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上海!
一夜風雨,馬路邊的香樟樹綠的發亮。
淡淡清香飄過,倪憲鵬心情很好,鐵原終于答應要離婚了。等鐵原把婚離掉,他們就結婚,那時候,房子也差不多裝修好了,正好做他們的婚房。
一到公司,倪憲鵬就直奔唐海平的辦公室而去,老唐昨天說,今天有件大事要跟他商量來著。
倪憲鵬把門關上,把窗子打開,給唐海平點上火,自己也點了一支,坐好了,問道“老大,您昨天說的,啥大事啊?”
“你覺得我們公司上市如何?”唐海平有些興奮、又有些憂心忡忡的問道。
“上市?”倪憲鵬掩飾不住驚訝。
“上市當然好了,這不是我們一直夢寐以求的嗎?”
但是,看起來,唐海平一點都不激動,反而平靜得很。
倪憲鵬想了想,又說,“這一步跨得太大了吧?首先,我們沒有可靠的資金注入,其次我們沒有操作上市公司的經驗。”
“目前資金和操作都不成問題,有人會幫我們考慮的。”唐海平說。
“誰這麼好?不會是想招您入贅吧?那也得等您離掉婚呀。”倪憲鵬打趣道。
“吉多公司目前處于倒閉邊緣,我們可以通過購買吉多股權的方式,來取得上市的地位,然後通過‘反向收購’注入咱們的業務與資產,實現間接上市的目的,這叫買殼上市。”
唐海平說的這個吉多公司,就是當初在郭橋高爾夫球場見到的,那個胖王總的科技信息公司。
當時,由雲天昊引薦,魏成民和唐海平跟王老板談了半天,雙方都沒有多大的誠意,這件事就擱淺了。
由此看來,雲天昊並沒有給他任何實質性的幫助,任由他倒閉了,現在正好可以撿漏。
那麼當時急巴巴地喊他跟老魏去郭橋高爾夫球場,跟王老板商談,不過就是走走形式,應付王老板。
想通這其中的關竅,唐海平的心揪得更緊了,心里不由得罵一聲,雲天昊真不是人。
他能任由別人倒閉,也能任由自己倒閉,他坐享其成。
唐海平回憶一下,掰著指頭算算,這事發生在去年的聖誕節,他正好請老魏的客,給老魏辭職餞行,海潮那天晚上跟人打架。
如今,又是陽歷年年底,就是說,只將近一年的時間,吉多就要倒閉了,這里面難說沒有雲天昊的手筆。
“上市听起來很誘人,可是您有沒有想到,從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電子信息產業並不景氣,企業虧損面逐漸擴大。
據資料顯示,到目前為止,盡管電子信息制造業實現主營業務同比增長89,但利潤總額卻縮水123。
這樣的狀況,就是要上市,能融到資金嗎?您的投資人難道不想賺錢嗎?他難道不知道目前電子信息制造業的行情嗎?”倪憲鵬問到點子上了。
“他認為事在人為,別人可能賺不到錢,但是他能賺到。”唐海平輕吁了一下。呼出一口濁氣。
他心里更郁悶,更壓抑了。
“誰這麼牛逼轟轟的?”倪憲鵬問道。
“雲天昊。”唐海平說著,把手里的煙屁股扔到了煙灰缸里。
“雲天昊?臨海經濟開發區主任、臨海建設發展集團公司董事長?”倪憲鵬不無吃驚的問道。
“嗯。”唐海平又點了一支煙抽起來。
“好事呀,靠上大樹了,別人還求之不得呢。傍上他當然不一樣,別人賺不到錢,他肯定能。”
倪憲鵬也說不出來是什麼心情,喜憂參半,憑他幾十年掙扎的經歷來看,他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
真掉了,不是誰都能接住的。
“唉!好事壞事還不敢說。不過,不試試咱們公司啥時候才能走到這一步呢?”
唐海平在天人交戰。
“我們這樣的小公司他怎麼能看上眼?”倪憲鵬問道。
“是呀,今天主動讓手下來跟我們商談這事,我也覺得蹊蹺的很。”
“是呀,為什麼呢?看上您了?可他比您也大不多少吧?”倪憲鵬開玩笑說。
“看上海潮了,我想來想去,只有這一種可能。”
“海潮?是,您說得對。他女兒不是跟海潮同學嗎?那他怎麼不在海潮身上下功夫?”
