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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鐵路局的審計檢查組一行五人下車後,直接來到了站長室,帶隊的審計部門負責人做了自我介紹,然後說明了財務例行檢查的情況,又介紹了另外四個人的名字,說都是審計處的同志,他沒有說明其中一人其實就是局紀委的。
譚連民覺得很意外,過去檢查往往先通過分局主管部門後,由分局部門領導引導過來。
“我們就是搞突然襲擊,進行財務的臨時抽查。”負責人並沒有回避問題,說得直截了當,“是不是你還對我們的身份表示懷疑呀,沒關系,剛才下車,我已經向分局審計分處做了通報,他們一會兒也派人過來,協助我們審查。”
譚連民忙說︰“上級領導檢查我們的工作,當然是好事,這樣可以督促我們的工作正規有序的發展,你們要查哪一個部分?”
“我們只查支出部分,多經的財務賬也列入我們的檢查,請你通知一下,我們分兩組,分別去財務科和多經財務室。”
譚連民覺得蹊蹺,他以為這又是吳彩霞搞的鬼,是為了那次市財政監察沒有察出問題來,財務處又對他們進行了嘉獎,引起了吳彩霞的不滿,才會直接捅到上邊去了。譚連民有些把握,財務科剛剛接受了祁一軍他們的檢查,漏洞不大,但他還是想讓于東他們有個準備,故意施了一個緩兵之計,說︰“你們先坐著,我讓辦公室的同志給你們倒杯茶。”
負責人攔住譚連民,說︰“我們時間很緊,譚站長,我希望現在工作就開始。”
譚連民沒辦法,只好帶著幾個人去了財務科,與于東見面後,留下三個人,負責人帶著另外一人跟著譚連民又去了多經的財務室。
譚連民把這些人安頓後,準備跟楊啟才踫一下情況,可是宣傳助理告訴他,楊書記去分局開會去了,打他的手機,手機關機。
分局審計分處的人過來後,譚連民急于弄明白局審計處檢查的目的,可他們也是一頭霧水,說剛接到電話。譚連民認為他們是上下級,想通過他們打探一下。可是幾個人過去後,看到來人忙得只是跟他們打聲招呼,根本就插不上手。
忙到中午快吃飯時,幾個人才來到站長室交換意見,負責人對車站的財務賬目管理進行了肯定,還談到地方財務監察的檢查結果,說應該得到財務處的嘉獎。
譚連民听到這些話,放下心來,更加堅定了自己判斷的準確性。
負責人接下來,提出了財務上存在的一些問題,譚連民和于東一項一項進行了說明和答復,其中就提到公款消費的問題,他們不是拿出一張單據,而是幾張單據,其中就有楊啟才去大富豪酒店的那一張,這沒有引起譚連民的注意。
“不是我們重點要抓這個問題,而是最近鐵路局黨政工團共同下發的六條禁令,明確要求嚴禁用公款吃喝。”
譚連民猜不出人家就是沖著那天的喝酒的事來的,譚連民說︰“我們以前確實存在吃喝問題,那次班子吃飯報銷,已經做了糾正。其它的都是正常的經濟往來,就說我們列入到了多經的賬中那張消費最多的單據吧,那是楊書記請人家打假辦,目的是要回被打假辦沒收的兩台車。”
譚連民來了個實話實說,將那天的過程,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道出了一肚子的苦水,“你說我們基層單位難不難吧,上壓下擠,辦事不知怎麼就那麼難。”
那幾個人卻不為所動,又提了幾條意見,檢查結束了。
譚連民一看表,已經快到下午一點了,說過了飯時了,一起吃頓工作餐。可是審計負責人卻看了一下手表,說正有一列返回客車進站,上車去吃飯。雖幾經挽留,人家執意要走,譚連民等人一同把他們送上了車。從站台上下來,譚連民與分局審計分處的人一同到了站下的飯店吃午飯,席間審計分處的人也覺得奇怪,而譚連民卻顯得很樂觀,他還在為挫敗別人陰謀而沾沾自喜。
譚連民吃飯回來,楊啟才等在他辦公室的門前。楊啟才跟開門後的譚連民一前一後進了屋,“我听說今天上午局審計處來檢查了?”
