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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轉眼間,小韓棄在伊賀家呆了已有十天。
這十日內,伊賀子甦只傳授了他一些修煉武術所必要的基本功,雖然只是些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基本動作,可小韓棄卻甘之如飴,在花費不到半天時間迅速掌握所有動作要領之後,每日便廢寢忘食地拼命練習,一天只睡兩個時辰,其余時間除了吃飯和上茅房,幾乎全都花在了練功上,而他這些努力的表現被伊賀子甦看在眼里,也頗為歡喜,因此也對他格外得嚴苛。
由于每日都沉迷于練功,所以這十天里,小韓棄基本上沒交到什麼朋友,他的那些師兄師姐們似乎是在集體孤立他,也許是因為韓棄的模樣生得比他們俊,也許是因為他剛來便受到了伊賀子甦的垂青偏愛,總之從來沒有人主動去搭理他,而小韓棄偶爾找他們搭話也沒人會回應。
久而久之,小韓棄也就習慣了這種獨來獨往,他的想法很簡單,反正自己是來學武的,又不是來交朋友的,你們不稀罕和我套近乎,我還沒那個時間搭理你們呢。
有那交朋友的閑工夫,還不如多去練幾個時辰的馬步。
當然,這些天小韓棄除了勤練基本功之外,還要參加風雨無阻的每日集訓,這也是所有徒弟們最為難熬的時刻,可卻又都不敢懈怠,因為每到這個時候伊賀子甦通常會親自到場監督,即便有時他趕不上,也會安排其他人來頂替他。
而所謂的集訓,不過是所有徒弟們,一人發一把木刀,然後任由他們在演武廳中混斗,一直要斗到最後只剩下一人還能站著方才罷休。因為這項特殊的訓練,這群徒弟身上每日都是新傷不斷,眾人雖然都極其痛恨這項訓練,卻也明白這是變強的必經之路,因此全都咬著牙每日苦撐。
小韓棄一開始還覺得這項訓練非常有意思,可是幾天下來他很快便發現,只要自己站在場上,就會有好幾位師兄聯合起來將他擊倒,等他再爬起來,又有人立即將他擊倒,因此這些天下來,他總是第一個被打趴下爬不起來的,也是每日負傷最重的那個。所以,這十天以來,這項訓練對小韓棄來說,只不過是一場單純的抗擊打訓練,他甚至還從來沒有機會用那把木刀去主動攻擊過誰。
但好在這些傷痛他還可以忍受,那些師兄師姐不過是群比他稍大幾歲的孩子,無非只是想教訓教訓他,並不敢下太重的手,另外每日集訓結束之後,都會有專人替他們在傷處上藥,所以倒還不至于會傷筋動骨。
可是每日這般身體上的折騰,再加上小韓棄刻苦練功不願休息,夜深人靜之時又分外思念娘親,這個年僅九歲的孩子終于扛不住了,在第十日的夜里發起了高燒。
第十一天的早晨,小韓棄依舊憑著一股堅韌的意志強撐著早早地起了床,在練習了個把時辰的基本功後,很快就等到了集訓的時間,可憐小韓棄甚至已經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但是他硬是咬緊了牙關,和往常一樣提著木刀,邁進了演武廳。
也正是這一天,伊賀子甦不知為何心情格外的差,等眾弟子集合完畢時,他早就怒氣沖沖地等在了演武廳的看台上了。他先是將那些個因為起床晚了而遲到的幾個倒霉弟子破口大罵了一頓,而後便下令開始集訓。可當他在椅子上坐定之後好久,依然無法平靜下來,雙手不住地錘著椅子扶手,模樣像極了一只氣急敗壞的公雞。
今日小韓棄帶病上場之後,他那些師兄師姐們也沒有絲毫要手下留情的意思,還以為他不過是在裝可憐,想借此博取師父的同情,下手反而更重了些,三兩下就將他打趴在地。而小韓棄則是真的沒有半點力氣了,趴在地上努力了半天還是沒能爬起來。
這一幕恰巧被伊賀子甦看在了眼里,以為是他是怕挨打才躺在地上偷懶,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惱怒,滿腔的怒火也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突破點。
他取過看台上掛著的一條拇指粗的荊棘鞭,大踏步地走下看台,命眾徒弟停手後,來到小韓棄的身邊,二話不說,掄起手中的鞭子就向小韓棄雨點般地抽去,一邊抽還一邊狠狠罵道︰“我讓你偷懶,讓你裝死,枉我對你另眼相看,你就這麼不爭氣……”
那群師兄師姐在旁邊看著,一開始還止不住有些幸災樂禍,但很快便察覺師父是真動了怒,雖然有幾個心腸軟的師姐在心中已經開始同情起這位看起來不像是裝出來的小師弟,可面對脾氣如此火爆的師父,她們又哪里敢出聲阻攔。
可憐小韓棄已經病得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了,挨一鞭子便渾身抽搐一下,背上早已被抽得皮開肉綻,可他卻只能無力呻吟著。
“你在干什麼?”