“海潮不傻,海潮的公司是外企,他不好插手,但是,我們這里卻要顧忌他幾分。”
“那也不錯呀,海潮跟他女兒挺般配的,郎才女貌。這件事也不是那麼悲觀,既能喜結秦晉,又能生意興隆,何樂而不為呢?”倪憲鵬大著膽子,想想美事。
“問題是海潮到底喜歡不喜歡雲躲?如果喜歡的話,還會拖這麼多年跟她不長不短的?
海潮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他是個很要自由自主的人,誰也甭想勉強他,所以這件事燙手呀,不答應合作,就會得罪咱惹不起的人,答應的話,又怕連累海潮。”
唐海平越想越煩心。他兢兢業業的過自家小日子,他招誰惹誰了?
“那就暫時別回話,等想好一個可進可退的主意再說,要麼征求一下海潮的意見呢?”
“那樣不好,如果海潮喜歡雲躲,會因為她父親的所作所為而影響對雲躲的感情。
如果海潮不喜歡雲躲,會因為我而夾在中間難做,還是我們自己慢慢想辦法吧。”
老唐進退兩難啊。
“這倒是,以海潮對您的感情,他極有可能委屈而求全。”倪憲鵬心說,果然美事,想想就算了。
“我今天跟老魏聯系一下,請他回來一趟,給我們好好參謀一下。”
被迫接受投資,唐海平覺得自己拿到一只燙手的山芋。
這是自己創辦這個公司以來,最棘手的事,以前不管遇到大事小事,他總能想方設法的克服,但是這麼左右為難的事,還是第一次遇到。
弄個不好就會得罪人,使自己將來在上海灘沒有立足之地,或者連累海潮一輩子。
倪憲鵬走後,唐海平給魏成民打了個電話,請他務必抽空出回來一趟,有事跟他商量。
兩天以後,魏成民從麗江匆匆趕回上海,跟唐海平見了一面。
听完唐海平的話,魏成民沉思半晌,說“這樣呢?你就回話說,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衡量,公司還都沒做好上市的準備,不具備上市的條件。
暫時就由有限責任公司改制成股份有限公司好了,他願意參股,他就做個股東。
在新的股份制公司里,你以名下的土地、廠房、設備、專利、商標等非貨幣資產出資。
他以貨幣出資,這樣你不至于被他牽著鼻子走,今後就是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會落得損失慘重,血本無歸。”
唐海平想了想,嘆了口氣說“只好如此了,他既然有這樣的打算,咱如果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合適。
如果我做了這樣的讓步,他還不滿足,那就不能怪我沒給他面子了。
為了自己女兒的事,如此無禮,如此強人所難,海潮如果知道了,肯定會有想法的。”
“沒辦法,中國有些官僚,的確太一廂情願。在他那邊,可能還不理解你呢,以為已經給了你天大的面子,你還不感恩戴德。
我听說,只是听說啊,不足為憑,也是在老同學面前隨便說說。我听說,有人為了巴結他,拉項目,都送了幾千萬的公寓呢。別的就不好說了。”
老魏的意思,他懂,雲天昊就不是個好鳥,是個蛀蟲。
“不足為奇,送他幾千萬的好處,就能得到千千萬、上億的項目,這生意劃算,傻瓜也能拎得清。
你說的這事已經不是秘密,那個人的兒子目前就在我公司里做人事專員,叫王昕。”老唐說道。
“噢?他在你的公司里?為什麼?他隨便給兒子弄點事做也是個小經理啊,到你公司來做人事專員,吃飽了撐的。”魏成民打趣道。
“唉!雲躲介紹的,我捉摸著是沖你家竇豆來的。一來就跟竇豆鉚上了,領著一群人跟竇豆對著干,還s制作了竇豆的不雅視頻在公司里傳播。”
魏成民一听,立馬坐直了身體,問道“竇豆怎麼惹上他了?你還不開除這個叫王昕的?”
