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居民來自一個非常古老的氏族,根據族譜中記載的名字往上追溯,起碼有千年之久。
而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遵循先祖遺命,將族人分成了兩撥,一撥分支較多、留在外界;另一撥多是主脈,來到海島。
此後,來到海島的族人世代獵殺怪魚,與封印里異能者的靈魂展開了長久的斗爭,其中異能者更是擔任主要戰力。
可延續到薄棲寒這代時,卻發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變故。
她出生前的幾年,海島被迫暴露于世人眼中,再加上越來越多的人被怪魚吸引而來,尚在休養中的薄尊溟不想悲劇繼續發生,在奚韜送走最後一批外來者後在海島附近設下可怕的海流與潮漩,又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清剿。
此後,薄尊溟常年隱于深海中,獨自獵殺怪魚,只有島上發生大事,或有嬰孩降生時才會回島。
在這個非常古老的氏族中,大少爺便是大家長的意思,所有新生兒都要由大少爺起名,棲寒這個名字就是薄尊溟起的。
薄棲寒最初姓奚,她自能听懂話起就常听父母、長輩說起大少爺薄尊溟。
他們說大少爺很優秀,夸他很強,自己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他們又說如果不是那場大浪,那孩子也不用早早接過大少爺的擔子。
他們還說大少爺的性子太拗了,他把怪魚全部擋在深海是能讓他們過上清閑日子,可他自己呢,真要出了什麼事了,誰又能趕過去幫他呢。
......
小時候的奚棲寒不明白長輩們為何這麼說,等到了五歲,她有足夠理解能力,了解族中更多事物時才懂。
大少爺之位必須由異能者來擔任,但近些年族中覺醒成異能者的人越來越少了。
在那場大浪到來時,島上更是只有薄尊溟和先任大少爺這兩位異能者。
先任大少爺因大浪而逝世後,僅剩的異能者薄尊溟便自然而然地提早接過了大少爺的擔子。
因為這些往事,年幼的奚棲寒越發好奇被尊為大少爺的薄尊溟是個怎樣的人。
為什麼爸爸媽媽和其他長輩在說起大少爺時,都是眼里泛著慈愛、言語透著尊敬。
可惜,所有人都說只要島上無大事發生,大少爺就不可能現身。
不過她可以到海邊喊話,對著大海喊話大少爺是能听見的。
此後,奚棲寒常去海邊喊話,可除了千篇一律、听到她膩煩的海浪聲,她什麼回應都沒得到。
奚棲寒七歲時,族中又出現新生兒了,她跟著父母長輩們一起到海邊喊話,告訴大少爺這個喜訊。
那是奚棲寒自出生起名後第一次真正大少爺薄尊溟。
那天,海浪如往日那般打向岸邊,可卻沒如先前那般褪去,而是緩緩向上凝聚幻化出人形。
待到海水從那人身上褪去,所有人都恭敬叫了聲大少爺。
大少爺長得年輕,皮膚很白,個子高高的,穿著暗藍色的袍子,左耳還戴了個很漂亮的耳飾,嗓音有些空靈,語氣略顯威嚴,不過很好听就是了。
只可惜大少爺是個盲人,好在這是個不大的海島,無論在海島何處,他都能借用特殊能力看清東西。
給新生兒起名結束,大少爺沒在村中久留,很快又回了深海。
速度快到奚棲寒連單獨叫他一聲大少爺,說幾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也是那天之後,她又多了很多的疑惑。
為什麼新生兒起名後卻沒有上族譜?
為什麼大家都姓奚,只有大少爺姓薄?
為什麼大少爺要一直待在海底?
......
這些問題都在奚棲寒八歲時得到了解答。
為確保每一代都能出現異能者,族中孩子滿八歲後就要去後山的懸崖進行三次跳海,借此危機來覺醒成異能者。
族中所有長輩,包括奚棲寒的父母都跳過三次,可惜他們全都失敗了。
听他們說,當年的薄尊溟也是跳到第三次才覺醒成了異能者。
後山的懸崖很高,很陡,縱身一躍便會摔到海中,若是不慎還可能跌到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一命嗚呼。
她只是往下望一眼就嚇得後退了好幾步,但他們說大少爺會在下面護著她,放心大膽地跳就好了。
奚棲寒猶豫一會兒,還是鼓起勇氣,縱身跳了下去。
他們一族世代生活在海島上,水性自是好得沒話說,奚棲寒也不例外。
可落海的沖擊力太大了,她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被摔斷了,怎麼都提不起勁,只能任由自己緩緩下墜。
陽光下的海平面泛著柔和的藍色光芒,溫暖而純粹,讓人渴望伸手觸踫。
可奚棲寒抬起手,沒有觸到溫暖的海平面,反而愈來愈遠了,遠到海平面的光逐漸消失,遠到四周變得漆黑,變得寒冷,冷到骨子里,像是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的。
........