譚連民拿出煙來,將煙盒遞給了楊啟才,楊啟才擺著手,表示拒絕。
“給你打電話,想跟你溝通一下情況,他們突然檢查,讓咱們猝不及防,還好,沒有查出什麼實質性問題。”譚連民不以為然,邊說著話,邊點燃香煙。
楊啟才卻沒有輕松下來,說︰“我看這些人是來者不善啊。連民,你說這會不會是對那天的宴請來的?”
譚連民說︰“那怎麼可能啊。”
“今天上午分局組織工作會上還著重強調路局下發的‘六條禁令’,你說鐵路局會不會拿我們來開刀呢?”楊啟才憂心忡忡。
譚連民卻充滿了自信,開玩笑說︰“咱們倆都是王局長的愛將,他哪里會因為這麼一頓宴請撤了咱們,他能舍得嗎。”
話雖然這麼說,楊啟才心里還是不踏實,對譚連民說的話生出了反感。那天譚連民不在場,人家事不關己,當然可以高高掛起了,那天的責任自然要落到自己身上。楊啟才心情沉重地離開了站長辦公室。
2
譚連民在站長室召集幾個副站長和客運車間的幾個領導研究如何應對十•一黃金周的一些突發事件,研究事故的防控預案。這時電話鈴響了,譚連民正在講話,陳英走到電話機前準備接電話,可她把手放了下來,示意譚連民來接。
譚連民看了一下電話的顯示屏,看到是書記室的電話,他猶豫了一下,因為楊啟才跟自己的辦公室緊挨著,有什麼事過來招呼一聲,干嘛還要打電話呢。他接起電話,電話里傳來楊啟才的聲音,“譚站長嗎,你到我這里來一趟。”
“有事嗎?我這里正在開會。”譚連民心里有些不耐煩。他們研究的預案,鐵路局和分局都在等著要材料。
“是有事,你把那個會先放一下。”楊啟才說完,放下了電話。
譚連民來到書記室,看到楊啟才臉色灰暗地坐在辦公桌後面,不似以前那樣隨便。譚連民感到有些奇怪,問︰“楊書記,有什麼事吧?”
楊啟才沒有回應他,而是將桌上的煙扔了過來。譚連民接過煙,他想這是楊啟才用自己的方法,告訴他不能著急回去,自己點燃了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看著有些異樣的楊啟才,沒有言語。楊啟才一指桌上的報紙,譚連民用眼一掃,那是一份鐵路局的報紙,但他還是沒有搞明白楊啟才的意思。
“怎麼了?”譚連民問。
“人家把我們公款吃喝的事弄到報紙上去了。”楊啟才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你說的是咱們宴請打假辦那次?有那麼嚴重?”譚連民說著話,拿起了那張報紙,他看到文章的頭版頭條以醒目的標題寫著《這般宴請為哪般?》,在文章旁邊同時發表了王志康局長的批示,下面還注有編者按文章。譚連民粗略地看了一遍,基本是那天的情況,都是楊啟才的名字,而只字未提譚連民。
“你還看不出來,這里沒有你什麼事,就是為了抓我這個反面典型,看起來呀,我這次撤職恐怕是在劫難逃了。”楊啟才發著牢騷。
“不能吧,為這麼點事?要說責任,也應該在我身上,這屬于行政範疇的事,雖然那天我沒有出席,那不是我住進了醫院嗎?”
“人家就是為你留有情面,你沒看到文章里寫到以前這個單位就曾用公款揮霍,被有關部門處理過,說咱們不接受教訓,還一而再,再而三違犯紀律,在路內路外造成極壞的影響,並且這次公款揮霍是在鐵路局發布六條禁令後,是頂風違紀,人家能饒過我嗎?”
“我得去路局解釋一下,這個責任應該我擔下來。”譚連民真誠地說。
楊啟才對譚連民的真誠顯得無動于衷,“不必了,那天你不是把整個事件說得很清楚了嗎……”
“那只是個說明。”譚連民大惑不解,“我哪里想到這是為了調查需要哇,他們不過是問了一下情況,我也沒當回事,只將那天的過程說了。”
“那幾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人是局紀委的,難道你不知道?”
