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霖看著姜晴遠去,心里直打鼓,她眼神凌厲做事說話干脆利落,和傳聞中的形象猶如雲泥之別。杏聲難掩蓋渾身顫栗,靠著門框閉上了眼。倪霖無暇顧及,外邊雷電不斷,讓倪霖更加篤定就是一文的手筆。
常人只知一文是御風術,他有一古琴不常示人,古琴彈奏開啟,雷雨疾風交加。倪霖有幸見過一次,一文見倪霖到來又火速收起古琴,致使倪霖印象極深刻。用上古古琴作為武器之人,明月螢火族青竹之外,也就只有荒界孤僻的二殿下和鮮少古琴示人的一文兩人了。
倪霖見姜晴來的突然,本有許多的話想問,但見杏聲好似急火攻心一般,奄奄一息。再用治愈法術只會揠苗助長一般,冥冥之中加重傷情。倪霖少有的心事重重,乖乖閉上了嘴,等杏聲醒來。外邊雨水沿著階梯流下,地面已經濕漉漉。
窗外閃電煞白一道閃過,倪霖再度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涼風吹過,倪霖忽覺腦子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會不會從始至終是一文要開榮壇山封印?
杏聲迷迷糊糊再度醒來,昏暗的地牢里見倪霖圓圓的眼珠轉來轉去,少有地沉穩思考起來。他沒有著急起身,依舊是平躺著,問道“小家伙,你和我說實話,一文究竟去了哪里?”
他心中有了可怕的念頭,若是宥曇在此,倪霖恨不得把全部猜想一股腦全部抖落出來。倪霖依舊蹙眉,他直勾勾地看著杏聲的雙眼,似乎在對視,又像是在發呆。對杏聲的問話並無作答。“小家伙,你在想什麼?”
杏聲又問了幾遍,都不見倪霖回答,呆若木雞模樣。
杏聲往門外看去,恰好老衙役進來,他雙手各提著一個食盒,見杏聲醒來,精神頭看上去好很多,即便外邊天旋地轉的黑,心里開朗許多。“公子,我來送送吃的。今天——”
“讓冷蘭來見我,我要出去。”杏聲說得突兀。老衙役剛放下食盒,準備伸手一個個拿出,被杏聲這樣一說,手懸在半空許久。嗯的應了一聲而已。
“不用伺候,你先去。”
“唉,知道了。”老衙役收拾好自己,火速戰雷起來,他周圍看了一圈然後將牢門鎖上,大步往外邊走去。
倪霖問道“你要干什麼?現如今你若走開,你可就輸了。”倪霖雙手抱在胸前,語調沉穩,頗有教訓的意味。倪霖接著說道“原來你心中是喜歡平念的,我還當是假的。”
但見杏聲站起,他看上去好了許多,步步朝著自己向前,倪霖只好火速往後退去,將自己卡在一個角落中。杏聲冷冷地看著倪霖,他原本帶著煞氣的雙眼在一道道閃電下更是駭人。倪霖不禁雙腿顫抖,嘴唇哆嗦,雙手伸出,躲閃著眼神。心中後悔不該說狠話來刺激他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心中悔恨恐懼交織。
“何必欺負人家小孩子呢,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冷蘭悠悠地走近,她似笑非笑地看著空白之處,又好似漫不經心掃了杏聲一眼。但見他雙眼凌厲,冷蘭不禁冷哼一聲道“怎麼?怎麼變得那麼淒慘了?”
杏聲走到冷蘭跟前悄聲說了幾句,冷蘭冷冷地哼了一聲,雙手交疊在胸前,她說道“想都別想。”
“來不及了。”杏聲說,“我就賭你不信里言,如何?九尾大族長!”
兩人幾句話的功夫像是達成了什麼共識,冷蘭一掌打開牢籠大門,杏聲跟在她身後。倪霖不知該不該走,怔在原地好一會兒,想起或許可以趁此跑路,拔腿就跑。無奈被老小兩位衙役抓了回來。
倪霖心中嘟囔著已是很不爽,但是無奈治愈法術實在是太過于無用,面對兩個毫無法術之人居然討不到任何好處。氣鼓鼓地將食盒中的全部吃食吃完了。老衙役見他這般,呵呵笑了,說道“小娃娃,你吃慢點。要是還有想吃的,你和我說。”
倪霖一驚,問道“為何你對我好?”
