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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島有四寶,廚、武、兵、藥。
除去作為一座島嶼而固有並且成熟已久的漁業之外,整座東島最為發達的四大行業,便要數料理、武館、兵器和藥材了。要知道,這四大行業久負盛名,但並非僅僅是在東島地區獨得青睞,便是在中原地區也備受推崇。尤其是其中的東島料理,或許是物以稀為貴的緣由,哪怕是那些在東島住民嘗來只是食材該有的原汁原味,可一旦到了中原人的嘴里,卻被夸贊得神乎奇跡。為此,那些為了一飽口福而不辭萬里渡海而來的中原來客,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
于是,久而久之,以東島料理為首,整個東島逐漸衍生出了同樣備受中原推崇的廚、武、兵、藥四大行業。而為了不導致市場的惡性競爭,更是在每個行業中推選出了一個家族作為領頭羊,這便是東島上廚聖、武宗、兵祖、藥王四大家族的由來。
而且,每隔十年,東島上還會舉行一次奪寶大會,大會上,會根據東島市場的最新動態來重新評選新的四大家族。有幸獲得這四項殊榮的家族,除了能夠得到一塊書有各自殊榮的金字匾額外,最重要的則是能夠獲得四大行業長達十年之久的對外貿易壟斷權,直到下一屆奪寶大會的到來。
可千萬別小看了這十年的對外貿易壟斷權,要知道,純粹的島內經營與對中原貿易的利潤差幾近有三七之別。通常情況下,一個家族經過十年的對外壟斷貿易,規模只會更盛,除非有發生像上上屆廚聖單家那樣全族滅門的小概率事件,否則那四枚分別書有“廚聖”、“武宗”、“兵祖”和“藥王”的金字匾額絕少會易主。
另外,有關這東島四寶還存在一個特殊情況,是與其中的“武宗”這一殊榮有關。
與其他三項殊榮不同,東島的武宗其實有兩個,關西伊賀和關東柳生,這事在東島上即便是三歲孩童也耳熟能詳。因為至今為止的數百年來,這兩家就像是約定好了一般,書有“武宗”二字的金字匾額在這兩家之間每十年便會易主一次,絕少有例外。
眼下不難猜出,奪得這一屆武宗殊榮的正是關東柳生,因為金光璀璨的“武宗”匾額正高懸于柳生府邸的中門之上,借著光線反射,將下方的“柳生”門匾一齊輝映得金光閃閃,直惹得路人紛紛側目,忍不住都要在心中感嘆上一聲︰好一副名門世家的不俗氣派!
然而,此時此刻,一名皮膚黝黑的男孩正癱坐在柳生府邸門口的大街上,嘴中不斷地大口喘著粗氣,渾身上下汗流如淋,根本沒有絲毫余力和心情去感受和贊賞眼前的這份氣派景象。
在他身旁還有一位姿容絕美的婦人,面上滿是疼惜之意,先是從隨身攜帶的包裹內取出水袋和汗巾,替男孩解渴拭汗,而後又替他褪下鞋襪,輕柔地抬起他那雙稚嫩腳掌,手法熟稔地用銀針挑破一個又一個充血的水泡。
“呼……累、累死我了……總算、總算是到了……”
韓棄接過析欒遞過來的水袋,猛灌了幾口,似乎仍覺得仍不過癮,索性將水一股腦從頭上淋下,而後長長呼出一口氣,大叫一聲爽快後,便倒頭癱睡在青石磚鋪就的大街上。
析欒半點也不惱,默默替他褪去濕透的衣衫,幫其擦干胸前和肚皮上的水後,便安靜地立在一旁等候。
就這般過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韓棄才終于拖著灌了鉛一般沉重的雙腿從地上爬起,腳掌傳來的疼痛早在幾天前便已麻木,是以走起路來也沒有一瘸一拐,他歪過頭對著立在一旁等候的母親燦爛一笑,從其手中接過一套嶄新的綢緞短衣換上後,用力甩了甩頭發上殘留的水跡,他笑著問道︰“娘親幾時給我買的這套新衣服?真好看!”