譚連民知道楊啟才一定誤會了自己,“他們根本沒有介紹誰是紀委的,說他們都是審紀處的,我也當回事,現在哪個單位不吃請,單憑紀委抓,抓得過來嗎,以前也抓,哪次還不是水過地皮濕,走走形式,哪想他們還動了真格的了。”
“算了。”楊啟才慵懶地說︰“分局反映夠快的了,剛才紀委方書記來過電話,分局黨委讓他們拿出一個處理意見,我跟他說了,為了殺雞給猴看,就撤掉我。”
“那怎麼行啊,要撤也應該先撤我,我去找他。”說著,譚連民激動地撞出門去,卻他沒有听到楊啟才的阻攔,他心里很沮喪,楊啟才一定對他非常不滿。
回到辦公室,屋里只剩下陳英一個人了。陳英看出了譚連民的臉色變化,小心翼翼地問道︰“站長,楊書記找你有什麼事?”
譚連民把局報曝光的事對陳英講了,說他要去紀委一趟,陳英分析說︰“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正像你說的,誰把這頓吃喝當回事呀。”
“你是說有人在搗鬼?”譚連民醒悟,“陳英,你到辦公室安排一下預案材料上報的事,然後跟我去分局紀委走一趟。”
3
譚連民與陳英一同來到了分局紀委,見到了方副書記,屋里有人在匯報,方書記示意他們坐下來等一會。兩個人說話的意思,譚連民與楊啟才都听明白了,是為哪個人因紀檢處分說情的,方書記回絕了他,簡直是義正辭嚴。譚連民不由自主地與陳英對了一下目光,心里也沒了底,不知道此行能否有結果。
“老譚,你是不是出事了?今天主動來我這里報到的。有事了來個電話就行,可以上門服務哇,何苦還要你們兩個人親自跑一趟。”方書記依然在開玩笑。
“老方,我們都快愁死了,你還開玩笑。”譚連民忍不住了,說。
方書記收斂了笑容,說︰“不就是楊啟才那件事嗎?這個楊書記也真是的,出事時也不給我打個電話,今天局報登出來了,分局領導讓我來處理,我打電話給楊啟才,他將查他的那個人長相對我一說,我知道那個家伙是督察處的處長,他還查別人呢,他自己的兩三套住宅還沒有查他呢。”
譚連民將自己的疑慮對方書記講了,主要是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的成份。方書記沉思了一會兒,拔通一個手機號碼,對方接電話的顯然是那個負責人,方書記先是跟他寒喧了一番,隨後他說出車站的事,末了他說︰“這不都是你們的打假辦逼得人家走投無路,不請行嗎,你們不查他們,竟查到我們這一段來了。”
電話里面是在向他說明其中的內情,方書記的表情嚴峻起來,不時的點頭。
譚連民從方書記的表情中,已經猜測其中的奧妙。
方書記放下電話後,又在跟陳英開玩笑,“喝酒那天你沒去吧?”