唐海平嘆了口氣說“開始沒想明白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後來才慢慢想明白。可能就是跟雲躲聯手,專門針對竇豆的。
現在,已經把竇豆調到倉庫去了,這樣反而好,那些跟竇豆對著干的人,反倒冷靜了。
連王昕自己後來也成了竇豆的朋友,听說早些日子,還參加了竇豆公寓里的一個聚會。”
“哦,苦了這孩子,早知道這樣就不送你這里來了,本以為你能罩著她呢。竇豆在倉庫里還適應嗎?”魏成民關切地問道。
“她倒是不言不語的,沒听到她有什麼抱怨的話,倉庫本來又髒又亂,被她收拾得很干淨,一塵不染。
到處掛的都是花,現在就像個小花園。每次在一邊觀察,都看到她在擦地板,整理貨架,有時候還跪在地上擦,干活很是賣力。”
“唉!跪在地上擦?為什麼?”魏成民好心疼。
唐海平說道,“老倪說,他家媳婦有時候也會跪著擦,總是蹲著也很累,倉庫那麼大呢。”
魏成民嘆了口氣,“那還差不多,你們要是委屈了我們竇豆,我立即把她帶麗江去。”
唐海平笑道,“哪敢委屈她呀,她可是你老魏的妹妹。”
“王昕,王昕……”魏成民一拍椅子說“你說雲躲為什麼要弄個王昕來對付竇豆呢?”
唐海平回答道“這還不好理解,爭風吃醋嗎。可能是想通過王昕的攪局,讓竇豆沒法在公司呆下去,知難而退,自己主動離職。”
魏成民憤恨道“愚蠢的瘋女人,竇豆從你這里辭職也會到別的公司啊,她還要攆到別的公司去?吃醋也犯不著對付竇豆,有本事跟海潮干去呀,海潮知道這事嗎?”
“我也是猜測,怎麼好跟海潮說,海潮那家伙,最不喜歡人在他跟前說三道四。再說,海潮回日本有段時間了。”
“老唐,你得跟海潮談談,他喜歡誰趕緊定下來,省得我們竇豆在里面受一些莫名其妙的窩囊氣。
這次提出跟你合作,肯定是雲躲的主意,大概是覺得王昕跟竇豆關系和好,她不好控制局面了,我捉摸著,這次雲躲會親自出面來對付竇豆。
這女人腦子有病啊,她跟海潮的事關我們竇豆屁事,我警告你啊老唐,再讓我們竇豆受委屈,我可不樂意。
我會跟竇豆說的,離你弟弟遠點,我們竇豆又不是找不到好婆家。還有,如果再讓竇豆受傷害,我真把她帶走,不在你們這里做了。”
唐海平陪著笑臉說“我們可是一直都在暗中保護著呢,你可別說這沒良心的話,你把竇豆往這一放不問了,我們的壓力可是大了,你老得罪不起啊。
你要是不放心就領走好了,省了我們一件心事。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雲躲真的是沖竇豆而來,我們就更加誠惶誠恐了。
你說我們還要不要開公司做生意了?整天不夠跟屁股後面處理他們私人恩怨的。”
魏成民“哈哈”一笑說,“量她也不敢太猖狂,如果她敢對竇豆太過分,這樣的女人,海潮不要也罷。
以往都是在電視上看到為愛瘋狂的女人,沒想到現實中也有。”
唐海平嘲諷道“孤陋寡聞了吧,現實中大有人在,唉!”唐海平想起了王開米和範可心,還有張蕊,身邊就有不少了。
如果再來個雲躲,唐海平心說“我這里真是風水寶地,極品女人都匯聚到這里來了。”
魏成民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說“有權有勢就是不一樣,連爭風吃醋都是大手筆啊,當真是一擲千萬金。”
唐海平苦著臉說“還不是拿共產黨的錢來玩著玩,他不會從私人口袋里掏一分錢的。
他一個開發區的集團公司的董事長,跟誰聯個手,投資個幾千萬、幾億算什麼?”
雲天昊雖然不滿意唐海平的決定,但是唐海平也算沒有剝他的面子,原本唐海平這個八竿子打不到的小公司在他眼里算什麼,可是獨生女兒要關心這家公司,你要他怎麼辦呢?
接下來,請有關部門進行資產評估,幫著公司由有限責任公司改制為股份制公司的工作,漸漸提到了議事日程,作為新的投資方代表,雲躲順理成章的到唐海平的公司上班了。
按規矩,唐海平給雲躲一個副總經理的位子,給她配備了專門的辦公室,雲躲主動提出要竇豆給她做秘書。
唐海平心里有數,早就提防著她呢,就以這樣那樣的借口回絕了,把高唱從人力資源部調過來,給雲躲做了秘書。
雲躲說“公司的改制工作是件大事,方方面面的雜事很多,如果需要的話,可不可以臨時借用一下竇豆?她呆在倉庫里又沒事。”
唐海平苦笑道“雲總還真是有心啊,一來就把公司的事情摸得這麼準,你怎麼知道竇豆在倉庫里的?”
