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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幾人終于結束了膽戰心驚的荒野露營之旅,來到了一座熱鬧繁華的小鎮,看著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景象,這讓六人一直緊繃的神經頓時放松了不少。
而事情壞也就壞在這一點上。
當六人選好了落腳的客棧之後,天色尚早,看到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的模樣,趙溫尤便請韓不恭和洪鼎武二人出去補充一些干糧肉干之類的必備品,並且再三地叮囑他二人,人煙稀少的地方不要去,並且一定要趕在落日之前回來。
本來這些事完全可以讓客棧的伙計幫忙去跑腿的,但是生性謹慎的趙溫尤卻沒有這樣做,畢竟現在的他們連自己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而那些干糧肉干又是要用來路上充饑的,他可不放心讓毫無干系的人去置辦。
可如果要說六個人一起去置辦的話,這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些,畢竟六人中還有三位是太微山的人,他太過謹慎的話,很有可能招致另外三人的不滿。如果將他當作是膽小如鼠之輩那倒還沒什麼,可萬一要是有人不服從他的部署,擅自行動起來,那可就正中敵人的下懷了。
所以適當的時候,他還是有必要展現出一些自信的。
況且現在天色未晚,大街上的人也川流不息,他就不相信,那個一直藏頭露尾的家伙難道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不成?
另外,他派出的兩人也是這三組中實力最為均衡的一組,萬一真遇到什麼不測,兩人中至少也能跑掉一人,那樣一來,敵人也就等于將自己的身份暴露給剩下的幾人了。
韓棄暗暗揣摩了一番趙溫尤這一看似隨意的安排,不由在心中對其大為贊賞,趙溫尤有此等心智,再加上他那身驚人道行,難怪能夠號稱不敗天驕!
只是人算終究敵不過天算,該發生的事始終還是會發生。
日落如期而至,韓不恭和洪鼎武卻遲遲不見歸來。
“遠朋客棧”的一間上房里,趙溫尤等四人正圍坐在一張燃著燭火的四方桌前,面上皆隱隱有焦急之色,卻遲遲沒有一人開口說話。
“不如我們還是去街上找找吧。”
良久,葉天語終于打破了這死一般地寂靜,他試探性地開口道︰“在此地枯等也不是辦法,方才和客棧的伙計也打听過了,今日這小鎮上並未發生什麼特別之事。”
韓棄也點頭贊成道︰“不錯,以我不恭叔和貴派洪師兄的道行,不可能悄無聲息就被人給一齊制住,而且我們這些日子也有了警惕,絕不會輕易著了敵人的道,我看此事多半另有蹊蹺!”
葉天語又趕緊補充道︰“大師兄,此事的確太過詭異,倘若他二人真的遭遇什麼不測,我們也該立即趕去救援才是,去晚了只怕他二人的處境會更加凶險。”
趙溫尤臉上猶疑不決的神色變幻了好一會兒,終于才下定決心道︰“好,那我們就去查探一下,只是這一次,四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再分開了!”
于是韓棄找過客棧的伙計,問過這鎮上置辦干糧之類的首選之地,然後四人便一陣風般地直奔目的地而去。
胡胖子在這座小鎮上怕老婆是出了名的。
他年輕時置辦下的“胡氏干貨店”如今在這鎮上已經頗有些名氣,甚至在鄰鎮還開設了兩家分店,如今的他,在這座小鎮也算得上是個不小的土財主了,可惜只有一點不像。那就是別的土財主都是三妻四妾艷福無邊,而他卻只能守著自己的結發妻子——一個年紀快接近五十的黃臉婆。
胡胖子不是沒想過納妾,而是不敢納,別說納妾了,就是有時店里來了些年輕的女主顧,他如果多瞧上幾眼,恐怕晚上都要有一頓好受的。他身邊的那些狐朋狗友無不勸他趁早休了那黃臉婆,可他卻始終沒那個膽子。
而照胡胖子自己的話說,他一個兩百多斤的大老爺們,怎麼會怕一個娘們,他這是尊重她、感激她。畢竟自己年輕的時候一貧如洗,她卻不顧家人反對毅然決然地嫁給了他,洞房花燭的那晚,他就曾向她發誓,他這一輩子都不會逆她的意。
這一晚,胡胖子關了店門,照舊在家摟著老婆安安穩穩的睡覺,感受著妻子這些年變了味的愛,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卻被一陣急促地敲門聲給驚醒了。
“開開門、老板,我們想買些干糧。”樓下店門外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略顯焦急的聲音。
“打烊了打烊了,買東西的話請明兒個趕早!”胡胖子被吵得翻了個身,沒好氣地嘟囔著回應道。
可是樓下的敲門聲和喊話聲依舊未停,沒有一點要放棄的意思。
“起來了胖子,有生意上門了。”
胡胖子的老婆坐了起來,雙手拉著他的胳膊使勁往床下拽,一邊催促著勸道︰“來我們店里買東西的不少都是修行的高人,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里得罪不起,你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胡胖子拗不過老婆的又拉又拽,無奈地起床,胡亂披了件衣服,就滿口抱怨地下了樓,朝店門口挪了過去。
打開店門,胡胖子揉了揉眼楮,只見門外一共立有四位神仙一樣的年輕人,以他那雙平日里只識得銅臭的肉眼凡胎,都能看出這四位絕非尋常市巾之輩,他這小店平素也不乏身負修行的高人光顧,可那些人與眼前這四人比起來,簡直就是丑小鴨和白天鵝的區別,別的不說,單是四人那份遺世獨立的綽約風姿,就絕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能夠直視的,這樣的人物,在他眼里不是神仙又是什麼?
