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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城關大火,我等請荒主下旨,速派雨龍族前往。”
臨城關位于荒界西部,對比起關隘之名,此地還有一個荒界之中更為耳熟能詳的名字,烈南。這是七術四十二年,西部傳來的消息。書信和使者前後腳便到了,七術讀罷听罷咬著牙看向群臣,竟然無一人敢言語。
約二十年前,年僅23歲的儲殿下文玖,便是在烈南大戰中死去。
時年16歲的雲橫見狀,主動請纓說道︰“荒主放心,我親率雨龍順風而行,保證兩日內到臨城關。”語罷便要往大殿外走去。殿內各位听到雲橫如是說,都松了一口氣,大家相互看著,都點了點頭。
且不說烈南之地,就單論杏聲在,旁人也是不敢隨意開口。水神族族長絨獰見此,正正地看了一眼雲橫。雲橫對絨獰說道︰“大族長放心,我定安全帶回小六。”絨獰點點頭。
七術喊住︰“不需你去。”
此時距離雲橫成為御風術之最的演風戰神還有四年。
七術的話落下,殿內鴉雀無聲。絨獰狠狠地盯著七術,雲橫則站在原地不動。雲橫是七術之二兄白術之子,白術早亡,雲橫從小便跟著七術,起居和殿下們無異。
他是個寡言的,但只要是他說出的話提出的條件七術一概應允。
如今是十六年來,七術第一次反駁雲橫。
雲橫不知所措,他呆呆地看向七術,希望能給他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半辛見狀,問使者道︰“春流大將軍呢?”
使者答道︰“無名之火燃起,一座又一座山頭燒的漆黑,大將軍領著將士們護送百姓離開。暫時是無恙。”
眾人听罷,暫松了一口氣。七術下旨︰“雨龍行,羌青領隊。”
山川族羌青在人群中站了出來。“臣遵命。”
七術又說︰“作為山神族,去看看山脈如何。”
羌青領了旨意便馬不停蹄的趕往西部臨城關。只是罷朝,待眾人離去,使者哇哇大哭起來,乞求道︰“荒主慈愛,請救救六殿下。”此時雲橫還在原地不肯走開,他沒听到七術的解釋,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七術也知道他倔脾氣,但並無多言。听罷使者之言,七術皺起眉頭,在場半辛和雲橫皆大驚失色。雲橫猛地揪住使者︰“適才我問你春流大將軍在哪兒,為何避而不談,不提起那貨,如今又想叫什麼買賣?”
“殿下饒命。荒主饒命。我奉春流大將軍之命而來,為求六殿下生還。”使者依舊說著,雙淚簌簌落下。
雲橫舉起拳頭,七術說道︰“放開他。”
“西部本是火系之地,當年指認春流前往便是看中他做事穩當,又是水神族之人。這番山火不斷,他是怕我責罰,讓你先行?”七術心中已然不快,卻不輕易表現出來。
雲橫著急問道︰“那貨呢?死了沒?”
使者知道雲橫說的便是杏聲,嗚嗚答道︰“無名火起之時,大將軍和副將們都四處找了,找不到人。生死不可知啊!大將軍特地叫小的來,說是有法陣,他不知如何做,還請荒主旨意。”
半辛心中咯 一聲,問道︰“何時之事?”
“算上今日,約有二日有余。”使者捂著胸口,呼呼喘氣。
只見殿外走來一人,他好似使者一般大口喘氣,指著七術的鼻子罵道︰“我兒我孫都在臨城關,為何不讓雲橫帶著雨龍去?雲橫順風而行兩日便到,羌青要去,起碼得四五日之久。”水川絨獰被氣得不輕。
“杏聲如何?春流如何?𨘥@槿綰危俊比弈 滄к攀拐摺J拐咚 壑漬停 醋湃弈 檔潰骸白宄ゅ 蠼 蛻俳 奘隆V皇橇 釹虜患 耍 牢床貳! br />
絨獰猛地一驚,漸漸地才看清楚這人原來是水神族人,春流身邊幾之一。“你說小杏怎麼了?”
“六殿下失蹤了。”使者語罷仰天大哭,“二十年了,那場大火又來了。好大的火啊。”
七術听罷一腳踹向使者,使者趴在地上哭喊著︰“好大的火啊,我的殿下啊,能走的出來嗎?”雲橫前去捂住使者的嘴,絨獰渾身一冷,轉眼看到半辛已經閉眼在算。
“六殿下危險。”半辛睜眼看向絨獰,說道︰“水川大族長,速去請道情夫子前來。”
“不可。”七術攔住。
“有何不可?”絨獰問道,“有何不可!?”他重復了好幾遍,一遍比一遍重。
七術緊握著拳頭,說道︰“星星之火而已。何必大動干戈。”雲橫第一次在七術臉上看到了焦慮,看到了不安。他轉而看向絨獰,絨獰恨得咬牙,一直大呼著︰“有何不可?”
