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常黎華心頭劇震。
林老的脈象讓常黎華如墜冰窟!
原本弦硬澀滯的脈象,此刻竟變得洪大滑數,如同失控的野馬在血管里奔騰沖撞,但沉取之下,那“重按則空”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虛浮,尺脈更是微弱得幾乎摸不到!
這是典型的“陰竭于下,陽脫于上”的危候!
那被強行拔起的虛陽,終于在最不該爆發的時候,如同火山噴發般失控了!
“血壓!血氧!快!”趙教授也臉色大變,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保健組的西醫專家圍在床邊,迅速操作著便攜式監測設備。
<hg!血氧飽和度92還在下降!心率132次\分,竇性心動過速!”
有醫生語速極快地報出數據,臉色凝重。
“林老意識模糊,有痰阻氣道風險!準備吸痰器,開放靜脈通路,準備降壓、鎮靜藥物!”
房間內瞬間忙亂起來。
護士熟練地操作著設備,王萬平和李軍存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臉色煞白。
常黎華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直沖頭頂,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他腦中一片混亂,陳陽那斬釘截鐵的聲音如同魔咒般回響︰“長此以往,陰愈涸,陽愈浮,終至油盡燈枯,陰陽離決!”
“怎麼會這麼快……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常黎華喃喃自語,巨大的恐懼和懊悔攫住了他。
他引以為傲的“溫煦命門”方案,在殘酷的現實面前,脆弱得像一張紙。
“常老!”趙教授壓抑著滔天的怒火和恐懼,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你還在等什麼?”
他狠狠瞪了常黎華一眼,難得對常黎華用上了質問的語氣︰“這一刻了,陳陽的處方還不可用嗎?”
昨天的時候,趙教授就覺得陳陽說的有道理。
兩個人辯論,有時候旁觀者甚至不需要听懂兩個人辯論的內容,只看兩個人的神情,就能判斷誰勝誰負。
昨天晚上,常黎華明顯有些聲嘶力竭,面對陳陽的時候除了暴怒,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冷靜。
但是多年來,常黎華的權威還是讓趙教授沒有多言。
可現在,林老出現危象,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倘若沒有陳陽之前的判斷,這一次林老的危象也只能算是老年人的病危,誰還沒有生病的時候?
可有了之前陳陽的檢查以及昨晚上的辯論,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事情被陳陽說中了,那這次的情況就和往常的發病不同,而是他們專家組的失職。
哪怕趙教授不是中醫,作為小組組長,趙教授也要承擔責任的。
常黎華猛地回過神,看著林老痛苦掙扎的模樣,看著那飆升的血壓和下降的血氧,他知道,西醫的降壓鎮靜只是暫時控制表象,解決不了根本。
他掙扎了幾秒,終于對著李軍存吼道︰“快!把昨天陳陽開的方子……不,重新寫一份!馬上煎藥!快!用最快的速度!”
到了這一刻,常黎華不敢再猶豫了。
“可是,常老,您不是說……”李軍存愣住了。
“沒有可是!救人要緊!責任我擔!”
常黎華幾乎是咆哮出來,這一刻,什麼面子、什麼權威、什麼門戶之見,在一條鮮活而尊貴的生命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他頹然地退後一步,看著趙教授指揮護士給林老吸痰、建立靜脈通道、注射降壓藥和鎮靜劑。
藥物起效後,林老的呼吸似乎平穩了一些,面色潮紅稍退,但人依舊昏迷不醒,喉間的痰鳴聲並未完全消失,體溫也開始升高。
常黎華再次上前診脈,那洪大滑數的脈象在藥物壓制下稍緩,但那股虛浮無根、躁動不安的“浮陽”之氣,卻如同地火般在脈象深處涌動,隨時可能再次爆發。
他知道,西醫的手段只能暫時穩住堤壩,而堤壩之下,是洶涌的洪流,隨時可能決堤。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刀子一樣割在常黎華和在場所有人的心上。
......
刺耳的剎車聲在療養院小院外響起。
林振興幾乎是拽著陳陽沖下了車,一路狂奔。
林振興是還沒下山就給陳陽打了電話,陳陽往療養院這邊趕,林振興則從療養院往山下趕,基本上林振興剛下山沒走出多久,陳陽就到了山下,被林振興接著上了山。
陳陽面色沉靜如水,臉色平靜。
還沒出發,陳陽就從林振興急促的電話中預感到情況危急,最壞的情況果然是發生了。
“陳醫生來了。”
看到陳陽進來,房間內有人下意識的出聲,所有人都看向陳陽,趙教授和常黎華在看到陳陽的瞬間,好像都覺得松了半口氣。
這一刻,陳陽對于他們,就像是救命的稻草。
“陳醫生。”林振興拉著陳陽到了床邊,焦急的道︰“快看看我爺爺。”
“別著急。”
說著話,陳陽的目光瞬間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林老。
林老的面色雖不如電話里描述的赤紅,但潮紅底下的晦暗更顯不祥,呼吸淺促,喉間仍有細微痰鳴,嘴唇干裂起皮。
陳陽的目光掃過床邊忙碌的醫護人員,掃過臉色灰敗、眼神躲閃的常黎華,最後落在心電監護儀跳動的數字上——血壓160\100hg,心率110次\分,血氧95。
藥物暫時壓下了凶險的表象,但掩蓋不了內在的洶涌危機。
“陳大夫!”
趙教授看到陳陽,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立刻簡明扼要地匯報了剛才的搶救經過和當前生命體征。
“鎮靜劑和降壓藥剛用上,效果還在維持,但痰鳴未消,體溫38.2c,意識未恢復。”
陳陽沒有說話,坐到到床邊,直接推開礙事的輸液架,拔掉了輸液針,等了一小會兒,三指穩穩搭上林老的手腕上。
脈象浮洪,滑數依然,重按之下,空虛感比昨日更甚,尺脈沉微幾絕!
仔細感受,好像隱隱有一股灼熱躁動之氣在脈管中左沖右突。
陰不斂陽,陽脫之勢已成!
再看舌苔,舌體深紅少津,裂紋如龜裂的旱地,舌苔焦黃干燥,中心甚至隱隱透出灰黑之色!
陳陽的心猛地一沉。
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凶險!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陰虛陽亢,而是陰液即將徹底枯涸,虛陽即將完全脫越的“陰陽離決”之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