胡胖子當即睡意全無,連忙擺出一副謙卑笑臉,搓著雙手不無小心地招呼道︰“不知道幾位仙長想要置辦些什麼?小店的干貨在這一帶可都是出了名的好……”
“老板,我們要幾袋上好的干糧和風干肉,這里是五十兩,您估量著快些取些來便好。”葉天語打斷了胡胖子的話,從懷中摸出一顆銀錠。
胡胖子見這幾位出手如此大方,臉上的肥肉都樂開了花,趕緊應道︰“好好好,我馬上就去替幾位客官取來,請幾位稍候片刻。”說罷轉身便要去張羅。
“慢著,”葉天語叫住了胡胖子,又摸出一顆銀錠道︰“干糧可以稍後再取,我們有些事要先跟您打听一下,如果您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這五十兩也是您的。”
胡胖子當下更是喜不自勝,心中直叫今日自己是交了什麼好運,怎麼好事接二連三地找上門,于是趕緊一口答應下來,態度也更加恭敬,問道︰“幾位仙長想要打听什麼事,只要小的知道,就絕對知無不言。”
葉天語問道︰“今日白間可曾有兩名年輕人到您店里來買過干糧?一位是面白如玉的公子哥,另一位是身材健壯的壯漢。”
“有啊。”
胡胖子幾乎沒怎麼思索的回答,讓趙溫尤四人頓時來了精神,事情總算是有了一點眉目。
葉天語趕緊追問道︰“那請您回想一下,他二人在買干糧的時候,兩人之間可曾說過什麼話?”。
“說話?”胡胖子認真地回憶了好半天,方才答道︰“那兩人倒是沒怎麼說話,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胡胖子揶揄了片刻,但是望了望葉天語手中的那錠閃亮的元寶,吞了口口水,接著道︰“事情是這樣的,本來那兩位客官剛進來小店的時候還挺悠閑,不緊不慢地挑選著小店的各種干貨,可後來就在他們付了銀子、小人正替他們打包的時候,那位面白如玉的公子忽然對著門外大街上‘咦’了一聲,然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而那位壯漢在後面喊了幾句問他去哪,沒得到回應,居然連干糧都沒顧上便直接追了出去,等小人我提著打包好的干糧和找零追出去的時候,他二人都已經沒影了。”
听完胡胖子這一番話,韓棄四人不禁各自陷入沉思,最後還是由葉天語開口問道︰“那請問您有沒有留意,當時門外大街上有什麼令人注意的人或事嗎?”
胡胖子卻搖了搖頭,“當時小的忙著做生意,哪里顧得上店外的許多事情。”
韓棄等人听到這話,正暗自嘆惜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將斷絕之時,小店里屋卻突然傳出一位婦人的聲音。
“奴家瞧見了。”
韓棄四人和那胡胖子一齊抬頭向發聲處望去,只見里屋的門簾之後,一位徐娘半老的婦人正撥開門簾,用略帶怯意地眼神望著此廂,正是那胡胖子的發妻。
“深更半夜的,你一個婦道人家出來湊什麼熱鬧,趕緊回屋里去!”
胡胖子當即白了婦人一眼,催促著要將她推搡回里屋。
“且慢!”
