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笑了,本來十分冷肅的面龐頓時帶上了幾分笑意,沒別的,想笑就笑了。
    可這笑在別人看來就是妥妥的挑釁。
    “呵,簡直不知死活。”羽河子怒目圓瞪,快速揮動手中的裂生雙蛟剪,遠暮的殘雲被駭人的深淵染成黑色,海的腥氣撲面而來。
    果然,祁煜年還是太善,上次就這麼放過他了。
    姜時一劍揮出,劈風斬浪,略有嫌棄,不僅海水的味道還有尸骨腐爛的血腥氣,很像撒了許多鹽的生腌爛皮爛肉。
    她不知道這法器的主人是誰,但明顯的不是什麼善類。
    不知道殺了他會不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不過罷了,還是殺了吧,畢竟一直糾纏不休很令人煩躁。
    姜時淡淡地思考,然後給人判了個死刑。
    她的實力有些詭異,按道理來說她不過金仙境的修為,要越階殺一個準仙王境的強者自然困難,或許從前殺他不易,但今非昔比,她能殺他。
    哪怕,他有法寶護身。
    姜時甩出龍骨劍,在旋風中尋找機會,或許在他看來,那些好運的突破自己的保護罩的劃傷都不用在意,但他不知道,龍骨劍和別的法器造成的傷不同,它悄無聲息地會吸取他的生命。
    活著的本源,即使是皮外傷也能準確擊打根本。
    他不是大意,只是沒見過領悟了生命法則的法器而已,很罕見,他死得不虧。
    姜時掐訣念咒,一邊布下陣法,一邊不斷攻擊,逼得人節節後退。
    不過,他注定退無可退,一因為她早已封鎖了這片天地,他出去的。
    死亡會是他唯一的歸宿。
    羽河子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差點破口大罵她簡直像個蒼蠅一樣,讓人煩不勝煩,額頭上留下兩滴汗珠,映照出那把神器勢不可當的鋒芒。
    不知何時落了下風,他覺得越來情況越來越不妙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死亡的氣息縈繞在他的肩甲骨,肱二頭肌,縈繞在身體各處,身體越發沉重。
    “這樣下去,我會死”,他這樣想著,看著對面密密麻麻的攻擊,心里毛毛地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姜時看著他如困獸掙扎,冷漠的眼神和薄紅的嘴唇都在說︰“死吧。”
    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臨終時的幡然醒悟,只有一點淺薄的似有所覺,可惜遲了。
    同福祿獸主,死。
    那扇裂生雙蛟剪在被神槍擊碎的那一刻,一顆紅紅的眼楮睜開,緩緩轉了一圈。
    似是在鎖定敵人,姜時從里面看到了惱怒和恨意。
    恨意,多正常啊!
    姜時伸手收回龍骨劍,白玉骨的劍身是充滿生機的綠意,不管是如何得到的生機,存在就是盎然。
    多美好的顏色,這把劍更漂亮了。卻總有種會攫取人心的蠱惑感。
    若非是龍骨,恐怕早已是一把邪器了。
    姜時嘆了一口氣,收起龍骨劍,繼續往垣空學宮去。
    ......
    她不知道祁煜年到底干了多大的事兒。
    殺了多少人,一切的一切,只有他自己清楚,但她知道,她正在接近真相,接近所有他瞞著自己的所有事情。
    孤雪暈紅霞,一片一片的落雪下是一具具扭曲的尸骸,綿延千里不為多,這里是遲來的墓葬場。
    他早該報的仇,拖這麼久,白白給了他們萬年好活,他恨。
    早在當年,若非懷中那弱到睜不開眼楮,沒有發育好需要送到界元母樹中養育的孩子,他早就不顧一切地報仇雪恨了。
    他的親人,朋友……都在那場浩劫中隕落,只留他一人,一遺孤。
    萬年前,從下界飛升了一絕世天驕,俊美無儔,如山似玉,高挑如青松,真正的是個溫潤如玉的人。
    修的大道蒼生,飛升時起修為便是真仙境,不過百年,便到了那仙王境,這樣的修煉速度實在令人膽寒忌憚……
    也令人嫉妒,更多的是貪婪。
    修煉如此神速,定有奇妙法寶典籍,最妙的是,沒有什麼背景,既不是哪位神仙轉世歷劫,也不是什麼氏族大能,就一下界凡子,血脈簡單,算計了,殺了也沒有多大的代價。
    逼得他散盡渾身寶物,身死道消又如何呢?
    可不巧,他修的蒼生道,功德無量,若是平白殺他天道不允,這時,那不知什麼時候就被鎮在攏青苦懸井的東西便有了用武之地。
    他們避開天道,親自揭開了一道封印,那是一道古老的封印,鎮壓著這世界上最可怕,最邪惡,最……令人作嘔的邪物。
    哪怕只是一道,也讓浮生七界生靈涂炭,苦不堪言,上界更是死傷無數。
    真的死太多人了,哪怕那些人都無關緊要,里面卻有自己的母親。
    這時被快速抬高的凡人小子便成了案板上的肉,明知是卑劣的陰謀,也義無反顧地沖殺在最前頭。
    ……傻子,就這麼死在了那里,什麼好東西都被搜刮了,連自己孩子都沒看見過。
    就連自己的妻子也隨之而去。
    呵,就留下個孩子給他。
    這算什麼?
    于是從那天開始,他就暗暗發誓,終有一天,他一定要讓那些人陪葬,為自己做的孽贖罪。
    什麼改正自新,日日懺悔都是虛言,只有一命抵一命,死亡才是最好的謝罪禮。
    而今時今日,他終于報了仇。
    里面有多少詭譎陰暗,籌謀算計,利益交換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該死的人生差不多都死了,只可惜了一個。
    實是遺憾,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給她帶去麻煩。
    肯定會帶去的吧,畢竟這麼大的動靜,他有心想遮都遮不了。
    作為他們唯二的活著的遺物,祈煜年改了性子,靜靜地守了那孩子一萬年,寸步不離,沒想到他不得不出去一會兒,便被人鑽了空子,被人取走了她一只眼楮。
    心酸,窩囊他恨不得捅自己兩劍,說起來,她也長大了,應該能自己生活了吧,自己留給她的那些東西,希望能有用。
    如此,他死了也可以閉眼了。
    卻不想,沒死掉。
    “呵,居然沒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