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杏聲不解，伸出的手空在原地。西月離開只留給杏聲一個背影，杏聲追上前，他以為西月對自己已經改觀，心中難解疑思。
“你在躲我？為什麼？”杏聲接著追問道，“因為要和里言見面嗎？”
西月轉過頭來，“你問我那麼多，那我也問問你——宣淵往下就是白界，望洪族以上為大部分水界，六點殿下下令讓靖木大軍撤退宣淵之時，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意遠剛剛上任，身邊並無扶持。你這就是逼著清寧二人往東海族和銀鴉族走，距離落野最遠，難以兼顧本族。”
“水界王族在宣淵，清寧從東北走下東南，有震懾宣淵作用。”杏聲有些含糊地回答。
西月不領情，她嘲諷道“你不必搪塞我，我不是你，也不是荒主。我騙不了你，你也休想騙我。”
見杏聲不語，也知他還有隱瞞之事，西月說道“你什麼時候見到一文的？你們說了什麼？”杏聲不答，西月哈哈大笑起來，那笑彎了的雙眼滿是空洞，走動著都不像是從前的樣子，頗有木偶之態。杏聲見狀，一把抓住她的手，問“他和你說什麼了？你的氣息怎麼那麼弱？”
西月淡淡地說“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
“什麼叫不用我管？”杏聲怒氣直升，他大聲吼道，“落野西月，我算你什麼人？”
杏聲手用力的抓著西月的手臂。西月看著他布滿紅血絲的雙眼，怔在原地。意單從不遠處緩步走來，她身後跟著兩人，意單笑著說“原來是六殿下來了，怪不得意遠那麼開心。現在啊，正在滿院子轉呢。”
杏聲听罷這才松開手。意單見兩人因自己忽然造訪，都稍顯有些局促。她牽著西月的手，說“走吧，就要午膳了，一起吃點。”西月點了點頭。
見杏聲不動，意單又說“明澈今天來了，大家齊聚一堂吃個飯。六殿下若是不介意，不如一同坐下吃個？”
杏聲遲鈍地點頭，回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本沒有留下來的意思和理由，見西月態度大改，心中苦悶難以訴說。杏聲無意中眼神掃過意單身後兩位侍女，有一位竟然直直地瞪著看向自己。
那小侍女立馬低下頭，在前方帶路。杏聲跟在她們身後。
穿過長廊，隔著一片小園，不少急促的腳步來回動著。一位中年婦人站在屋內，杏聲仔細看去，確實是中年，雖打扮一番，卻好似因身上疾病顯得更為憔悴枯槁。
意單笑著喊道“復姨，人兒我給你帶來了。”明澈扶著落復，後者則眯著眼往門外看，杏聲微微笑著往前。
“復姨。”
落復被杏聲叫了一聲，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臉上不知是驚愕還是喜悅。眼前的若干人都有些模糊，緊張到有些看不清臉，她一手扶著椅子背，另一手劃拉劃拉的指著一旁的椅子，嘴里不停說著“坐，坐，坐下來再說。明澈你也坐下。”
落復坐下來，她一邊拉著意單的手，一邊對明澈說“從前就听人說，六殿下長得俊，今日一看，還真是不得了。”
意單笑了笑問杏聲“怎麼不見平衡雙生兩位公子？叫來一起吃著吧。”
杏聲點了點頭，不一會兒，雨凱從不遠處走來。
杏聲沒看雨凱的位置，轉而對落復說“復姨，就叫我杏聲吧，西月也是這樣叫我的。”
落復愣了一下，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開心，笑開了花，說“好好，杏聲，杏聲。”話語之間，一旁開始上菜。落復又打量了一番雨凱二人，兩人都神清氣爽的模樣，凱一直笑嘻嘻的，雨則是微笑著。
不一會兒，上了滿桌的菜。
杏聲抬眼看了一眼那小侍女，發現西月正看著自己，杏聲伸手夾了菜送到西月碗里。落復和意單兩人眼珠子來回的轉悠，驚異都浮在臉上。西月也夾菜送到杏聲碗中，杏聲微微笑了，自顧自點點頭。
意遠在一旁默不作聲，他還沉浸在西月和他說的話之中。
等小侍女倒水時，杏聲一把抓住她手臂，侍女手中的瓶子掉落，碎了一地。