半辛跪在地上說道︰“如今這火不如十九年前那場大火,卻危及六殿下能量。當年大火中走出來的只有道情夫子一人罷了,請他來,定有良策。”
還沒等七術同意,雲橫說道︰“我去請比較快!”
七術只是伸了手,並無口頭阻攔。雲橫只身到了成均學府,請了道情前來。道情路上捻著拂塵穗子,見雲橫滿額汗珠,問雲橫︰“荒主為何要見我?”
雲橫心中著急,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便說道︰“小六失蹤了,山火不斷,法師說他如今深陷危險之中。”
道情听罷錯愕一陣,急忙喊住︰“不去宮殿,你隨我來植陽山。”
“荒主和大法師還在等夫子,為何要去植陽山?”雲橫不管,執意要帶道情先去宮殿。
道情一路拍著雲橫的肩膀,顫顫巍巍地說道︰“來不及了,你速速送我到植陽山。切記,莫讓任何人看到。”道情語罷閉上了眼,他手中捻著,嘴里念著,算著。
听到道情如此說,雲橫有些動搖,問道︰“植陽族內,如何不讓人看到?”
“繞著山巔往東南走,越過屏障。”
雲橫大驚,“私越雪山屏障,那可是死罪!!”
卻听不到道情的任何回應,雲橫心中一橫,帶著道情直沖植陽山,越過雪山屏障。待兩人落地時,道情說︰“請歡伯王來。”
雲橫不解︰“夫子究竟要做什麼?”
“速速前往。晚了六殿下就沒命了。”
雲橫心中著急杏聲,只好應了,又到莪術的住所,被蒙仿攔住。雲橫實話向蒙仿解釋,蒙仿知道事情輕重,一邊去請莪術出來,另一邊已經備好簡裝車馬。莪術听罷坐在太師椅上,遲遲不肯行動。雲橫大伯前大伯後的喊著莪術,莪術還是不肯動。
蒙仿拉著雲橫問道︰“殿下,你去問清楚荒主是什麼意思?要救還是不救?”
雲橫嘴角抽搐一下,回答︰“不知道。”
莪術呵呵笑了笑,他搓著手掌走到雲橫面前,說道︰“你哪里是不知道,他分明不想救。”
“但是我不懂。”雲橫雙淚流下。
莪術少有見雲橫雙淚,用手摸了摸他臉蛋,回道︰“孩子,他是個君主,不是個父親。那個小孩死了,其他的孩子還活著,還有千千萬萬地活著的將士,他不在乎他。”
“大伯,你說的,我听不懂。”雲橫將殿內主動請纓要親率雨龍前往之事與莪術說了,又說,“大伯,荒主是真的不要小六了?”
莪術不言,雲橫撲通一聲跪下,嗚嗚說道︰“大伯,你救救他。”
“我若救他便是忤逆荒主。”莪術簡短地回答,“你可知道?”
雲橫知道其中輕重,不敢再言。
道情左右沒等來莪術,他輪著車椅,從小山坡沿著被踩實了的泥土一步步滑了下去。雨後的山坡,多有困難,他一邊驅動車輪一邊落淚。九尾族長居于此,許久沒見外人,大家都圍了過來,要看看外人的模樣。
冷蘭便混跡在人群中,看著道情一步步往山谷內去。“速去叫姜晴前來。”冷蘭對一旁的人說,那人會意轉身便離去。冷蘭對身邊另一個人說︰“不能讓旁的人靠近大殿。”
那人听罷有些遲疑,問道︰“族長,可大家都知道他來了。此時不讓周遭靠近,若非更惹人耳目?”
冷蘭說道︰“借調之事,不過信與不信。我之言語,誰敢不從?”
九尾大殿內空無一人,道情一路走去,他清楚地知道,冷蘭正在不遠處觀察自己。道情在正中央,大喊道︰“九尾大族長!救命!”
他只是重復著這兩句,一次比一次淒厲。冷蘭走了出去,說道︰“夫子來了,有失遠迎。”
道情說︰“杏聲在烈南,被火纏上,需大族長救命。請大族長下令。”
冷蘭抬高了下巴,哼了一聲,說道︰“雪山屏障還在,我如何救的了遠在西邊的人?夫子怕是求錯了人,走錯了方向。何不放下恩怨,與我喝上一杯清酒?”
