺掉!
不怪他想得陰暗,實在是趙家皇帝沒幾個靠譜的,當今又是二聖的兒子弟弟,又做過那麼多爛事。
岳飛倒是接受良好,除了誠惶誠恐以外,並無憂慮,只是勤勤懇懇做事。
打完了金人以後,他很少參與政事,沉寂了一段時間,只在官家想著開疆拓土的時候冒頭。
他永遠記得那天官家對自己說的話;“鵬舉啊,是朕從前對不住你,從此以後,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的。”
“現在想想,從前的我真是蠢透了,平白得了你這麼一個名將,卻不曾好好珍惜。”
“有了你,我便能成為大宋的一代明君,多好的事情啊。”
岳飛只是道︰“官家,臣知道那不是你。”
趙官家驚訝地睜大了眼。
岳飛哽咽道︰“這件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若有一日能知曉官家真正的名字,臣死而無憾。”
許多年後,趙官家已經是人人稱頌的聖君,二聖的妃嬪們大多離世,韋太後也處于彌留之際。
她凝視著兒子熟悉又陌生的臉,輕聲道︰“你不是我的孩子,對不對?”
趙官家沒有說話,他身邊的宮人也沒有說話,楊沂中垂首,好似一個木頭人。
韋太後道︰“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比他有本事,比他更像一個皇帝,我為你驕傲。”
“改個名字吧,這個名字配不上你。”
說完,韋太後溘然長逝。
趙官家宛如一個大孝子,撲在床榻上大哭,無人知道他心中的冷言冷語︰“看到了嗎?”
他身體里屬于趙構的靈魂憤怒地嘶吼。
趙官家心中冷笑;“瞧瞧,你的人品讓你的親娘都看不下去了,你可真是失敗啊!”
趙構破口大罵,句句都很髒,他在常年身體不受控制的歲月中已經瘋狂。
他眼睜睜地看著趙官家用自己的身體做皇帝,平天下,所有人都在夸獎他如何聖明,但他知道他們說的不是他趙構。
岳飛知道,楊沂中知道,韋太後也知道,但他們都選擇了隱瞞,他們都選擇了背叛這個真正的皇帝。
其實秦檜也知道,他並沒有背叛趙構,他甚至想要說出真相,但那個時候他在獄中,說出的話根本沒有人信。
幾十年前,他便被官家下旨,凌遲處死了。
這足以證明趙構的人品有多麼低劣,他的母親放棄了他,以忠誠為名的名將也背叛了他,他的近臣也背叛他。
趙構白活了這麼多年,竟然一無是處,除了奸臣,無人把他放在心上。
兩位公主已經長大,匆匆進宮探望,唯恐爹爹太過傷心。
接回公主們以後,他就把帝姬改為公主,因為帝姬不太吉利,听上去像是皇帝餓肚子。
他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滿眼慈愛,溫聲囑咐幾句,心道︰你人不怎麼樣,生出來的女兒倒是孝順,可惜了,你不配有這麼好的女兒。
可惜還有三個小公主死在了北狩的路上,不然他的膝下該有多熱鬧啊。
這副不能生育的身體,與太監也沒什麼區別了,為了子嗣,他按照原定的歷史線過繼了趙伯琮。
此人是守成之君,現在他把天下打回來了,想必他也能做好皇帝的位子。
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他把已經卸甲歸田的岳飛叫到病榻前,笑道︰“鵬舉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他讓岳飛近前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麼,岳飛愣住。
“太祖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