西月放下筷子立馬站了起來，意單也站了起來。“來人，收拾一下。”意單看向杏聲，笑著說道，“都是小孩子，做事毛毛躁躁的，別見怪。”
杏聲看著西月，淡淡地說道“這孩子我帶走吧。”
落復皺起了眉，瞥了一眼杏聲，拉著西月的手，讓她坐下來。
意單又笑著說道“這孩子還太小了，也不懂規矩，你帶到春杏殿去，怕是也干不了太多的活。”一邊說，一邊將她拉開，扯到身後站著。
雨凱兩人相視一笑。西月冷哼一聲說“你什麼意思？故意氣我的吧？”
“不是你氣我在先嗎？”杏聲回道，但語氣之中多有笑意，並無火藥氣。
意單扯著西月的衣角，示意讓她少說兩句。西月直接甩開，她直勾勾地看向杏聲，帶著輕蔑的語氣對著杏聲說“給我出去。”
雨抬眼看了一眼西月，皺著眉，想說什麼卻沒開口。凱一听這話中有話，立刻回道“神女這是誤會我家殿下了。適才這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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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被杏聲掃了一眼，也便不敢多說。
杏聲拿起筷子，夾著菜送到落復碗中。落復呵呵笑著，又嚴肅地對西月說“西月，你這脾氣是遲早要吃虧的。”
意單附和著說“誰說不是，你啊，想得太多了。六殿下就問了一句，也沒說非要帶走。何況小桃年紀那麼小，什麼事情都還沒能做好，帶過去也是個負擔。”
全程安靜的像是不存在的明澈開口說道“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何必當真呢。西月，你的脾氣，還是得听復姨的。”
話語間，杏聲竊笑看向西月，西月咬著牙，沒有回應。西月眼圈紅著，默不作聲，埋頭吃飯。杏聲見她這樣，心中一陣鈍痛，才覺過火了。
“是在籌劃婚事了？”杏聲對著明澈問道，少了許多火藥。明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和意單從小長大，婚事是從小就定了的。”
“誰給主辦？”
“全是家父和意單在忙活，還是簡簡單單的好。”明澈看向意單。簡簡單單是意單的意思，大家听罷都點點頭。杏聲卻覺得不妥，說道“算起來也是西月的長姐，要按著規矩來辦。”
眾人听罷，都不忍蹙眉。西月是神女之位，位同荒主，按規矩辦，豈不是要按荒主親屬來辦。見意單犯難，西月本想嘲諷幾句杏聲。意單見狀趕忙插話道“我們小門小戶娶妻嫁人沒有那麼多門道，六殿下說這些，真不怕結姻一次要花光落野全部的積蓄啊。西月在落野長大已經是落野的福氣，怎麼還能奢求那麼多。”
“我來安排。如何？”
一語既出，明澈賠笑道“一應陳設已經完成七八，不勞六殿下操心了。”
雨凱听著，凱一挺直腰背，說道“哎，這說的不對，我們六殿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荒界之中，昊天戰神和楠涂旅兒不日也成婚，我家殿下也下了不少功夫幫忙。不信大家伙兒可以到處問問 ”或許是有些激動，凱的話大多像是剁碎了的香辛佐料，即便散碎味道卻有點楮之用。
見眾人不答，明澈和意單只好順了杏聲的意思。西月的不予理睬讓杏聲有種幫倒忙之感，杏聲微笑著對落復說“復姨，等會我帶你去春杏殿看看？”
落復又驚又喜，但這喜悅短暫著，她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腿。
落復笑著說道“我這人沒啥見識，也是听人說的，春杏殿開滿杏花時啊，我還真很想去看看。不過，飯後還有些事，怕是去不成了。下回吧，下回和你去。”她笑著一邊想著一邊說。語氣里充滿著嘆息，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了下去。
凱立刻說道“有什麼事情不妨吩咐我們去做。您就跟著殿下去逛逛，穿過明德街往前走，還能去青藤殿看看，未熙殿下就住那兒。”