她在意識消散之際,恍惚間見到了如海平面一樣溫暖柔和的光芒,可那光芒很小,小得好像只有露珠那麼大。
後來,奚棲寒從她房間的床上醒來,她的父母坐在她旁邊,告訴她,她覺醒成異能者了。
再後來,所有人聚集到祠堂里,大少爺也在,奚棲寒在那天更名為薄棲寒,正式入了族譜。
那天薄棲寒才知道族中有兩個姓氏,普通人姓奚,異能者姓薄,其中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這個秘密只有大少爺才能知道。
不過倘若在薄棲寒後面沒有其他的孩子覺醒成異能者,她大概率會在薄尊溟之後接過大少爺的擔子。
大少爺應是怕這輩也只出現薄棲寒一個異能者,在她覺醒後,待在島上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而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教她知識,教她戰斗,教她如何使用異能。
大少爺為人算不得溫和,尤其在授課時,更是常常訓斥她,但大少爺也絕對稱不上嚴苛和古板,至少比她爸媽好多了。
甚至很多時候,大少爺還會由著她的小性子。
大部分異能者壽數漫長,很難直觀看出他們的真實年紀,也是慢慢熟絡後,薄棲寒才知道薄尊溟被迫接過大少爺的重擔時才剛二十歲。
島上不像外面那樣有正規學校,孩子們的文化知識全靠父母和長輩教授,九歲的薄棲寒掰著手指算了好久,才算出大少爺那年三十六歲,比她爸爸還年輕幾歲。
不過大少爺比爸爸厲害好多,也博學好多,薄棲寒和他相處沒兩年就真心實意地認了他的大家長身份。
她跟個小迷妹似的整天跟在大少爺身後,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能覺醒成異能者是件多麼幸運的事。
唯一讓她感到苦惱的就是自己都曬成焦炭了,為什麼大少爺還是那麼白。
十二歲時,薄棲寒第一次跟著大少爺去獵殺怪魚。
她知道怪魚的存在,可她從來沒見過怪魚,更沒像自己的父母和長輩那樣吃怪魚為生。
那天,她第一次見到活的怪魚,長得不算嚇人,可攻擊性極高,不過對異能者來說卻造成不了多少威脅。
接連幾次都是這樣,薄棲寒發自內心地覺得怪魚很弱,不明白為什麼祖輩們會跟它們一直耗著,連日常的訓練也懈怠起來。
大少爺察覺到了她的變化,沒過多久便讓她見識到了怪魚的強大之處。
海洋里的生物種類多到數不清,會異變的自然也不會只有一些小型魚類,幾只異化的巨型章魚和魔鬼魚打得薄棲寒毫無還手之力,若非大少爺出手,她覺得自己大概率會死在那里。
那次,薄棲寒真正意識到了怪魚的可怕,也明白了作為大少爺的薄尊溟有多強,卻難以想象被封在海底的異能者該是多麼恐怖。
她再沒有偷懶過,希望未來某天自己接過大少爺這個重擔時能變得和薄尊溟一樣強。
嚴格意義上說,薄棲寒出生的時間剛剛好,她不用像長輩那樣吃怪魚為生,不用被永遠困于島上。
海底封印里的靈魂也即將消磨殆盡,她有機會從世代的使命中解脫,獲得真正的自由,去到外面的世界闖蕩。
薄棲寒也足夠幸運,就在兩月前,族中又有一個八歲的孩子覺醒成了異能者,她不必如薄尊溟那樣,百分百接下大少爺的擔子。
不過薄棲寒到底是第一候選人,此次封印徹底破除的事,薄尊溟也沒有刻意瞞著她。
她知道他們很快就能從所謂的先祖遺命中解脫了,也知道錯過這次,她再也不可能和大少爺一起獵殺怪魚了。
此後,他們可能會遷離這個偏遠的海島,生活也大概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她無比珍視這次機會。
不等薄尊溟回答,她又拽著大少爺的胳膊,再次撒嬌道︰“求你了,大少爺,你知道我的實力,我保證不會拖後腿,你就......”
“這次不行,棲寒。”薄尊溟掙脫薄棲寒,伸手撫摸著她的腦袋,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听話,回島配合勒無終演戲,然後乖乖等我們回來,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他又道︰“快些回去吧,過幾天,等一切塵埃落定之時,你們也能獲得真正自由了。”
“好吧......”薄棲寒低下頭,她拉攏著肩膀,失落地轉身離開。
勒無終站在懸崖上,瞧見薄棲寒失落的模樣,調侃道︰“被你們大少爺訓了?”
“要你管啊!”薄棲寒瞪了勒無終一眼,“該干嘛干嘛去!”
“好好,我不管,反正你到時候別露餡就行。”勒無終轉身離開,還學著薄尊溟的動作將手背在身後。
薄棲寒見他這副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叉著腰問道︰“喂,你要去哪啊?”