析欒彎下身子替棄兒打理著儀容,道︰“既然是要正式拜師,那自然要穿好看些。”
說罷,牽著他的手走向柳生府中門旁的側門,敲響了門環。很快,一位門房打扮的老人開了門,上下打量著兩位不速之客。
析欒沖其施了一個萬福,細聲問道︰“請問柳生正平公子、不,柳生正平先生是否在府上?”
門房老人聞言,先是歪著腦袋思索了一陣,而後猛然睜大了雙眼,用一種近乎奇怪的目光盯著析欒,仿佛像是見到天外來客一般。半晌,老人方才意識到有些失禮,收起了好奇的目光,但似是還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確認著問道︰“夫人是要找那位柳生正平先生?”
見析欒點頭,門房老人的表情依舊有幾分古怪,但除此之外,並未有其他不恭之處。
似柳生府這般豪門望族,平日里來往的絕大部分都是東島上極具身份地位的權貴之輩,他一個祖墳里冒青煙才有幸成為柳生府大門房管事的小角色,並且在這個油水頗豐的崗位上能夠勝任十年之久,靠的就是一副毒辣的識人眼光。哪些人登門該迅速通稟,哪些人求見該攔在門外,哪些人駕臨該大開中門,哪些人來了甚至可以敲一筆跑腿費,不是老人他吹噓,只需他一個照面,那心中便跟個明鏡似的。
只是,今日老人卻有些看不透眼前的這對母子,無論是那婦人的姿容氣質,又或是那名小公子的光鮮衣著,顯然這對母子絕非下等貧寒出身。可一般來說,有攜幼子登門者,多半是為了讓超齡幼子拜入柳生門下,因為柳生武館有不收七歲以上弟子的規矩,每年那些為了走後門而來登門的人也不在少數。可如果是這樣,那這位小公子肯定沒戲,要知道,那些需要父母帶著來走後門的孩子頂多也就超出個把月的光景,眼前這位估摸著怕是快有十個年頭了吧。可最最讓老人好奇的卻不是這些,而是他們點名要求見的那位柳生正平先生。
老人替柳生府看門報信已有十年之久,每天登門拜訪的人不下數十位,但所求見者無不是柳生府的盛名之輩,像今天這般點名要拜訪那位柳生正平先生的,還是他十年守門生涯里的頭一遭。若非老人在這府上著實呆了不少年份,今日里恐怕一時半會都要想不起來那位柳生正平先生是誰,他甚至可以想象,今日輪值的若是另外那兩名年輕門房,恐怕早就拋出一句“府上沒這人”,然後就將這對母子給堵在門外了。
想到這里,老人眼中夾帶著一絲好奇的古怪神色,嘴上卻不無恭敬地道︰“且容小的前去通稟,只是不知夫人姓氏,府上所居何處?”
析欒抬手理了理發髻,從容道︰“有勞老伯,您且說,故人析欒,攜子韓棄,拜訪柳生正平先生。”
門房老人道了一聲稍候,便轉身往府內報信去了,心中的好奇愈發濃重,可他畢竟不是年輕後生,不該問的不要問這一條在大戶人家做下人的基本要領,他早就烙印于心。既然人家要見,那自己只管通報就是了,估計也就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畢竟,人家要找的只是那位柳生正平先生罷了。
很快,老人折了回來,打開側門請析欒二人進去,並一路穿廊過院將他們引到了府內的一處堆滿雜物的偏院,指著院中一間破敗小屋,努嘴道︰“喏,那就是柳生正平先生的住處了,先生請你們自己進去。”
析欒心下暗暗有些奇怪,她自詡以她和韓英當年與柳生正平的交情,就算十幾年未見,也不至于這般冷漠,不說迎至府外,至少也會出屋相迎,怎會隨隨便便派個下人來引路?莫非當真是人心不古、情誼不復?