“人家是請打假辦的人,與我沒有關系,人家能帶著我?活動多不方便啊。”
“小陳說話就是尖銳,把我們男人說成什麼了。”方書記是故意回避話題。
幾個人又說了些無聊的話題,明顯在回避剛才的通話內容。譚連民見狀,準備告辭,與陳英站了起來。方書記有些不自然,想了想才說︰“我不應該說的,你們猜測得很準,人家早把你們盯上了。打假辦那頭後台很硬,魏市長親自說話,還打出了一張硬牌,說紀委的車也有走私車,紀委一听,這是惹火燒身,不然的話,就不只是追究吃請的問題了,你們的車還將會被沒收。”
“這是我的責任,怎麼能讓楊書記扛著這個雷,你們處理我吧,調查我時,我也沒當成個事,我說的話倒成了他們的證言,我在楊書記那里有口難辯。”
“我跟你說實話吧,局報一出,分局常委們馬上開了個會,我也列席了,決定先停止楊啟才的工作,到分局報到,做出深刻檢查,然後再做進一步處理。”
“這是行政上的事,人家楊書記是看我上不來,才替我去的,你們是想有個交待的話,那就處理我好了。”譚連民有些急了,說。
“你說王局長能不知道這是行政上的事嗎,他是有意保護你才這樣處理的,如果你承擔這個責任,你們倆就可能全下來了。”方書記說著話,又去逗陳英,“那時候,你可就要黨政一肩挑了。”
陳英臉紅了,“方書記,你說得像是我故意捅出來的,我成了即得利益者了。”
方書記暗示道︰“捅這事的人未見得有什麼利益,不過是泄泄私憤。””
話說到這個份上,譚連民和陳英分別與方書記握手告別了。
譚連民家里這一段時間也不安穩,盡是些鬧心的事。他的兒子中考沒有考好,分數偏低,4課總分510分,而他的兒子考試成績出來後,還沒有達到300分。岳父看到外孫的成績,認為是自己有病給拖累的,上了一股火,又住進了醫院。
這個成績根本進不了各高中的錄取線,就連美其名曰擇校費的”異價生”錄取線也達不到,要去只能去民營的私立高中。
田小彤卻不認可,她堅持要把兒子弄進一所像樣的學校,譚連民沒有時間去跑,田小彤找了市人事局當副局長的同學幫忙,想進入凌水高中。
副局長的意思是凌水高中不好辦,不過師範大學附中也不差,而且還有回旋的余地。他說約校長出來吃頓飯,讓譚連民坐陪,因為車站是窗口單位,跟校長可能有相互的利益在里面。田小彤很高興,滿口答應下來。
4
回來的路上,兩人覺得這樣一種結果將無法面對楊啟才,看一看時間,已經下午3時多了,譚連民提議找了個站前的一個茶館坐了下來。
陳英說︰“楊書記這次成了受害者,恐怕你的責任是無法承擔過來了。”
“要是我不住院,這件事也輪不到楊書記扛這個災。我怕的是楊書記不一定能夠理解。”譚連民心情很沉重,他告誡陳英,“這話千萬不能跟其他人說呀””
“方書記怎麼還開起我的玩笑來了,好像這個舉報人是我似的。”
“方書記說你是這個事件的最大的受益人嗎。”譚連民還想把方副書記的玩笑進行到底,可看到陳英一臉沮喪的表情,只好收斂了笑容,嚴肅地說︰“這個舉報人說不定還與吳彩霞有關,不然怎麼就那麼準,一下堵了個正著。”
“不會吧,如果真是吳站長的舉報,那可是一步高招哇,可算是一石三鳥。一是打假辦那些人,二是咱們車站,三還拉著市財政監察那些人一塊兒下水。”
“這是怎麼說的?怎麼還扯到祁處長他們了,你說清楚點。”
“明的還像沒有祁處長他們什麼事,但暗的就是他去打假辦疏通關系,也會在這次事件中暴露出來,好在楊書記他們機智說是請同學,市紀委督察處也沒深究,不然的話,打假辦那些人要是受到了處理,肯定不滿祁處長,這樣拔出蘿卜帶出泥來,市財政監察的財務檢查讓人就會覺得是弄虛作假的結果。”
陳英的推理讓譚連民信服。譚連民說︰“真是這樣的,要麼局審計處的人來時,我一下子想到了這次財務表彰的事上來了,哪里往楊書記他們宴請打假辦的事上想啊。楊書記跟我說的時候,我也重視的不夠,真是大意了。”
“譚站長,你說這會不會是李群把這件事透露出去的?”
譚連民一拍腦袋,說︰“壞了,真還有可能,這小子頭腦簡單。”
“有時間,我去找李群了解一下,最近,我想讓他回車間上班,這樣可以緩和一下他的情緒,也是對他給咱們車站的一種回報,他一準會從心里感激你的。”
“你這個年輕人,怎麼鬼點子這麼多呀。”譚連民開玩笑,而後他又擔心地問︰“我們處分了他,這麼短的時間就啟用他,能行嗎?”