說罷,做出請的手勢。
“救命,救救杏聲。”
眾人知曉九尾借調之術能日行千里,而對于火,最好的借調之人便是九尾雪狐族人。九尾雪狐為水,為冰,法力強悍。可借調之術,便是一命換一命,並無例外。
“左右都是你的學生,拿我孩子們的命去填?”冷蘭猛地一甩手,惡狠狠地說道,“你也不是第一次來求我此事。結果呢?結果呢?”
“九尾卞冬有錯在先,這怨不得文玖。”道情回道,“若非卞冬之過,文玖何至于不能歸家,死在塞外?”
“文玖文玖,你就只知道雲文玖。”冷蘭瘋了一樣摔著周邊的物什,指著道情說道,“誰記得我的孩兒,我辛辛苦苦親手培養的卞冬,風一般清爽雲一般柔和的孩子。天下競相要她去死,難不成夫子,你也覺得她錯了?”
“不管當年發生什麼,狩殿下失蹤,已然成為了定局。”
“為何不管當年發生什麼?卞冬或是被人蒙騙或是... ...”冷蘭越說越激動,指著門外說道,“煩請夫子回去。你我若是還因當年之事爭吵,為此耿耿于懷,便是無可在談之余地。九尾雪狐一族,已經被封了二十余年,我之痛,你又如何知曉?你不必求我。雲杏聲是他的棄子,死了就死了,反正與我無關。”
道情直握著拳頭,也不發一言。
莪術從外走來,他身邊還有位戴著面具的一同。莪術見兩人吵得紅了眼,先避而不談,對兩位介紹道︰“這位是九尾大族長,這位是柒元夫子。”
莪術又說,“他是我的朋友,文未老君。”道情和冷蘭都听過文未老君之大名,是荒界出了名的賢者,都暫忍了爭鬧。
老君蒼白頭發,雙手朽木一般枯老,他赭黃色的面具似乎便是他臉上的,與之並無突兀之處。老君率先說道︰“此番歡伯王尋我,要我做個見證。”
冷蘭並不在乎什麼老君小君的,她看了眼莪術,冷笑道︰“你要救那小子?荒主未必肯。荒主不肯,九尾如何做得?不要到時,我掙你這一個人情,要我全族覆滅,這樣的買賣,叫我如何做得?”
莪術並無答話,待幾人坐下,幾近冰點的氛圍。道情說道︰“如何大族長才能出手?”
老君听罷哈哈大笑起來,莪術也笑著。道情不顧這番略有嘲諷之意之笑,又問道︰“你如何才能出手?”
莪術站了起來,他娓娓道︰“九尾大族長一別楔翌宮二十余載,想或是忘記了當年九尾族的繁華。滿街燈火,人聲鼎沸,人才輩出,安居盛業。如今我問大族長,這冰山雪地之間新生小狐有多少?我再問大族長... ...”
“好了,不必再言。”冷蘭說道,“歡伯王向來不管朝政,如今倒是伶牙俐齒要我救那邊陲之人。一命換一命的勾當,何不順勢做個人情,將雪山屏障撤了,我們相安無事。歡伯王所求之事,我說到便能做到。”
莪術尷尬笑了笑,說道︰“大族長不是不知道。我是個無用之人,破不了屏障。”
“杏聲可以。”道情說道。
道情沖著冷蘭說︰“你出手救杏聲,杏聲知曉肯定感恩戴德,他是個有天賦的孩子,定能破了屏障,放你們九尾歸位。”
冷蘭听罷先是一驚,仰天大笑起來,“好啊好啊,就等你這一句。”
莪術攔住道情︰“夫子可是越界了?你怎麼能替杏聲說這樣的話?”
“歡伯王有何良策?”道情說,“若非文玖一劍封印了卞冬,那大火來時... ...”
“夫子!”莪術提高了聲量。
冷蘭見此有些心酸,但面上暗笑不語。
老君說︰“九尾族長卻還是不滿意?”冷蘭被這冷不丁看穿了心思,有些錯愕。她盯著老君的面具,一步步走近,彎腰看去,四目相對。冷蘭緊緊地捏著拳頭,始終看不清那雙眸,她少有地對一個人感興趣,說道︰“老君為何總是掩面示人?何不摘下面具,與我等看看?”