就在伊賀子甦狠狠抽了十幾鞭子尤不解氣之時,伊賀姍姍恰巧經過此處,見狀後連忙掠上前,伸手便要截住伊賀子甦正急速揮舞而下的鞭子。
“刷”的一聲微響,荊棘軟鞭的前端被伊賀姍姍一把握住,鞭身原本遍布著細小木刺,但大多數都已在抽打小韓棄時脫落耗完,留在了小韓棄的皮肉之中,盡管如此,伊賀姍姍猛然伸手握住棘鞭,不但手心立即被所剩不多的木刺給扎破,鞭子最前端的一小截由于鞭身去勢猛然受阻而彎折回來,在她那白皙光滑的手背上頓時留下一道鮮艷紅印。
“嘶!”
伊賀姍姍疼得抽了一涼氣,手也哆嗦了一下,卻並未松手,只是紅著眼楮瞪視著自己的父親。
伊賀子甦瞥見女兒那只潔白手背上的清晰鞭痕,嘴角微微一抽,心中也猛然一疼,一臉怒容正要急速消失,卻又瞥見女兒正眼眶通紅地瞪視著自己,頓時把心一狠,扔掉鞭子背過身去,背著手冷哼一聲。
“怎麼,現在我教訓自己的徒弟也要你來管麼?”
伊賀子甦還是裝作一副氣憤難消的樣子,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小韓棄,見已經被他打得不輕,又惡狠狠扭頭沖著那群徒弟吼道︰“看什麼看,還不趕緊練功去,再敢偷懶的,以後就是這個下場!”
一眾徒弟心有余悸,慌忙應聲而散。
伊賀姍姍則已經默默蹲下身子查看起可憐的小韓棄,見他背上的鞭痕觸目驚心、鮮血淋灕,應該早就痛暈過去才對,可是他的身體卻還在不停地打著擺子。她心中奇怪,連忙用手去探他的額頭,一探之下只覺異常燙手,顯然是燒的不輕,登時心中一痛,幾乎要落下淚來。
伊賀姍姍一把抱起小韓棄,轉身咬著銀牙沖伊賀子甦怒道︰“你有火就沖我發,沖你的徒弟發泄算什麼?他本來就燒得厲害,再遭你這一頓毒打,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命!你這樣,也配給人當師父?”
說罷,紅紅的眼眶滑落兩行清淚,惡狠狠地瞪了伊賀子甦一眼,抱著小韓棄快速離開了演武廳。
不知過了多久,小韓棄終于悠悠醒轉,只覺自己渾身無力,背部還火辣辣的痛,睜眼後才發現自己正趴臥在一張極為柔軟的大床上,額前還抵著一塊濕巾。
他試圖轉過腦袋,卻沒能做到,可偏偏又口渴得厲害,于是只能輕聲呢喃道︰“水……水……”
一旁打盹的伊賀姍姍聞聲醒轉過來,見韓棄終于醒了,心中大喜,趕緊倒來一杯水,動作輕柔地將他的身子翻轉過來,喂他喝了下去。
韓棄翻過身子,這才發現並不是在自己房內。此時的他正睡在一張象牙床上,高床軟枕透著一股子幽香,四周還掛有彩色羅帳,好不漂亮。再看見喂自己喝水的伊賀姍姍,哪里還不明白,原來自己此刻正睡在小姐的閨房之中。
“你終于醒啦。”伊賀姍姍沖他溫柔地笑了笑,早沒有了平日里的那副冰冷。
小韓棄微微點頭,望著眼前笑意溫柔的少女,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娘親,眼角有淚潸然滑落。
伊賀姍姍見他流淚,還以為是他身上疼痛,忙道︰“你發了那麼重的高燒,又被……又被你師父責罰,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幸運了。接下來幾天你一定要好好休養,可千萬不能下床。”
小韓棄聲音沙啞地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兩天。”
韓棄聞言睜大了眼楮,立刻掙扎著就要起身,卻被伊賀姍姍強行按住,杏目一睜責問他道︰“你要做什麼?”