想到這一層,析欒不禁有些心涼,同時卻也加強了幾分警惕。她牽著棄兒緩步走向舊屋門前,猛然驚覺還有更不對勁之處。
想當年,柳生正平在柳生家可是被委以眾望的家主嫡子,他的住所,怎會會是眼前這一方偏院舊屋?
莫不是其中有詐?
可堂堂柳生家如要對付她一介女子,又何需使詐?
正在析欒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進屋的時候,右手牽著的棄兒卻已經一手推開了虛掩著的房門。
“咳咳、咳……”
屋內傳來一陣咳嗽聲,小韓棄也已經一只腳踏進了屋子,析欒阻止不及又恐有變故,立即彎腰抱起棄兒,一個閃身掠進了屋內。
屋內光線並不充足,內里布置也簡單到了極致,一床、一櫃、一水盆,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小屋雖窄,卻反而顯得空曠,只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咳咳、咳……”
床上躺著一人,從先前開始便不斷傳出的咳嗽之聲正是由此人發出。
“析欒,是你麼?”
似乎是听到了動靜,床上那位努力著喘息了好一會後,方才說出一句話來。
析欒聞言神色大震,她彎腰放下手中抱著的棄兒,緩緩向散發著刺鼻惡臭的床榻靠近,借著昏暗的光線,想要看清床上那人的模樣,但是那人須發遮面,似乎很久未曾打理,她根本無從辨認。
見到析欒靠近,床上那人原本全身上下都彌漫籠罩著一股死氣,但唯獨一雙眸子卻在此時突然綻放出異彩,咳嗽著斷斷續續地道︰“你還是……咳咳……和以前一樣……咳咳……一樣漂亮……”
“你……是柳生大哥?”
析欒實在是難以置信,看著眼前這人躺在床上邋遢得如同野人的模樣,她怎麼也不敢將他和當年那位豐神俊朗、灼灼其華,號稱東島素面郎君的柳生正平聯系在一起。
床上那人點了點頭,又引起一陣猛烈的咳嗽,似乎僅僅是點頭就已經用盡了他全身力氣。良久,只听他緩緩吟道︰“錦面狼,不自量,敢和戚英爭霸王;盜嫂平,無廉恥,妄同韓信較高低。”吟完這幾句,又是一連串猛烈的咳嗽。
析欒听完這幾句沒由來的打油詩,眼中頓時流淚不止,確信床上之人是柳生正平無疑!因為這首打油詩,正是自己當年說給他的,除了他和韓英之外,這世間絕計不會再有第四人知曉。
“柳生大哥,真的是你,你怎會成了這幅模樣?”析欒掩面失聲,顧不得嗆人惡臭,扶著床沿垂淚而泣。
柳生正平似乎是笑了笑,只是須發遮面看不真切,只听他道︰“當初你們離開東島後,又出了些事,咳咳,我落得個全身殘廢,你來了,連出門相迎都做不到,當真是失禮了。”
析欒聞言霎時止住哭泣,驚訝地問道︰“你已經這樣十多年了?”
“多少年我已經記不清了,反正日子一天一天過,我就一直躺在這里,我相信,終有一天,你一定會再來見我一面。現在你來了,我當真是死而無憾了。”
或許真如他所說,正因為得償夙願,臥床十余年的柳生正平整個人似乎瞬間精神了許多,說話時咳嗽也不再如原先那般頻繁。
“我不許你死!”
析欒忽然就有些生氣,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怨氣,她伸手撥開了柳生正平遮面的糟亂須發,凝望著他那副與記憶中已經判若兩人的蒼白面孔,強忍住心中疼惜,她冷聲質問道︰“全身殘廢又如何?以柳生大哥你的能耐,想要重新站起來並非難事,可你為什麼要自暴自棄?”