意單知道落復的顧慮，心中想著她或是不想讓旁人知道自己腿腳不便，于是笑著說道“你們就別勸了，復姨天天念叨著要去看的，這回有機會去，心里定是無數歡喜的。但看著卻有事走不開，別說這事了，就是平日里凡事復姨決定了的事情，誰也勸不動的。”
凱听罷，只好點頭。西月看向落復，落復依舊眯著眼笑著，說“你們年輕人要多走走，多看看。”
杏聲冷不丁地說“西月，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西月眉眼一驚，瞪大了眼，意單和落復齊齊看向西月。凱撲哧一聲笑出聲，說道“神女經常就是盯著殿下看著。”
西月皺起眉頭，說“沒有的事，我發呆而已。”
意遠在一旁依舊不說話，似乎沒人注意到他。他安心的充當了一個觀察者的身份。雨不禁笑了笑。意單見狀，也只知是杏聲纏著西月，但這事只能順著他的心意走去，于是問道“有那麼好看，一直盯著？”
“單姐姐，我沒有。”
杏聲露出開朗的笑容說“那時，西月還同我說，說我好看，所以就一直看著我。”
西月臉刷的一下紅了，伸手摸了摸後脖，有些無奈地回道“別說了，吃飯。”
“對對對，吃飯吃飯。反正以後也是要經常看的。”凱說道。
雨說“殿下也經常盯著神女看的。”語罷，大家又齊齊看向雨。
落復心中郁悶，不知是不是近來身子總是有些不適帶來的，想了想近來的飲食，也按著方子和里言那邊送來的溫補食材一直在吃著，並無差池。想著不免又被大家的笑聲拉回了現實，想到西月是否因為和荒主有所約定導致脾氣變化。
語罷意單已經面露難色，她眼珠轉動，探視兩人，杏聲倒是一臉惹了事的泰然。西月看上去氣鼓鼓的，一邊吃著一邊生氣。意單心想“西月向來是多思的，如今卻被怒氣包圍，話語越來越沒有遮攔。”不知好事壞事，卻覺得這樣的西月，更像是一個正常的人。
“西月，別生氣了。我胡亂說的。”杏聲見大家都不講話，開口說道，一邊夾菜送到西月碗中，一邊觀察她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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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幾人在園中散步，落復借故不走動，在雨軒處坐下了。遙遙看著幾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才漸漸舒服了一點，只是胸口悶得猛地一口血吐了出來。小良跪在地上，一邊扯開落復按在嘴上的手一邊焦急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落復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艱難地說道“別叫！不要亂叫！別讓別人知道！”說罷，扶著小良要站起來。
小良急得眼淚橫流，她說“我去叫族長來。”
“別去，別去。”說罷更加用力抓著小良的手。
正是中午，雨軒旁經過的人本就不多，如今更是空無一人了。落復幾乎是將身體全部的重量都壓在小良身上，小良咬著牙堅持著，但無奈動彈不得。小良哭著問她“那怎麼辦？我們去哪里？”她環顧四周，雙手雙腳發冷，止不住顫抖。
落復見狀不再強行站起來，她緩緩地坐在地下，看著衣服和地面上鮮紅色的血，閉上眼靜靜地深呼吸。過了好一會兒，她閉上的眼才緩緩睜開，輕輕地對小良說“好孩子，別害怕，我沒事的。”
小良嗚嗚哭個不停，她斷斷續續地說“族長族長可以救你。”
落復落復搖了搖頭，她說“我早該死了，就是活太久了才會發生這樣的事。”
小良也搖頭，她接著斷斷續續說道“別說了，族長不能沒有你。”
落復那粗糙的大手更用力抓住她的手臂，不讓她走開，她說“有幾件事，你要記住，除了西月之外，千萬不能告訴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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