“沒關系,處分已經滿三個月,現在正在暑運,這階段客運車間還缺人,讓他做個臨時人員頂崗,不就解決了問題嗎。”
譚連民認為可行,點了點頭。這時譚連民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下手機顯示,是田小彤的電話,馬上打開了手機,站起來走到一邊去接听。
田小彤告訴他,她那個人事局副局長的同學已經跟師大附中的校長聯系好了,說晚上宴請那個周校長。譚連民一听宴請,心里就難受,不耐煩地說︰“怎麼還要宴請啊,現在紀委正在檢查吃請違紀的事,你的那個老同學難道不知道?”
“人家這時候願意出來不正說明人家誠心,人家都不怕,你怕啥?”
“我現在就在分局紀委,說明那天楊書記請客的事呢,你說我怕不怕?”
“是你兒子的事大,還是車站的事大?”田小彤那一面充滿著火藥味。
“車站的事這麼忙,晚上都有鐵路局的交班會,我怕脫不了身……”
“這是你兒子的大事,你考慮好去還是不去。”田小彤那面啪地一下關了機。
譚連民郁悶地把手機放在兜里,他看到坐在對面的陳英的眼神有些發呆,他順著陳英的視線望過去,正有一個背影遠去,他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熟悉,他想了一下,對陳英說︰“剛才那個背影怎麼有點像楊斌呢?”
陳英回過神來,故作輕松地掩飾道︰“哪能是楊斌,我們是兩口子,他的背影我咋還會看不出來?這個時間他也不能上這里來。”
譚連民一想也對,這個時間,又是這個地點,哪有這麼巧的。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陳英心里知道,楊斌看到了他跟譚連民在一起,憑他的小心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兩人一直以來也沒有和好,自陳英當上這個副站長後,兩人的矛盾愈發加劇,陳英仍舊在母親家里住。陳英與譚連民在茶館里說話,偏偏讓去凌水站現場測量的楊斌看到了。這一段時間楊斌一直在車站的現場,有時經不住現場的酷熱,花上錢,也到這個茶館里來乘涼,這里有品味,主要是有空調,他會優哉游哉地喝杯茶,然後再到車站廣場去測量,茶館的老板也認識了這個設計院的年輕人。
楊斌坐在那里喝著茶,看到譚連民和陳英走了進來,他哪里會想到能在這里遇到陳英跟譚連民在一起喝茶,這個時間正是車站工作最緊的時候,而這兩個人卻在這里享輕閑,把猜疑和以前那些傳聞聯系在一起,他誤認為這是兩人在偷偷的約會。他怒從心頭起,後來他壓住了火氣,想抓住兩人親熱的直接證據,他耐得住性子從屏風縫隙里觀察著兩人的舉動。譚連民站起接手機時,踱步到了這一面,楊斌誤以為譚連民看到了他,忙著站起來離去,這樣他留下了一個背影。
回到現場,楊斌前思後想,最後決定給陳英打了個電話,約陳英晚上回家,要對兩個人的事作個了斷。陳英認為這沒有什麼解釋的必要,只是說︰“那好吧。”
晚上,兩人見了面,楊斌陰沉地說︰“陳英,你另有新歡,另攀高枝了,你還要我恭喜你嗎,如今你傍上了站長了,可以大鵬展翅,一路高升了。”
陳英怒不可遏,“楊斌,你不要胡說八道,看到我跟站長在茶館里談工作就浮想聯翩,搬弄是非。”
“什麼叫茶館,茶館就是為你們這樣男盜女娼的人提供方便的地方。”楊斌信口開河,話不擇言。
“無恥!”陳英激動地打了楊斌一個耳光。
這個耳光激怒了楊斌,徹底催毀了楊斌自尊的心理防線,他動手與陳英撕扯了起來,待陳英掙脫出來,跑出門去時,陳英的臉上出現撕扯時留下的幾道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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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士煒親自到車站宣布對楊啟才的處理決定。譚連民集中黨政班子所有人員到了小會議室,當時只缺陳英,陳英來電話說有要緊事,需要請假。
紀委的方副書記宣布分局黨委和紀委的決定,暫時停止楊啟才的工作,戒免一個月,即日起到分局等待工作分配。然後,黃士煒做了重要講話。他講了一個多小時,他對楊啟才這次處理的必要性,對鐵路局的六條禁令嚴肅性,對整紀煞風的重要性進行了深刻的闡述。可是從話里話外誰都听得出來,他說得不管怎麼嚴厲,卻沒有談到要免去楊啟才的書記職務的意思。
會後,楊啟才跟著分局來的領導一起離開了車站,楊啟才走前,對班子成員開玩笑說他這是被“雙規”了。
因為陳英沒有來,會後譚連民有意識地到客運車間來轉一轉,當走到客運站長辦公室門口時,看到門敞開著,他意外發現陳英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譚連民走了進去,奇怪地問︰“你不是說有要緊事參加不了會議嗎?”