葉天語趕忙出言阻攔,並將手中的銀子塞到胡胖子手里,然後變戲法似的又從懷中掏出一錠。
“如果您夫人能告訴我們一些有用的消息,這錠銀子也一起給你。”
胡胖子聞言,雖然早已體會了眼前這幾人的出手闊綽,但是如此不把錢當錢看,他還真吃驚不小。而那老板娘也被這幾錠白花花的銀子給晃傻了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直到被那胡胖子用手指給捅了一下,斥道︰“還不快給幾位仙長說說,你究竟看到了些什麼?”
“奴家、奴……”
婦人平日里甚是凶悍,即便有外人在場,對待胡胖子的態度也少有收斂,可今日不知怎地,當著這幾位神仙人物的年輕人面前,居然打心底生出幾分怯意,胡胖子對她大呼小叫,她居然連要反駁的心思都沒有,說話也變得結巴起來,奴了好半天,這才娓娓道來。
“奴家下午在樓上收晾曬衣服的時候,瞧見自家店門口的大街上,站著一位白衣後生,似笑非笑地朝我們店里張望了一陣,然後他剛剛挪步離開,從小店里就接連跑出兩位朝他追了出去,就是你們先前說的那兩位白面公子和孔武大漢。”
葉天語等人聞言大喜,知道這回終于問到了點子上,趕忙追問道︰“那夫人有沒有看清那白衣之人長得什麼模樣?”
“恩。”婦人聞言竟然面上一紅,先是斜睨了胡胖子一眼,這才點頭答話道︰“那人模樣長得極是俊俏,所以當時奴家就多望了幾眼。可是至于那人的具體容貌,請幾位客官恕奴家口拙,不會形容,只覺得是跟幾位仙長一樣的神仙人物,對了,他那一頭披肩黑發甚是惹眼。”
“那夫人有沒有留意到他們去了哪里?”
婦人搖頭,“他們剛離開,就听到相公在樓下喚奴家喚地厲害,沒有一直盯著,只知道他們朝城南方向去了。”
而那胡胖子此刻則一臉歉意地補充道︰“那位客官留下了一大錠銀子就走了,小的一時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追上去將銀子還給他,所以就喚她下來拿個主意。”
韓棄等人听到這里,知道這條線索算是徹底斷了,不過好歹也有了些進展,葉天語也很守信,將那錠銀子一並留給了胡胖子,然後取上打包好的干糧,四人一齊離開了這家干貨店。
四人出了胡氏干貨店之後,似乎都在各自思量著些什麼,並沒有人開口說話,卻都不約而同地抬腳向著城南方向走去。
四人沿著小鎮大街往南徑直穿過城門,又接著往城外走了不知多久,來到了一處偏僻荒丘,幾人因為各懷心思,均未動用疾行術或身法,經過這段時間的徒步行走,四人在不知不覺中分成了前後兩撥。韓棄和葛三青帶頭走在前面,趙溫尤和葉天語則跟在後面,並且兩撥人之間的距離逐漸地越拉越開,如今已足足有了八九丈左右的距離。
“天語,祭劍!”
就在兩撥人的距離終于達到十丈之時,趙溫尤陡然發出一聲厲喝,同時雙手掐訣,身後的法劍便立刻被祭到胸前,兩道銀芒以迅雷之速向著前方的韓棄與葛三青二人分射而去!
而前方的葛三青似乎也早已有了防備,尚不待韓棄有任何反應,伴隨著他腰間紅芒一閃,兩道銀芒便已消散地無影無蹤!
韓棄這才緩緩轉過身子,望著對面不遠處面若寒霜的趙溫尤以及同樣陰沉著臉的葉天語,苦笑一聲道︰“果然。”
葛三青則右手緊緊握著歸鞘的焚雲刀柄,怒目直視著趙溫尤,冷聲問道︰“你確定要這麼做麼?”
趙溫尤見先前一擊未能得手,並不覺得意外,森然發話道︰“這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我兩位師弟在哪?交出來!否則休怪趙某今日大開殺戒!”
“呵呵,”韓棄卻一臉地冷靜,從容辯解道︰“難道就憑‘黑發披肩’這四字,趙師兄就認定這是我四人的金蟬脫殼之計不成?”
“哼!”趙溫尤怒目道︰“休要再多狡辯!讓司可冠和韓不恭都出來便是,就算你們四人聯手,趙某又有何懼!”
韓棄聞言只是無奈地搖頭,他攤了攤手道︰“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只是你這般武斷行事,卻正中了那神秘敵人的下懷,到時候恐怕我們四人,沒一個能夠逃過此劫!”