柳生正平躲閃著目光,不敢直視女子滿含幽怨的雙眸,一轉眼,恰巧瞥見了杵在門口正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的小韓棄。
柳生正平與小韓棄對視了一陣,眼神中泛起一股難掩的艷羨之色,他順勢轉移話題道︰“這是你和他的孩子?”
析欒點了點頭,起身將因避讓惡臭而遲遲沒有上前的棄兒牽到床前,沖他道︰“這就是我和你提過的柳生伯伯,他和你父親是過命之交,和娘親也是極好的朋友,你在這和柳生伯伯說會話,娘親去打盆水來。”說完,便拿過水盆出了屋子。
“佷兒韓棄,拜見柳生伯伯。”
小韓棄呆立片刻後,乖巧地來到床邊,跪倒在床前納頭便拜,居然恭恭敬敬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快起來,快起來!”
柳生正平壓根沒想到他會行如此大禮,有心想要阻攔卻是無能為力,只得斜著眼楮干著急道︰“如今的我,不過一個枯睡等死的邋遢廢人,如何受得起你這跪拜叩首的大禮?”
“伯伯受得起。”小韓棄站起身來,迎著一股子惡臭又朝床榻靠近了兩步,朗聲道︰“我父母識人無算,唯獨卻皆引柳生伯伯為知己,想必伯伯必有過人之處,那我韓棄自然也是敬佩伯伯的,因此給您磕一個頭。我父母久在中原,期間伯伯身受大難而不獲知,十余年間非但未替伯伯雪恨,甚至未曾親臨探望,讓伯伯您飽受十余載苦等煎熬,忝為伯伯知己。今日由我韓棄代父母向伯伯您賠罪,因此再磕兩個頭。伯伯受小佷跪拜三叩首之禮,當之無愧!”
听完小韓棄這一番發自真心、毫無造作之嫌的言語,多年來一直不悲不喜、內心麻木的柳生正平當場感動得眼含熱淚。
整整十二年了!
當再見到十二年來令他每日里都魂牽夢繞的析欒時,他尚能淡然處之,不曾落下一滴淚水,卻不成想會被這個孩子的一番話感動得熱淚盈眶。
直到析欒端著水盆推門進來,柳生正平才勉強收拾好情緒,沉聲道︰“有關他的事情,我听說了一些,卻不知你們此番赴東島,所為何事?”
“實不相瞞,韓英他一去多年,生死不知,我和棄兒雖已尋找多年,但一直不曾探得絲毫線索,只好一直這般浪跡天涯。”析欒一邊用浸過熱水的毛巾替他擦面,一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少些悲涼,道︰“正好棄兒他想要學武術,我便想著帶他來東島,順便拜訪故人,只是沒想到……”
柳生正平打斷了析欒,望向小韓棄問道︰“你叫韓棄是麼?”
“是的。”
“你為什麼要學習武術?”
“我要變強,變得比任何一個人都強,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好娘親,才能早日尋回父親。”
柳生正平好奇地問道︰“可你為什麼不學術術反來習武?要知道,你們韓家的七殺術,可是號稱北穹最強的術術。”
小韓棄望了一眼母親,隨後坦白道︰“娘親她不同意我修術術,所以我才來學武術。”
對此,柳生正平沒有追問,析欒的良苦用心,他心思一轉,自然也就明白了。
他又問道︰“那你可知道,習武可不比習術術,不是只要有天賦就能有成就的,你能吃得了苦麼?”
小韓棄嘻嘻一笑,反問道︰“柳生伯伯,請問我在十天之內從關西碼頭一路跑到這里,算不算能吃苦?”
柳生正平聞言將目光轉向析欒,似有些不信,他確認著問道︰“十天?”
析欒微笑著點頭︰“這孩子從關西碼頭跑到你家大門口,總共花了九天半。”
柳生正平睜大了眼楮,問棄兒道︰“你今年幾歲?”