老君答道︰“容顏盡毀,掩面則為禮。”
莪術見老君有些窘迫,對冷蘭說道︰“揭人傷疤,可不是君子所為。”
“我非君子也。小人也。我輩盡是些小人。”冷蘭說,“高高在上的你們,一個是尊貴的王伯,一個是享譽的老君,一個是柒元的大族長。你們盡知我九尾能力,求到殿內。不妨听我三個要求,你們若是能應允,我便出手救下六殿下。”
道情看向莪術,莪術轉向一邊,不作回答。
老君呵呵說道︰“不妨說來听听。讓我這個老東西長長見識。”
“其一。破除雪山屏障,十年為期。”
“為何定十年期限?”老君問。
冷蘭冷笑道︰“老君問我。”她並非反問,而是陳述,強調。九尾並非越早歸位越好,雪山屏障一旦打破,族內一時無所計劃,族群更將分崩離析。機會難得,十年只是個警告,不管是多久,冷蘭等了二十年,不會再袖手旁觀第二個二十年。何況,靠冷蘭之力,莫說一個屏障,就算十個,又有何難?
她只不過要荒界再次接納九尾族的一個噓頭,一個緩沖時間。
見老君只是點點頭,不言語。冷蘭又說道︰“其二。為靈康、卞冬等亡魂重開聆風閣,使之有名有性。麻煩歡伯王給九尾靈康寫個悼詞。”冷蘭對莪術說。
莪術咬著牙,漠視前方,並未回應。道情說道︰“我來寫。”
冷蘭知道,即便是自己在提出條件,卻都是求人之事,根本無利。要是強逼,惹得莪術反抗,得不償失。冷蘭笑著說道︰“那自然是最好的。夫子之言,便是成均之言,便是荒界之言。”
“其三。借調之術乃九尾死術,一命換一命罷了。九尾族長一旦開啟此術,九尾子民,皆應此召,無一例外。我的第三個要求便是,不傷我族子民一命。”
“冷蘭,你好沒道理。”莪術立刻說道,“你都說了是一命換一命,既然不拿出一條命,如何能換杏聲的命?”
老君呵呵笑道︰“九尾大族長有目標了。”
冷蘭再度被看穿,盯著老君的面具,說道︰“落野西月。”老君看著冷蘭,不知覺手中的杯子被捏碎掉落。莪術猛地轉向老君,看著老君緊緊握著的拳頭慢慢地松開。枯老的手心卻並未因此受傷。
道情指著冷蘭說道︰“你對得起靈康嗎?那是他唯一的血脈。”
“我這是在幫她。若是她知道靈康因此逃竄數十年,如今落得名聲掃地。作為子女,為父正名,如何不可?”冷蘭說道。
老君拍了拍手,笑道︰“大族長果然見識長遠,是我不及也。”
只是西月體內蘊含的巨大能量不可控,且是荒主欽定的神女之位。在座皆沉默,冷蘭則居高臨下,不予退步。
老君問︰“神女若死,六殿下便也活不成了,六殿下活不成,九尾全族也得死。九尾大族長有何良策?”
“老君說這話倒是無理。”冷蘭不予理,轉而說道,“神女若不慎遇難,六殿下本就是死路,死與不死,與我九尾全族何關?我只賭著他若是能活,也能為我九尾族所用。”
“我挑著簡單的話說,九尾大族長听得明確卻又裝著不明白,不知是何意啊。既然歡伯王請我前來,我作老友的,有些事情需得挑明了講。”老君看向莪術,莪術皺起眉頭。
老君說,“西月為荒主欽定神女,大族長之位遠不及,如今暗用死術要了西月的命,且不說西月命如何,光是禁術一條,也足夠讓九尾族覆滅。且不說荒主如何想,天下如何想你九尾大族長。西月若死,杏聲必然知曉今日此事,杏聲是個性子烈的,原為了他母親之事鬧得要死要活,這種時候如何能瞞得住荒界?你應允要杏聲活命,卻反而害得他更無地自容。杏聲要是因此喪命,荒主知你插手此事,又如何饒得了你?饒得了九尾族?豈不是要整個荒界要你們的命來賠神女和殿下?九尾大族長,你若開啟死術,兩個都得活著,才能讓水川讓平衡族和西方族群為此掩蓋,死了任何一個,你將萬劫不復,九尾永無出頭之日。九尾大族長這般聰慧,怎麼沒想到這里呢?”
“你究竟是誰?”冷蘭一驚。就連冷蘭最深層的顧慮,也盡在老君的眼中。見冷蘭不予回答,老君又說︰“這道屏風外,是不是也有一個和神女相似的女孩兒。叫什麼?”
冷蘭背對著老君,坐上象征著她九尾大族長座椅上。她整個人靠在椅背,看似無所謂,心中卻從未有過的慌張。眼前這個帶著面具的人,渾身上下無一絲能量泄露,深不見底的雙眸,分毫無錯的舉止,一語中的地質問。他似乎知道冷蘭所知道的一切,而冷蘭對其並無頭緒。
老君說︰“大族長是要拿整個九尾族來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