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聲見他這樣哭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傷心的往事,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最不會隱藏情緒。杏聲沒有精力過多思考倪霖,他不禁皺起眉,嚴肅地問道“寫嗎?給示期寫。”
哭聲此起彼伏高高低低,杏聲的話打斷倪霖情緒,他稍有警惕往後又退了一步,嘟囔著嘴說道“為何平念對你無情,你不該反省你自己嗎?”
杏聲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道“反省過了,是我太笨。”
“你才不笨。”倪霖顯然很不滿意這種回答,這都是大人用來哄騙小孩慣用的話術,應兆經常會說這樣的話。見倪霖坐在地上,小腳翹起呼拉拉玩起來。杏聲無力再叫喚他,忽又覺渾身一陣難受,硬生生嘔出一口鮮血。老衙役正好提著食盒走進,見此一幕還以為是倪霖重傷,他急急忙忙打開牢門,扶著杏聲的手臂,眼神往倪霖的方向看去。
倪霖知曉被誤會,他辯解道“不是我,我什麼也沒做!”
老衙役心中緊張,嘴邊的話細細碎碎說不清楚,有些責怪更多擔心,還念著狨獰的囑托種種。倪霖見此走到牢門,老衙役以為他要走,伸手就要抓他。
只見倪霖雙手掌心相對摩擦,淡淡地淺綠就在他手掌之間出現,像是長開一束小苗,只見他皺起眉頭嘴里念叨不停,將小苗掐斷,雙手交疊,摁在杏聲的額頭處。不一會兒,杏聲緩緩地睜開眼,他無力地撩開倪霖的手。
“我听人說你,才學冠絕文韜武略,是個難得的將才。就那麼簡單的死了不覺得可惜嗎?”倪霖固執還要施展治愈法術,杏聲想說話,一陣眩暈襲來,再度昏倒。
老衙役見此驚了又驚,但是沒有打斷倪霖的施法,問道“小娃娃,你這是什麼法術,殿下怎麼了?”
倪霖不作回答,直到倪霖忽覺天旋地轉,也倒在地上。
等倪霖醒來時,杏聲靜靜地看了他好久。杏聲只是微微笑了笑,“我听到你說的話了,你說的才學冠絕那人,是你的雲兄,我的五哥吧。我實在是配不上你這幾個詞語。”
倪霖雙目瞪圓,直接站起來,肚子餓的咕咕咕亂叫,尷尬地眼珠子轉向另一邊不敢出聲。杏聲將食盒,兩個食盒全部推到倪霖面前。這會子哪里顧得上許多,倪霖猛地抓起食物就往嘴里送。
等到一聲飽嗝傳來,兩個食盒空空如也。“多謝小杏公子的照顧啦!我吃的很飽!”
“給我寫個葉脈給示期。”杏聲見他心情極好,自己身體被他治愈法術暫時壓制許多,稍稍嚴肅地說道。
“我想知道為什麼?”倪霖皺起眉,他上下打量了杏聲一遍,嚴肅地問道,“為什麼要寫信?”
“你非要知道這個緣由有什麼用呢?”杏聲反問。
“你不回答我,我就不寫!”倪霖硬氣了許多。
杏聲剛想伸手抓住倪霖的小肩膀,被倪霖躲開。杏聲說“那你過來,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听了,或許就願意給我寫了。”
倪霖謹慎地往後邊跑去,繞著杏聲跑了兩圈,然後上下跳了跳。他很好奇所謂的秘密,但是又覺得其中有詐,不敢靠近。倪霖說道“呵呵,你想騙我是不是!你現在有傷,根本跑不過我,也抓不住我。即便讓你 抓住,你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因為現在只有我能寫信了!你給我說說看是什麼秘密,我听過之後再確定要不要給你寫!”說罷倪霖撐著腰,哈哈笑了起來。看著杏聲靜靜地看著自己,倪霖才意識到,杏聲根本沒有想要動他性命的意思,這番放狠話顯得有些幼稚了,于是他抬起下巴往杏聲上方看,說“快說吧,我等著呢!”
杏聲對他點了點頭,表示這種秘密是需要悄悄地說,不能張揚。倪霖緩緩地靠近杏聲,眼神略帶神秘的看著他。“別耍小花招,我可是很厲害的!”