小韓棄微弱地掙扎著道︰“我要去練功,我都休息了兩天了,沒時間再躺著了。”
“你沒听到我剛才說的話麼?”伊賀姍姍有些生氣,隨即她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我不準你下床。你的傷還沒好透,現在去練功只會加重你的傷勢,到時候只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韓棄想了想,她說的的確有道理,于是便不再掙扎,改口道︰“那我回自己房間去休息,在這里休息豈不是佔用了大小姐的房間。”
他望著伊賀姍姍臉上濃重的黑眼圈,猜想她這兩天一定是守在自己身邊,沒怎麼顧得上休息,心中不由大為感動。
伊賀姍姍這才笑了笑,可她嘴上卻強硬地道︰“不行,你就在這里躺著,那也不準去!那些徒弟們住的地方條件不是很好,我還听說你那些師兄師姐還總是欺負你,是吧?”
“沒有……”小韓棄慌忙否認。
“你不用替他們掩飾了。”伊賀姍姍摸了摸他的小腦瓜,一臉心疼地道︰“我都知道了,他們集體孤立你,還在集訓的時候刻意欺負你。”
小韓棄聞言也不再否認,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便任由伊賀姍姍將他重新趴放在床上。
伊賀姍姍望著韓棄背上那觸目驚心的鞭痕,想要伸手觸摸卻又縮了回來,她眼眶一紅,坦白道︰“其實……其實那天你受罰,都是我害的。”
小韓棄趴在床上,看不見伊賀姍姍臉上的表情,回應道︰“跟大小姐沒關系,是我沒用,惹師父他生氣。”
“不。”伊賀姍姍卻自責道︰“都是因為那天早上我和你師父大吵了一架,他心情不好,所以才會拿你出氣的。”
小韓棄何等聰明,就算她不說,他也早就猜了個大概,他大方地笑道︰“沒事,反正我皮糙肉厚。只是師父他老人家倒是出了氣,不知道大小姐有沒有氣要出,如果有的話,我看我也還能頂得住。”
伊賀姍姍被他一語逗樂,輕輕一掌拍在他的腦袋上,破涕為笑,嗔罵道︰“你個小鬼頭。”
小韓棄見她被逗真的,在這個世上,除了我娘親之外,就只有大小姐對我最好了,以後大小姐只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韓棄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會幫大小姐達成所願。”
伊賀姍姍聞言心頭莫名一暖,卻似又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她蹙起兩道好看的眉毛,半開玩笑地道︰“好啊,那等你長大了,娶我好不好?”
韓棄聞言,小臉一紅,正不知該說什麼,一扭頭瞥見伊賀姍姍眉宇之間盡是憂絲,當下心思電轉,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小姐,是不是因為師父他總是逼你嫁人?”
伊賀姍姍正自滿心憂愁,听他一口猜中自己的心事,不由輕輕嘆了口氣,覺得找個人傾訴也不是件壞事,于是緩緩點了點頭。
“是的。我爹他一直逼我嫁給我的一個師兄,他叫織野長風,是兵祖織野家下一任的繼承人。雖然他從小就在我家習武,與我也很是親近,可是我對他沒有一點男女之情的意思,我只是將他當作師兄罷了。我之前遇見你那天,還有前兩天你被我爹責罰,都是因為他上門提親的緣故。我爹他很看好這門親事,可我堅決不同意,所以才會和他發生爭吵。”
小韓棄安靜地听完她的話,安慰道︰“我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只有兩個人真心相愛,在一起才是幸福的,就像我爹和我娘那樣。大小姐,你反抗是對的,我支持你。”
可伊賀姍姍卻依舊愁眉不展,搖頭道︰“可是你不知道,我曾經有一個姑姑,就是因為反對父母的婚配,和另外一個男人私奔了,好像還有了孩子。可我爹他竟然活生生地將他們一家給拆散,我姑姑就是被他親手給逼上了絕路。那可是他最疼愛的親妹妹啊,我真不知道我又能反抗到幾時……”
韓棄聞言,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再安慰她。思考良久,他鼓起勇氣,道︰“好,那我就快些長大,長大以後我來娶大小姐。”
伊賀姍姍听到這話心頭微微一震,望向他的眼神不禁變得有些幽怨。眼前這個孩子先是保住了自己的貞潔,又帶給她諸多感動,只可惜他是個孩子,若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話……
伊賀姍姍沒有再往下想,只當他是童言無忌,嫣然一笑,摸著韓棄的腦瓜約定道︰“好的,就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