“是,辦完了,我就回來了。”陳英淡淡地回答道。
譚連民隨即把黃士煒來宣布楊啟才的處理進行了傳達。當譚連民站起來準備離開時,發現陳英左臉上一大塊紫青的淤血,剛才進屋由于陽光的作用,他沒有發現,他關切地問道︰“你的臉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陳英苦笑笑,說︰“騎自行車摔的。”
譚連民說︰“你怎麼也不知道注意點安全。”
田小彤在那個晚上與附中的周校長聚會跟譚連民憋了一股火,人事局副局長張羅的見面,因為譚連民的沒有來參加顯得冷冷清清,田小彤沒有說譚連民臨時有事脫不了身,這樣才把幾個人聚在一起。
酒店的檔次和菜肴的標準都是一流,卻不能打動幾個人的心情,校長和副局長的身份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幾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酒水並不見有多大的進度。周校長說到自己的難處,各路領導在這個時候都來搞關系,平衡這些人的關系顯得尤為重要,弄不好就會得罪地方政府,很多衙門口會找到學校來挑毛病。他說到去年市中直企業財政監察處就罰了他們的款。
“你說的是祁處長那個處吧?”田小彤笑著說︰“祁處長前不久剛查過我家老譚那里的賬,結果還可以,沒罰他們,鐵路局還專門表彰了車站。他跟我們家的老譚還有交情,可以說是生死之交。”
田小彤把車站怎麼處分祁一軍的外甥,後來兩人如何喝酒,喝得譚連民險些喪命的過程講了一遍,周校長饒有興趣地听著,不時還笑一笑。
“這個祁處長還挺講感情的,這麼的吧,你讓你們家的譚站長幫我聯系一下,由我來做東,與這個祁處長建立睦鄰友好關系,你看怎麼樣?”周校長含笑地說。
“周校長,你說話這麼幽默,譚連民怎麼還成了我們家的站長了。”田小彤邊說邊笑,“行,我跟老譚說一下,我看應該問題不大。”
這時人事局副局長手機響了起來,他邊接手機,邊朝包廂門外走去,經過田小彤身邊時,他做了個暗示,田小彤心領神會,知道這是留給兩人溝通的機會。
田小彤忙從衣兜里掏出準備好的一個澎脹的信封,對周校長說︰“周校長,我知道現在辦啥事都不容易,需要到各方面去疏通,這只是一點小意思。”
周校長攔住田小彤遞過來的信封,態度很堅決。看到周校長的堅決,田小彤感到十分的尷尬,不知怎麼收拾這個局面。
“你還是趕緊把這個意思放回兜里去吧,一會兒,你的那個老同學進來看到了不好,好像我就是這種人似的。”
听到周校長這麼一說,田小彤只好放了回去。等人事局副局長進來後,周校長表情復雜地說︰“看起來,這位譚大站長架子很大,是不準備接見我們了,現在咱們也酒足飯飽了,就此散伙吧。”
田小彤心里不是滋味,五味俱全,忙說︰“再等一會兒吧,我給譚連民打了電話了,他說鐵路局的交班會馬上結束,這就過來。”
“我還有些事也要去辦,我跟老譚一樣啊,都是官身不由己呀。”周校長說著,站起身來,對副局長說︰“你是不是跟我一個車走哇,咱們可是同道哇。”
周校長拒人于千里之外,讓田小彤無法再挽留,幾個人走到酒店大廳里,酒店的經理迎了上來,看來與周校長非常熟,周校長說︰“這頓飯錢,我來簽單。”
田小彤忙著上前阻止,“那怎麼能行啊,說好了今天是我請客嗎。”
周校長含著笑,“這不是小瞧我嗎,我很想認識譚站長,這頓飯理應我來請。”
田小彤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同學,可他表情卻顯得有些含糊不清,趁著田小彤還在從兜里往外掏錢的間隙,周校長接過經理遞過的筆和賬單,隨手寫下了個周字,結束了整個的宴請過程。
田小彤萬分沮喪,認為兒子去附中的事泡了湯。
6
楊斌一氣之下去找田小彤,當走進了田小彤的辦公室,又不知從何說起了。
田小彤以前見過楊斌,楊斌跟陳英曾去過譚連民的家。田小彤看到楊斌紅脹的臉,這與以前見到的那張白淨的臉的印象有所不同,楊斌的神情令田小彤猜疑,她搞不清楊斌突然造訪的目的,她沒有想到這次談話針對的是譚連民。
“你知道你家的譚連民與陳英的關系嗎?”楊斌憋了半天,還是選擇了開門見山。“你沒感到他們倆有些不正常嗎?”
