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視線在希雅和裴語遲之間游移，最終落在希雅臉上︰“他提到過在楓林生活過一段時間，還跟我提起了您的名字。說起來，你們應該是同一個圈子的？”
希雅的手機屏幕已經暗了。
她沒有再看那片黑暗，而是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李墨。
帶著一絲事不關己的淡然︰
“是嗎。”她語氣平淡，“世界確實很小。” 她無意展開這個話題，也不想對此發表任何評論。
裴語遲的手從她背上移開。他沒有去看希雅，而是直接轉向了李墨。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溫和或審視，而是凝結成一種沉靜卻極具穿透力的冷然。
那目光像無形的冰錐，直直刺向李墨，里面沒有對奧利弗出現的絲毫介懷，只有對李墨此刻行為赤裸裸的不贊同與警告。
他什麼都沒說，但那眼神已經足夠清晰地表達︰這種刻意的、近乎拙劣的“巧合”展示，非常不得體。
他隨即握住了希雅放在桌上的手。帶著一種清晰的歸屬宣告。
他不再看李墨，仿佛對方已經不值得他再多投注一絲注意力。
李墨在裴語遲那冰冷的目光下，仿佛被無形的壓力釘住。他試圖維持輕松的姿態，聳了聳肩，聲音卻不如之前流暢︰“當時聊得還挺投機，就拍了張照留個念。”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再次滑向希雅，試圖捕捉她臉上可能殘留的波瀾，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帶著隱秘的試探︰“奧利弗人很有趣，我們聊了很多……關于他在國內的經歷，關于……過去。”
餐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墨最先打破沉默，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抱歉，我不知道……”
“沒什麼好抱歉的。”希雅打斷了他，她的聲音清亮而坦然。她甚至微微側頭，對著裴語遲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極淡卻無比真實的微笑，仿佛在分享一個尋常的發現︰“只是沒想到他們認識。”
同時，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覆上了裴語遲與她交握的手背。
三個人都沉默了。
吃得差不多了，小諾和希蓉適時起身去廚房準備水果，希遠征則幫著沈佩雲撤掉吃完的空盤子。餐桌邊只剩下三個人，氣氛愈發緊繃。
“裴語遲……”陸羽飛的聲音響起。
裴語遲和希雅雙雙回頭，只見陸羽飛正站在酒櫃前，拿起一瓶紅酒仔細端詳著。
“你快去！”希雅低聲催促，聲音里帶著一絲慌亂。
裴語遲深深看了李墨一眼，那一眼里有不悅，更有一種男人之間的較量。
他俯身在希雅耳邊輕聲說了句“我馬上回來”，又輕撫了兩下她的後背，這才起身朝酒櫃走去。
陸羽飛以酒為名，實則是想和裴語遲私下聊幾句。
“如何，我的任務完成得還滿意嗎？”陸羽飛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裴語遲拿起兩只新的酒杯，接過陸羽飛手上的酒瓶，緩緩倒酒。
深紅色的液體在杯中旋轉，如同此刻他心中翻涌的情緒。他單手搭在沙發靠背上，目光依然鎖定在前方——希雅和李墨正在低聲交談。
“怎麼，你不滿意？”陸羽飛有些失望，半開玩笑地問道。
裴語遲抿了一口酒，依然沉默不語。他的視線穿過半空，落在希雅略顯蒼白的側臉上。
陸羽飛主動踫杯，清脆的聲響在空氣中回蕩，裴語遲卻依然盯著前方。
與此同時，餐桌邊——
“你什麼意思？”希雅壓低聲音，她的手緊緊攥著餐巾。
李墨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襯衫上的湯漬，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巧合︰“我只是分享一張朋友的照片而已。”
“你明知道——”
“我明知道什麼？”李墨打斷她，突然抬起頭，眼神里有一種病態的執著，“我明知道奧利弗是你的前男友？還是明知道你現在的丈夫會不高興？”
希雅被他直白的話語震住了。
李墨放下手中的餐巾，身體微微前傾，聲音低沉而危險︰“希雅，你知道嗎？昨天跳樓的那個女人，陳薇，她曾經是個多麼優秀的建築師，有自己的夢想，有自己的事業……”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遙遠而痛苦︰“可是結婚後呢？為了所謂的‘家庭和諧’，她放棄了工作；為了‘相夫教子’，她困在了四面牆里。最後，連選擇生或不生的權利都沒有了。”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希雅的聲音在顫抖。
“當然有關系。”李墨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臉上，帶著一種扭曲的關切，“你不覺得很相似嗎？曾經那麼獨立、那麼優秀的你，現在卻要依附于一個男人的羽翼之下。奧利弗至少懂得欣賞你的才華，而現在呢？”
他的視線落在希雅微隆的小腹上︰“一個接一個的孩子，一天接一天的家務，你的專長、你的研究、你的理想，都會被埋葬在尿布和奶瓶里。”
“夠了！”希雅的聲音雖低，卻充滿了憤怒。
“我只是在提醒你。”李墨向後靠在椅背上，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微笑，“婚姻是女性的墳墓，而孩子……是最後一鍬土。陳薇用生命證明了這一點，我不希望下一個是你。”
餐廳的水晶燈依舊璀璨，卻照不亮李墨眼中的陰霾。
他慢條斯理地晃了晃杯中殘酒，琥珀色液體在燈下劃出一道冷光。然後，他抬眼，目光如絲線般纏繞住她的眼眸，輕聲道︰
“我只是想讓他明白——有些東西，不是靠婚姻就能鎖住的。”
希雅瞳孔一縮，臉色煞白︰“你憑什麼替我定義人生？我和裴語遲是相愛的！”
“愛？”李墨冷笑，眼中閃過一絲譏誚，“愛能抵得過柴米油鹽的磨損？能扛得住七年之癢？十年之厭？你們才結婚多久？兩年？三年？等孩子出生，你熬成黃臉婆，他事業如日中天，那時他的‘愛’，還能剩下幾分？”
他頓了頓，聲音忽然柔軟下來，像夜風拂過舊琴弦︰
“可我听說的那個希雅，她眼里有火，骨子里有刺。而現在呢……希雅，你正在被婚姻一點點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