“九歲。”
柳生正平不再說話,沉默了一陣後,他開口道︰“這個孩子柳生家教不了,你們去別家吧。”
析欒和韓棄都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他的解釋。
“我是一個廢人!”
就在析欒準備掀開被褥,要替他清理那股惡臭源頭的一片狼藉之時,自稱廢人一個的柳生正平終于爆發,嘶啞著咆哮了一句,而後便引起一長串猛烈的咳嗽。
析欒的身體倏然僵住,伸出去要掀被子的一只玉手,也慢慢縮了回來。
好半晌後,柳生正平才終于止住了咳嗽聲,情緒也已恢復如常,他苦笑一聲,緩緩道︰“起初我父親還是一家之主時,他們還正眼看我,還有人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可當我父親退位,我大哥成了新家主後,就再也沒人把我這個廢人放在心上了。住所從正院搬到偏院舊屋,別說安排個下人,就連飯食也是有一頓沒一頓,每天就這樣躺在床上等死。”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平和,語氣淡然,仿佛是在說另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人,絲毫看不出是在發泄或是在傾訴這十余年苦悶的跡象。
柳生正平微微偏過腦袋,凝視著析欒,他一字一頓道︰“我之所以強撐著活到現在,只是想著要再見你一面,如今我已別無所求。欒兒,若你還念著往日情分,便幫我解脫吧,以免我再受那絕食之苦。”
析欒卻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盡量不去看他。
片刻後,她似乎有了決定,扔掉毛巾拉過棄兒,神色決然道︰“棄兒,我們走,我們找錯人了,你的柳生伯伯已經死了。我所認識的柳生正平絕不會像個廢人一樣在床上一躺十余年!全身殘廢算什麼,只要雙腿還在,是柳生正平就能再次站起來!我們走,床上這個人,不配你喚他一聲伯伯。”
析欒說罷,拉著韓棄作勢便要離開。
“手腳殘了,當然還能再站起來,可心若死了,恐怕就不易了吧?”
屋外傳來一陣洪鐘般的聲音,說話之人顯然中氣十足。緊接著,舊屋的小木門應聲彈開,一位須發灰白的老翁杵著禪杖抬步走了進來。
小韓棄看清老翁的模樣,心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老翁不是別人,正是半月前他們初至東島時,在關西碼頭茶樓里遇見的那個灰發老翁!
那老者看見二人,也是頗感意外,隨即他撫掌大笑,盯著小韓棄道︰“果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老朽和小公子緣分不淺!”
韓棄見避無可避,索性就豁了出去,只見他上前幾步,擋在娘親身前,道︰“老公公別來無恙,小子此間已經事了,恕不奉陪,暫且別過,後會有期。”
他一口氣將他會的這些個成語客套話全用上了,拉著析欒便打算開溜。
老翁也不阻攔,自顧自以手指梳理著胡須,卻在二人即將踏出門口的時候突然開口道︰“難道韓夫人就不好奇,當年神采飛揚的東島素面郎君,為什麼會落得個全身殘廢,變成這副廢人模樣麼?”
析欒倏然止住了身形,任憑棄兒如何拉扯,再也挪不動步子。
“不許你胡說!”
躺在床榻上,神色剛剛恢復平靜的柳生正平卻在此刻再度暴吼起來。也許是因為這一聲暴吼牽動了體內舊傷,他又劇烈咳嗽起來。從他的咳嗽聲中,依然能夠依稀分辨出,他正聲嘶力竭地不斷重復著那句話。
“不許你胡說!”
“胡說?我還未開口,你又怎知我是胡說?”
老翁並不過多地理睬他,眼神驟然間變得犀利,斜睨著析欒繼續道︰“十二年前,關西單家滅門慘案,韓夫人,當時你也在場吧?雖然歷時十二年之久,但以韓夫人過目不忘的本領,想必如今依然歷歷在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