“不敢不敢。”
倪霖听罷,見杏聲如此“誠懇”,小步挪動湊到杏聲跟前。杏聲在他耳邊輕輕地說“荒主沒死,他正在獸界。”
倪霖驚訝到捂住嘴,上躥下跳的。杏聲卻哈哈大笑起來。
“真的嗎?”倪霖瞪大雙眼,水汪汪的大眼楮仿佛有無數的問句想要發出去,杏聲一把捂住他的嘴,說,“信不信由你,關于紅藥的事情莫要再問了。你倒是提醒了我,其實我與她之間並無紅藥連結,因果樹已經斷了。我身上的反噬,可能來自十年前她只身救我時留下的。”
倪霖裝作深沉的模樣,實則腦袋空空,沒有想明白這一切轉折來的如此意外,也不知從何想起。目前的疑慮就是“眼前的人可以信任嗎?”
不能吧,不論怎麼說他可是六殿下,荒主的消息他被關在這里怎麼可能知道。倪霖直接躺在地上,翹著二郎腿,看著漆黑的牆。“平念知道嗎?”倪霖問。
杏聲反應了一下,想了想,說道“她不知道。”
杏聲接著問“小家伙,寫嗎?”
倪霖變的扭捏了起來,站起來,繞了一圈。他變得焦慮無邊,說道“有件事情可能你听了會比較生氣,但是我現在不說,明日醒來可能就沒有機會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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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聲听罷讓他接著講下去,倪霖接著說道“現在我手上只有一片葉子,那是一文殿下的。獸主設置了屏障結界攔截一文殿下的信息,我可能發不出去。”
說罷又快速將自己塞在小角落里邊。杏聲嘆了一口氣,並無多說。
“你生氣了?”倪霖問道,“你信中要寫什麼?或許我還有別的辦法。”
“什麼辦法?”
“或許可以口口相授。”
“示期到底在荒界安插了多少眼線,口口相授都能做到?”杏聲反問道。
倪霖大驚,連忙否認“不不不,到荒界的只有我與另一位伙伴,你不要多想。”
杏聲看著倪霖驚慌地又將自己塞到一個角落里,怪可憐的樣子。心中也清楚,自己根本不想靠著一個小孩子來傳信,最多惹個樂趣罷了。杏聲轉話題說道“花川櫻依上神是我母親的朋友,你到我杏花塢中,是不是為了水床下的生長之母?”
倪霖停下手腳的動作,整個人依著門沉下去,直接坐在地面上。他依舊是驚愕的模樣,呆呆地看著杏聲“這你也知道?你還知道什麼?”
倪霖母親櫻依為花神族族人,花神族因為牽涉卞冬之事被滅了族,花種全毀了,只留了杏花塢一處杏花種。在獸界傳聞觸踫種子的生長之母就能看到先花神的模樣,從小沒了母親的倪霖對此堅信不疑,心中對此充滿期待。
但迫于無奈,杏花塢常年有人看守,自己根本沒有能力進去。直到天地混沌,七術崩逝,才找到一線機會溜了進去。倪霖在杏花塢河床底下找到了杏花種子的生長之母,但遺憾的是,倪霖並沒能因此見到自己素未謀面的母親。在一旁的酒坊中,偷喝了兩碗酒,就直接醉倒在原處,被冷蘭抓了個正著。
“我怎麼知道你想知道我知道什麼。實錄上記載的事情是真的,可能是你用的方式不對。”杏聲接著說,“口口相授我擔心不能表達我的意思,旁人添油加醋,反而誤了事。既然是一文的葉脈,那定能傳到一文手中,也算是告訴示期了。寫吧。”
倪霖手中出現一片葉子,有些猶豫。倪霖對杏聲嚴肅地說“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精靈王設置了攔截一文公子的信號,就算這封信送到了一文公子手中,也不見得精靈王一定能看到。我答應你的是給精靈王信息,現在退而求——”
“是,我知道了。寫吧。”杏聲忽然皺起眉頭來,一把抓過倪霖的手臂,直勾勾的盯著倪霖,問道“既然這是一文的東西,怎麼會落到你手里?你和一文還有聯系?他現在在何處?帶西月去哪里了?”