“韓兄弟!”
趙溫尤還再想說什麼,卻被身旁的葉天語給搶過話頭,只听他神色黯然地道︰“天語自從太微山與韓兄弟相識之後,一直對閣下的為人欽佩不已,即使你我是敵非友,天語也一直不願與你刀兵相向。可是這些日子韓兄弟的所作所為,著實讓天語心寒,所以今日于公于私,我都要與你分個高下!”說罷,也將身後法劍祭了出來。
“葉兄你真的誤會在下了,”韓棄滿臉無奈地解釋道︰“我理解你們的想法,你們認為這一路上的失蹤事件,是我四人事先設計好的金蟬脫殼之法。先用某種手段控制住守夜的柳余霜,再讓司可冠借外出之際假死遁走,然後趁不恭叔和洪鼎武外出之時,兩人再一齊出手制服洪鼎武,而接下來我和葛大哥也會用差不多的方法溜之大吉,是麼?”
“哼、難道不是這樣麼?”趙溫尤冷笑道︰“除了你們幾人暗中下手之外,難道以我柳師弟的修為,真的有人能夠悄無聲息地將他制服麼?”
“怎麼沒有!”韓棄也冷笑道︰“不過是你孤陋寡聞了些,僅僅我認識的人當中,就有兩人可以辦到,其中一位,就是我這位葛大哥的義父。”
葛三青默然點了點頭,冷聲道︰“若是我義父出手,只怕我等在場所有人加起來,也非他一合之敵。”
“怎麼可能!”趙溫尤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屑,道︰“就算真有像你說的這般高人,那他為何要無故襲擊我們幾個小輩,而且還一直東躲xz不敢露面?”
“不知道!”韓棄答得干脆,“而且我也沒說一定是某位高人所為,我只是提出這種可能性罷了。”
“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趙溫尤明顯被激怒了,隨後身前法劍一震,厲吼道︰“既然韓不恭他們還不願出來,那我就先動手擒了你們!”
“你先走,我攔住他!”
葛三青見狀猛然踏前一步,將韓棄護在身後。
“不、葛大哥,你一個人絕不是他的對手,我們聯手或許尚可應付一二。”
“我知道,”葛三青卻道︰“我知道我未必是他對手,但是如今的你就算想幫忙也出不了多少力,不是嘛?所以你還是先走吧,我自信還是能夠攔他一陣的。”
韓棄聞言,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棄武修術,于是也不再推辭,對葛三青說了句保重,便御起疾行術不辨方向地逃串而去。
“哼、想走!”
趙溫尤大喝一聲,翻手便是一道瞬息萬里之術朝韓棄的背影追去,力道足有七十五尺,以韓棄如今的實力,是絕沒有躲開的可能的。
“你的對手是我!”
葛三青厲吼出聲,身形只在原地顛了一顛,便提刀出現在了那正極速延伸的銀芒跟前,瞬息萬里之術恰好擊在了焚雲刀刃之上。
只聞“鐺”地一聲,葛三青整個人被擊飛了數丈之遠才勉強穩下身子,雙腳也在土丘上搓出兩條足有半尺深地溝壑。
這趙溫尤一擊之威,竟然厲害如斯!
葛三青感受著幾乎麻痹的雙臂和虎口,轉頭望了一眼韓棄消失的方向,韓棄的背影已經只剩下一個黑點,他這才安心地回過頭,望著趙溫尤冷聲道︰“你會後悔這樣做的。”
“趙某做事,從不後悔!”趙溫尤陰著臉,隨後偏過頭吩咐葉天語道︰“你去追韓棄,絕不可讓他逃脫!”
葉天語默然點頭,然後便御起疾行術朝韓棄遁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然而,當葉天語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趙溫尤的視線之內後,他臉上的陰冷神情卻逐漸收斂,隨後沖著對面的葛三青輕描淡寫地淡然一笑。
“瞧你這一身殺氣,莫非還真想與我動手不成?”
“難道你沒這個打算?”葛三青反問,臉上的鄭重神色卻也同樣緩和了不少。
趙溫尤則舒心地笑出聲來。
他當然有這個打算,否則一開始他就不會在與他二人的距離拉到十丈之後才決定動手,要知道一旦被武者近身,那可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早就听說過你三刀太歲的名頭,就連余霜的金鱗洪鐘罩也被你強行破開,如果只是三招的話,想來也是無妨,也罷,就如你若願!”
趙溫尤的笑聲戛然而止,山丘之上,熊熊戰意霎時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