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地開車回到自己的公寓。
洗了把臉,換了件衣服,他拎起竇豆送的那件夾克聞了聞,連穿了兩天,還好,除了有點醫院里的來甦味兒,沒有汗味兒。
他把衣服裝進一個塑料袋里,打電話把何足道喊進來,把塑料袋遞給他“送去干洗。”
他不知道這年頭干洗費比這件衣服貴。
他又把楚君紅送的褲子、鞋子裝進另一個塑料袋里,也遞給何足道,說“拿去送給保潔的老陳吧,才穿過一次,還沒洗過。”
何足道看了看簇新的耐克牌褲子、鞋子,說“老陳怎麼能穿得著這樣的衣服,整天跟垃圾打交道。”
菊地坐進雙人沙發里,嘆了口氣說“沒人穿,那就扔掉吧。”
何足道連忙說“誰說沒人穿了。”
他看了看鞋碼,說,“43碼的,正好我能穿。”何足道脫掉腳上的鞋子,試穿了一下,走兩步,“正好,很舒適。”
他一邊把自己剛換掉的鞋子裝進塑料袋里,一邊說“老板,怎麼看這雙鞋子、這條褲子都比那件毛線衣值錢吶。
就這雙新版的耐克運動鞋,少說也得一千七、八百吧,你在這方面是內行,比我更清楚。”
菊地扔給何足道一支煙,自己點好抽了一口,說“這衣服讓我看著煩心。對了,還有件上衣,跟這條褲子是一套的,在我臥室里呢,你自己去拿吧。”
菊地這會子覺得身心俱疲。
這一天都經歷了什麼呀?他攥緊拳頭,又松開,又攥緊,又松開……陷入了沉思。
連何足道都看出了,老板有心事。
何足道是菊地的大學同學,剛考上大學那會兒,人長的又瘦又小,大概是因為生長在山區的緣故,家里也不是太寬裕,給人的感覺,就是營養不良。
他是個倔脾氣,個頭小,脾氣臭,嘴巴毒,所以很快就因為排隊買飯,跟外系的同學發生了爭執。
論斗嘴吵架,少有何足道的對手,那個同學因此懷恨在心,愁著機會,帶人把何足道揍了一頓,這一幕正好被菊地撞見。
于是菊地路遇不平,出手相助,救了何足道。
從此何足道成了菊地的鐵小弟。大學畢業後,放著不錯的就業機會也不要,一心一意地跟著菊地,做起了棠棣之花。
何足道的公寓住房就在菊地對面,是菊地給他付的首付。菊地公寓里的鑰匙,何足道也有,他可以隨時出入。
何足道到菊地臥室里,找到那件上衣就告辭走了。
菊地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走到門口,又返了回來。
“老板,有件事跟你匯報一下,少雷的女朋友董小曼,今天開始,已經在咱們會所上班了。
她跟少雷是大學同學,少雷專修田徑,她專修藝術體操,後來又自己鑽研了瑜伽,到咱們這里是做瑜珈教練的。”
菊地問道“水平如何?”
何足道說,“水平不錯,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我悄悄找會員談話問過了,大家反應還不錯。”
菊地說,“你看著安排就行了。”
何足道道了聲謝走了。
何足道是菊地棠棣之花公司的二把手,兼棠棣之花會所門店店長,應該說,公司的事,他比菊地做的多,多年來,勤奮肯干,深得菊地的信任。
員工們私下里打趣說,棠棣之花離了老板行,離了何足道不行。
菊地也不生氣,他心說這就對了,啥事都離不了他,他還花重金聘請他們干啥?
菊地其它幾個會所的店長以及高爾夫球場的負責人,也都是菊地精挑細選的管理人才,都能獨當一面。
有些人還在上海供起了房子,娶妻生子。也有人私下里告訴菊地,某某私下里偷吃,漏空,不然,上海房價這麼高,他們打工階層,憑什麼能夠這麼快買得起房子。
菊地卻認為,貓不偷吃魚,是不可能的。他把人分為幾類偷吃但能干的人,不偷吃又能干的人,偷吃又不願意干的人。
不偷吃又能干的人,一將難求,遇到是緣分,跟找老婆似的,不容易,是可以全然信任之人。
他們目標明確,自控力和學習能力都超強,是這個社會的精英和中流砥柱。他們不屑于蠅營狗苟,憑本事,他們就能堂堂正正地攀上金字塔的頂端。
偷吃又不願意干的精致利己主義者,處處都有,是這個社會的較大一群人,混吃等喝,工作能混過去就行。
他們往往把自己照顧的非常好,來上班,恨不得都能把家搬過來。
躺椅、毛毯、坐墊、暖手墊板、養生茶具等等,櫃子里掛著各種季節的衣服,辦公桌上堆滿各種吃的喝的補的。
辦公室就像他們的另一個家。
典型的以單位為家啊。
其中的樂觀主義者,多為自掃門前雪之人,自己關上門,開心幸福地過日子。
悲觀主義者,則多是負能量的傳播人群,他們看不慣一切,很容易理解的事,他們都弄不清楚,不稱心就得鬧鬧,他心里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他們需要強有力的制度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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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吃又能干的人,是能用又不可全然信任之人,他們不加約束的話,往往膽大包天到沒有底線。
用其所長,容其所短。
水至清則無魚,就是為寬容以待這類人而量身定做的。
他們游走在規則和制度的邊緣,會投機取巧,會鑽法律的空子,更會趨利避害。
這類人,無論在哪個層面都能吃得開,都能過得如魚得水。
去年葛明輝到上海跟菊地合作,舉辦青少年拳擊格斗大賽時,曾建議菊地搞全國連鎖,把會所先開到西安去,菊地說暫時不考慮。
因為他實在不是個野心勃勃的生意人,他覺得小富即安就行,不想把自己栓得太死。
他不想像唐海平那樣,為了事業把自己整得妻離子散的,就失去了生活的意義。
也失去很多做人的樂趣。
還有一點,他也不想把生意做得太大太強,惹人紅眼。不溫不火的,他反而更安全。
頭痛欲裂,中午喝得太多了。
想了想,還是得問問竇豆的情況。
他們兩個今天這樣子,還能柳暗花明嗎?
打了黑驢的電話,黑驢說,醫生說沒大問題了,竇豆非要出院,現在在家休息呢。
菊地猶豫了一下,他是真有些怕見竇豆冷若冰霜的臉。
猶豫了良久,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可能躲過今天,他跟竇豆就再也無緣了。
白領公寓。
站在門外,給自己打了打氣,揉揉臉上的肌肉,帶著一臉的媚笑,菊地開始叩門!
打開房門,竇豆看到一張堆積著夸張笑容的臉,愣了一下,她接過菊地手中的水果,笑著問“吃晚飯沒?”
竇豆沒給自己臉色看!菊地簡直是受寵若驚,說,“還真沒吃。”
竇豆朝廚房里走去,問道“想吃點什麼?”
菊地跟屁蟲一樣跟到廚房里說,“算了吧,你才好,別累著了。”
竇豆一雙大眼楮里溢滿暖呼呼的光,沖著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