“你對公子好,我就對你好。我是水川的人,自然是知道這樣的道理的。”老衙役真誠的回答道。倪霖一听確有此事,心中大喜,開始點菜,山里開的水里游的樹上長的地上跑的全部嘰嘰咕咕都說了一個遍。
倪霖努著嘴說“讓我再想想~”
老衙役笑呵呵等著他,卻見地牢打開。杏聲回來了。倪霖蹦得一下跳起來,“你怎麼走了又回來了?!”
老衙役見此帶著小衙役走開了,還向倪霖保證若有機會一定給他給多好吃的。杏聲換了身衣裳,他稍有精神的模樣讓倪霖有些驚愕,走到倪霖跟前,手中包裹著的一個小盒子緩緩地展開,一棵小樹苗就在其中。這就是杏花塢中杏花的由來,並非根植于地下的杏花樹,而是來自花神櫻依的元神化成的生長之母。
昏暗的地牢里,光線只能從窗口處灑下來,生長之母發出淡淡綠光,倪霖接過,瞪大了眼看著杏聲,不理解他的做法。卻又不知如何問,從何問起。倪霖急得眼淚嘩啦啦流下來。
杏聲蹲下身子,摸了摸倪霖的臉蛋上的淚,“不要哭,你已經很勇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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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聲剛想講解一下怎麼才能聯通,讓倪霖看到自己從未謀面的母親。倪霖一把撲在杏聲懷里,更加肆無忌憚嗚嗚哭了起來,啜泣不止。杏聲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打開他的手臂,說道“要在暗一點的地方默念木系法術咒語或者用你們獸界的回咒,就能看到了。我之前試過一次,有淡淡的身影,可能你會看得比較清楚。”
倪霖點了點頭,將杏聲手中的生長之母接過來,悠悠地問道“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杏聲不語。倪霖摸了摸杏聲胸口,問“你真的要去榮壇山嗎?你身上還有傷。你要走了嗎?你身體還不好,你去就是送死了。”
見杏聲也不回答,倪霖眼淚更是止不住流下。杏聲摸著他腦袋說“別哭了,男孩子哪兒能哭得那麼嬌氣,長大了還會被人笑話的。”
“你看上去好多了,到底是為什麼?”倪霖一肚子的問題,哽咽著一字字蹦出來,盡力止住淚。杏聲沒有回答,只是安慰他不要哭了。倪霖只好指著肚子說“可是我好餓啊。”
荒界風雨飄零,水界動蕩許久未定。棋局中人盲人摸象一般不知方向,西月前往銀鴉族之前,率先到了水界再往山莊山覓之處。那個神鬼莫測的二殿下,總有攝人心魄的鎮定,或許他知道許多。
“西月,這兩位分別是紅蓮綠霆,你是見過的。”山覓眼含笑意,一一介紹。兩人雖為樂師,山覓卻與之平起平坐,沒有絲毫芥蒂。西月看著紅蓮和綠霆,也微微笑了笑。
紅蓮說道“神女別來無恙。”語罷,抱著琴往後退去。
綠霆說道“我與胞妹為神女獻上一曲。”說著,也離開了原處。
山覓笑彎了眼楮,打趣說道“他們二人都喜歡你,要是旁人來了,都沒有那麼殷勤的。”
西月看著山覓這般悠然神態,外邊兵荒馬亂似乎與之毫無關系,不免淡淡地笑了笑。西月說“從前就听聞二哥做事條理分明,從不慌亂。如今外邊天翻地覆,這再望山莊依舊是平靜如水。”
山覓听罷,眯著眼笑了笑,“外邊如何與我無關。”
“那你可知我為何到此處?”