這時原本晴朗一片的天空,外邊雷電閃過,倪霖手臂被杏聲緊緊地抓住,倪霖眼神一直在躲閃。外邊原來一直下雨,直至如今大雨滂沱而下,雷聲再度響起,接連不斷。倪霖渾身顫抖,竟然口吐白沫,白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喂,喂。小家伙,你怎麼了?”杏聲搖晃著,但是倪霖像是被嚇暈過去,毫無反應。等倪霖緩緩緩過來,恍然若失地看著前方,倪霖眼神閃躲著說道“如今大雨出自一文殿下之手,恐怕 恐怕荒界真的不妙。”
杏聲看著窗牢外的大雨,一閃就能照亮整個天空的閃電,心中猛地一陣痛楚。杏聲渾身汗毛豎立,扶著牆緩緩地站起來,嘴里顫顫巍巍地說道“黑雲漫天,大雨傾盆。金牆高築,倒灌銀鴉。”他又重復了幾遍,像是個咒語。杏聲聲音很小,倪霖沒有听清楚,他瞪圓了眼楮靠近杏聲,問道“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
杏聲猛地一轉頭,雙手緊緊地抓住倪霖的手臂,倪霖手臂處被他抓著生疼,眼淚嘩啦啦流了一臉。“你說這大雨是一文導致的?”
倪霖嗚咽著說“我只是說說而已,我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情況。”
怪不得。荒崖之下,一文會說出那種話。
杏聲恍然大悟,猛地又吐出一口鮮血。這回渾身不再疼痛難受,更是一種將毒汁吐出之後身子舒展開帶來的舒適又無力之感。荒崖之下的對話漸漸地清晰起來。
原來一文早就算準了榮壇山的封印,就是銀鴉的金牆。金牆倒塌才能解開榮壇山的封印。七術果然是算準了不論是誰打破封印,或者是灌導致金牆倒塌,都要將西月困在銀鴉,開了就能以保護百姓的名號將其迅速封住,新開的封印不容易解——死了誰都無所謂,消息是斷斷不能外傳的。
這才是七術的目的。
“西月在銀鴉。西月在銀鴉。一文,他——”杏聲紅著眼,喉嚨似有撕裂之感,嘴角流出一道血跡。倪霖見此,神色更加慌張起來,他張開手,渾身發著淡淡地綠光。見倪霖皺著眉頭的模樣,杏聲才松開手,說道“小家伙,你沒受傷吧。”
倪霖搖了搖頭,一邊旋著自己的手一邊問道“平念去了銀鴉族嗎?”
話語剛落,一個夜行衣的女子風一般速度跑到牢門前,她雙手抓著柱子,惡狠狠地盯著杏聲。倪霖大叫一聲,往後躲去,只覺得她像是閃電送來的,閃電一打,忽然就出現了。
“倘若這雨下上十天半月,怎麼辦?!”那女子焦急地問杏聲,但眼楮有種吃人的感覺。杏聲也是一驚。
倪霖見狀,又壯起膽子,攔在杏聲面前,裝著凶狠地模樣盯著女子,說道“小杏公子別怕,我來。你是何人?快報上名來!”
“先去落野族找到儲樂,讓他帶著兩隊人馬,從楔翊宮往東先行,去奴會族。切記關注前神女卞冬的是否還留在楔翊宮——”杏聲說道。
女子平復自己的呼吸,她問道“那落野族怎麼辦?”
杏聲有些猶豫,但還是說“族群自有族群的命數,無需再干預。況且你我都不知,她是否真的在意落野族,不是嗎?”
女子皺著眉頭,不禁搖了搖頭。“但如若儲樂離了落野,意單意遠難敵賊人,西部糧草將斷。東部的水川未必會有好的下場,你可知道? ”
杏聲重復了一遍“族群自有族群的命數,無需再干預。”
“好,有你這句話,算我沒看錯你。”語罷,女子轉身離去。
杏聲伸出手,不敵渾身的經脈的懶惰之感,緩緩地扶著門框雙腿軟下去,喊道“姜晴!等等!”
姜晴停在原地,杏聲遲疑了好一會兒說“如果可以,讓我見她一面。遠遠地見她一面也好。”姜晴沒有回頭,哼了一聲,甩起衣袖長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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