雲躲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說“海潮告訴我的,我這也是在幫她嗎,好歹她也是海潮的朋友,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整天跪在地上擦地板,像個佣人似的,也太不仁道了嗎。”
唐海平心說“對竇豆的情況還真不是一般的熟悉啊,看來之前的推測沒錯,這一切都應該是拜你所賜吧?
回過頭來還埋怨我們不仁道,海潮是怎麼知道竇豆在倉庫的?竇豆告訴他的?
不對,海潮如果對竇豆在倉庫里有意見,不該跟她雲躲說,應該直接找我說,畢竟我才是他最信任的哥哥。
這個女人說謊的功夫可是登峰造極,不僅不臉紅,還說得跟真的一樣。”
按照公司常規,新來的員工都要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家里坐機號碼給一份由公司備案,然後加印出來,發給公司幾位首要人物,以備急需時聯系。
範可心把新的聯系電話總表交給唐海平時,唐海平多了個心眼兒,把之前兒子給他的那個電話號碼翻了出來。
跟雲躲的手機號作了個對比,他驚異的發現兩個號碼一樣!
這就說明,之前竇豆不雅視頻的制作,雲躲是脫不掉干系的。
唐海平嘲諷地哼了一聲“最毒婦人心啊,這樣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這是要害死竇豆啊?
幸虧咱們這樣的公司里,都不是外行,大家看看笑話就算了。
也幸虧竇豆就是一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竇豆如果是當紅明星,這一下子也夠她受的。
這樣的小人,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啥時候就爆炸了。公司里所有心懷叵測的女人加起來,也沒有她的殺傷力大。”
他趕緊撥通倪憲鵬的手機號,對他說,“你過來一下。”
倪憲鵬當時正在銀行辦理轉賬手續,不能立即回公司,唐海平嘆了口氣說“那就算了,我電話里跟你說吧。”
唐海平看了看辦公室門口沒人,才壓低嗓音說“今天可心給了我一份新的公司員工電話號碼表,我特意查了一下雲躲的電話,發現,她的手機號就是宋宋在不雅視頻上破譯的那串手機號。”
倪憲鵬震驚的說“是嗎?居然是她?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唐海平憂慮地說“咱以後麻煩了,我猜得沒錯的話,她到咱們公司來,就是沖竇豆來的,她哪有那個好心給咱投資啊。”
“哦,那竇豆豈不是又要倒霉了?”
“是啊,你說怎麼辦啊?我們已經把她弄到地下室了,還要怎麼樣啊?總不能讓她去做門衛、清潔工吧。”
倪憲鵬安慰說“她還能吃人不成,看看再說吧,如果雲躲實在不像話,咱就勸竇豆離開公司。
還有,既然她到我們公司居心叵測,她哪有心思好好工作,您得注意防著她些,別把重要的工作交給她做,以免她壞了我們的大事。”
唐海平唉聲嘆氣地說,“已經晚了,盡管我們現在是股份制企業,還是多少要受他們牽制的……”
唐海平長太息,“我們還是太弱小了,對上這樣的大鱷魚,我們沒法反抗啊。只能任人宰割。”
倪憲鵬安慰說,“也別那麼悲觀,盡管是沖著海潮來的。但是他投資也是想賺錢的,不會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唐海平說,“但願吧。”
倪憲鵬也嘆了口氣,“老唐,咱就閉著眼想想美事吧,萬一咱運氣好,壞事變成好事呢?”
唐海平苦笑,“不能光靠想得美啊,老倪,還是抓緊時間帶帶竇豆,把她弄到雲南去吧。竇豆就是咱這場無妄之災的災星啊。”
“你說的對,把竇豆弄走,可能好些。還有,盡量阻止竇豆跟海潮談對象,竭力促成雲躲跟海潮,這也是咱擺脫厄運的一個途徑。”
唐海平無奈,“只好如此了。”
轉念又一想,說“不行,我不能讓她害了海潮,她嫁給誰都是誰的噩夢,這個女人太壞了,太惡毒了,我得旁敲側擊地提醒海潮。”
倪憲鵬連忙說,“是是是,我疏忽了,這樣的女人不能要,堅決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