勒無終回道︰“找個適合故弄玄虛和營造恐怖氛圍的地方,然後待在那里等某些人自亂陣腳後過來找我。”
他說不管當真就不管了,手背在身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懸崖。
薄棲寒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低著頭眼神有些復雜,不知是在思考什麼。
這座海島異常偏僻,島上的現代器具偏少,娛樂設施更是少得可憐。
這種情況下,身心俱疲的嘉賓們本該早早睡去,可臨時住所內,他們卻怎麼都無法入睡,神色各異地待在自己的房間內。
三樓的湯俊友坐在床上,用手機翻看貼吧試圖尋找更多關于怪魚的東西,可惜信號太差不說,也壓根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二樓——
因為怪魚的存在和勒無終那番詭異的話,丁舜嶼煩躁得厲害,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不能真正入睡。
鐘夏睡到一半肚子太餓了,爬起來從包里拿了個面包吃,邊吃還邊嫌棄道︰“就不能多給豆沙餡嗎,都咬一半了才見到一點點,真摳......”
解淮希躺在床上,整個人縮在被子里,眼眶紅彤彤的,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了,還低聲念叨著“好疼......”
侯涅生翹腿坐在椅子上,手肘撐在桌子上,手掌托著下巴思考著什麼。
片刻後,他伸手在桌前的牆壁上輕輕點了下。
“ 嚓”牆壁裂開個小口,里面露出來的不是水泥或木板,而是一層薄薄的冰。
只看一眼,侯涅生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自言自語道︰“難怪什麼聲音都听不到了。”
這寒冰的隔音效果極好,連他都听不到外面的聲音,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听見了。
想到披了大少爺馬甲的勒無終,侯涅生忍不住笑了笑,他要沒猜錯的話這絕對是明淵他們想出來的鬼主意,真正的大少爺恐怕也在他們身邊,指不定是一起去干別的什麼事了。
他扭頭望向房門,擺出一副看熱鬧的戲謔表情,“明淵,你們這水攪得可不是一般渾啊,這兩天怕是有好戲看了。”
一樓的幾人中,發覺變數太多的謝翊川皺眉坐在床上,思考著那個大少爺究竟是什麼來頭。
那大少爺說的那恐怖故事不是別的,正是兩千多年前混沌的生平。
以現在醫學來說近親結婚生出的後代容易出現各種遺傳病、先天性疾病和生理性缺陷,甚至是先天畸形。
可在很久以前,族內通婚,近親結婚是常有的事情。
混沌就是近親結婚的產物,他是個天生失了四感又面相丑陋的怪胎。
和無人知曉獸形的謝翊川相反,混沌是無人知曉其人像,為了長期擁有四感,混沌自覺醒異能後便只以獸形出現,又為了不再次失去四感,他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殺人的路上。
因此,混沌的出現便意味著殺戮和災難,而他的戰斗力也高得離譜。
要不是混沌的意志太過堅定,滿腦子只想著怎麼殺人,沒有半點常人該有的情愛,當年的謝翊川早就把他變成自己的看門狗拴在宅子前了,而不是靠給他提供大量活人才勉強做了個朋友,讓他偶爾給自己充當打手。
也因為混沌的執念太深,封印松動後,受他影響的海洋生物也都失去了四感中的一兩感,變得暴躁易怒,極具攻擊性,瘋狂地想要掠奪他人的四感。
謝翊川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這島上的大少爺是如何知曉的。
他有想過這大少爺是侯涅生派過來同他演雙簧的,可侯涅生一直在自己的監視下,根本沒機會傳遞信息出去。
唯一的機會只有侯涅生抽身去廁所的短暫功夫,但他緊跟著就進去了,侯涅生最多只能發幾個字出去。
只怕這大少爺是真有點秘密在身上。
如果他是個正常人,謝翊川有自信讓大少爺把所有秘密都說來,可有什麼病不好,那人偏偏是個瞎子。
謝翊川咬了咬牙,低聲道︰“不好辦啊......”
隔壁房間的駱昭同樣不好過,他焦急地在房間內來回走。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超脫現實了,尤其是那個大少爺,管他是不是化妝畫出來的,乍一看真跟鬼一樣,說的話也非常詭異。
駱昭急到恨不得現在就沖到三樓找湯俊友問個清楚,問清這期節目到底是怎麼回事。
擠在一間屋的姜凌蘭和葉 羽誰也睡不著。
兩人坐在床邊,姜凌蘭發現葉 羽的身體在輕微發抖,她主動握住後者的手,柔聲道︰“別怕,沒事的。”
葉 羽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等葉 羽不抖了,姜凌蘭又試探道︰“葉 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話音落下,葉 羽再次顫抖起來。
片刻後,她又搖了搖頭,死死抓住姜凌蘭的手,聲音都在發顫,“不,不知道,我們只要待在一起就好了,一直待在一起就好了......”
她反復說著待在一起,似乎陷入了某種魔怔。
姜凌蘭輕輕拍著葉 羽的背,嘴上說著安慰的話,但表情卻異常嚴肅。
葉 羽的狀態很不對勁,今天發生的事又真的是劇本嗎.......她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不知過了多久,昏暗的走廊上一人正悄無聲息地往廚房走去。
進到廚房里,這人移開木桶上的石頭和木板,低下頭,神色復雜地看著里面東西。(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