“不正常?”田小彤很快明白了楊斌找她談話的目的了。
“陳英已經喜歡上了譚站長了,這一點你沒看出來嗎?”
“能嗎?他們的年齡……差得那麼大,又是領導又是同志的。”
“現在議論,你沒有听到嗎?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
“你是看到了什麼了?看到他們做什麼?”田小彤一改波瀾不驚,發問道。
“當然,是看到了……但不是你想的那種……”田小彤發問突如其來,楊斌缺乏足夠的認識,說出的話來吞吞吐吐。
楊斌就把那天他看到兩人在茶館的事告訴了田小彤。
“嗨,兩人談工作怕別人打攪,躲著人嘛,這有什麼奇怪的,何況那里又在車站廣場上,要是有什麼的話,誰會選擇那個地點,楊斌,你這個年輕人,有點太多慮了。”田小彤說得有些慵賴,隨後,她又勸解安慰楊斌,兩人生活在一起,要多理解,多支持,別太小心眼了。
送走了楊斌,田小彤卻是心緒難平,雖然她嘴上勸著楊斌,可心里卻像吞下了一只蒼蠅,讓她難受。她認真地核計了楊斌說的那天譚連民和陳英在茶館的時間,正是她打電話的時間,也正是她在為孩子的事奔走的時候,可譚連民卻撒謊說自己在分局紀委,有閑情逸致與陳英喝茶聊天,這樣一來,她的心情更加惡劣,逐漸膨脹。她感到了身上的燥熱,汗水粘上了她的內衣。
這種怒火一直延伸到了家里,與譚連民重燃起戰火。田小彤並沒有拿楊斌說的那些猜測當成打架的理由,而是那天沒有參加對周校長宴請,兩人愈吵愈厲害,氣得譚連民又搬到到單位去住了。
與譚連民有著相同境遇的陳英,在娘家住了一段時間後,父母听到了一些議論,天天做陳英的工作,還打電話跟楊斌交流,可是楊斌放不下這個面子,揚言說陳英如果一天不辭去這個副站長職務,他就一天不向陳英妥協。
看到父母為她操心,陳英有些于心不忍,撒謊說她已經與楊斌談了,已經重歸于好,那天他收拾了在父母家里的東西,說回家去住了。父母看著她高高興興坐上了出租車,出租車在陳英引導下拐到車站,她也住進了車站的辦公室。
陳英的父母也感到有些不對勁,打電話給楊斌,才知道陳英並沒有回家,而是住進了辦公室,陳英母親覺得自己把事情說露了,便替女兒解釋說這是工作忙的緣故。而楊斌氣憤地說︰“她工作忙?忙得連家都回不來?你說那麼多對她的議論,她這麼往單位一住,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譚連民對陳英搬到單位來住有些不理解,心里不免忐忑。他找機會問陳英。陳英抿嘴一笑,說︰“你又何必擔心別人說什麼,我這樣做就是給那些繞舌的人盡情發揮的機會。”
譚連民心領神會,理解了她深刻的用意。
這期間,凌水站的客運量驟增。譚連民和陳英正好可以天天組織旅客上下車,檢查督促各類安全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