“逃亡之人,哪里有那麼多話來說。”山覓笑著看向西月,舉杯邀請,不論西月是否領情,他一口干了。
西月說“二殿下神機妙算,我來有件事請你幫忙。”話語既出,西月料想了許多的結局,可就是沒想到,山覓抬起手,示意西月不必說下去。山覓喝了口茶,悠悠地說道“听,笛聲傳來了。”
與上回听到的相比,少了幽怨的聲調,頗有些輕快之意,西月不解但無多言。見西月面色焦急,山覓並無多言,細細品味著曲調。隨著綿延不絕的曲調起伏,西月看著眼前的漿果發呆,覺得渾身冷汗起。直到笛聲消失,山覓才開口說道“西月,你會彈古琴嗎?”
西月搖頭。山覓對著外邊說道“來人,取我的古琴來,我親自為神女彈奏一曲。”
話語剛落,帷簾之外腳步聲傳來,四人抬起一架比預想中更大的四弦古琴。山覓 站起來,走到古琴面前,他長嘆一聲說道“說起來我與你也算是有些淵源。”
“此話怎麼說?”西月也走到古琴面前——古樸笨重,弦粗如繩。
“大家都忘記,我曾是明月螢火族青竹的大弟子。老師把這古琴贈送于我,可我從未使用過。”山覓手觸踫著琴弦,似有哽咽,他隨手一撥,砰的一聲巨響,帷簾斷裂。面前的石像也盡數變成粉末。西月一怔,驚呼“如此厲害?”
心中細細對比與自己 手中弓箭的威力,似乎遠比不上十分之一。
山覓卻說“不如你手中弓箭萬分之一的威力。”他將手收了起來。他話中若有保留,西月心中不免又是一驚 ,山覓說道“九尾前族長靈康是我老師的恩人,自然你也就是我的恩人。恩恩相澤,我只能護你一次,許你在我這里住上十天半個月,保證無人打擾你。”
語罷,還沒等西月回話,不遠處走進來一人,她頭戴帽衫,臉色如水。西月大驚喊道“靜合師傅?”
靜合緩緩地走來,對著兩位行禮。她好似凝望一般看著西月,西月察覺到似乎其中有一種神秘的隱晦的東西暗含其中。靜合開口說道“神女安好,別來無恙啊。”
“靜合師傅安好。”西月回答
“我曾去落野找你,可都說你從未再到西部。”靜合師傅站在原處一動不動,接著說道,“眾生曰,人之初性本善,事之初卻性虛實。”
靜合轉身就要離開,像是專程來找西月的,如今看到了功德圓滿扭頭就走。西月問道“靜合師傅,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靜合停在原處,卻沒有轉過頭來,她兀自點頭,回了一句“今日之行,實屬三明法師委托,你有不懂之處,可以問他。”
山覓笑道“他們這些人,總是這般神秘。”
西月卻笑不出來,傳聞靜合從未離開饅頭廟半步。三明法師在銀鴉族,也就是她如今為了尋自己,先去了西部,還踏過銀鴉來到宣淵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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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和綠霆兩人肩並肩走來,尤其是紅蓮笑顏如花,紅蓮問道“神女,你覺得好听嗎?”
原是沒有仔細听的,但被這樣問,只能點點頭。紅蓮見西月這個反應,似乎有些失望,山覓笑著說道“她心中有事,听不得你們這般歡快的調子。”
紅蓮雙眉抬起,恍然大悟的模樣,綠霆也笑著說道“我就說不彈這曲,是你非要的。”紅蓮嘟著嘴,坐在山覓身旁。山覓眼神轉動,對面前三人掃了一圈,淡淡地喝了口茶。
山覓問“水川母神和芮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西月皺起眉頭心中更是悵然,回答道“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了,現如今我無暇顧及這些。”
兩人沉默好一會兒,山覓揮了揮手,示意讓紅蓮和綠霆先下去。紅蓮嘟著嘴,瞥了眼西月,綠霆則已經走在前面。紅蓮經過西月時,開朗地說了一句“神女千萬不要太著急哦,我們殿下是個很好的人。你把你所思所想與他知曉,他一定會幫你的。”
山覓听罷並不惱怒,只是搖頭微微笑了笑。
西月見他即便笑著,雙眼中依舊有些凝重。靜合能隨時出入山莊之中使西月驚愕不已,山覓將腰間的腰刀握在手中,手里來回把玩了一會兒,放在桌面上。
西月剛想開口,山覓說道“西月,不論你要說什麼,要做什麼,我只能說我不和父親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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