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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譚連民被送進了市中心醫院。
譚連民喝過酒後,趴在了酒桌上,含糊地說了句︰“你說話要算數哇。”
祁一軍在譚連民肩上拍了兩下,搖晃著站了起來,招呼著還在興頭上的部下們,那些人一看過來攙扶祁一軍。祁一軍向走上前來的楊啟才告辭,帶著一行人走出了酒店。送走了祁一軍,看到譚連民人事不醒,常寶學叫了幾聲,沒得到譚連民的回應。楊啟才沒有片刻猶豫,當機立斷,讓常寶學馬上打120。
常寶學有些不解地問︰“咱們打個出租車直接去鐵路醫院不就行了。”
“你怎麼沒明白我的意思,到了要屬地化的鐵路醫院,誰不認識譚站長啊。”
常寶學清楚了楊啟才的用意,打了120急救中心,還急中生智地說明了一個距離酒店不遠的預定地點。
楊啟才先是讓于東打發走財務科的幾個人,關照于東一定要他們一定保密。
當120急救車鳴著笛聲趕到時,楊啟才等人扶著譚連民已經等在那里了。
醫護人員問清譚連民的癥狀,上車後馬上采取了搶救措施,心電圖顯示心跳急劇加快,醫生說︰“這個人可能要有生命危險。”
于東嚷著,“什麼?什麼?喝酒還能喝出生命危險來嗎?”
大夫很冷靜地說︰“怎麼不能,我建議你們趕快通知他的家屬。”
楊啟才想了想,先是讓車停下了鳴笛聲,然後撥通了譚連民家的電話,半天,田小彤才接起電話。
“田小彤,我是楊啟才。”
“楊書記啊。”田小彤馬上換了另一種口吻,“楊書記,這麼晚了打電話,有事嗎?哎,對了,不是說你們請市里財務監察那些人嗎。”
“唔,是,我跟譚連民在一起呢,譚連民出了點狀況,他喝酒喝得有點多。”
譚連民應酬時喝多了是經常的事,田小彤並沒有當成一回事,她還笑了,說︰“喝多了,把他送回來吧。”
楊啟才婉轉地說︰“喝了那麼多的酒,他又吐又拉的,還不鬧人?我把他送到醫院去,給他洗洗腸,讓他緩解一下,再回家。”
田小彤听著還笑了起來,“多虧楊書記想得那麼周到,麻煩你們了,你的身體還那麼不好,這麼著吧,我現在過去替換你。”
“你還過來呀,沒事,有我在這里陪著哪。”
“你跟譚連民都是大忙人,譚連民這個樣子明天肯定上不了班,明天還有一大攤子事不還得你幫著他處理嘛。”
楊啟才說︰“那也行,你到市中心醫院吧。”
“市中心醫院?”田小彤有些懷疑,“怎麼沒有去鐵路醫院啊?”
“唔,我們去的那家酒店,離市中心醫院近,直接走過來了。”
楊啟才放下電話,急救車已經駛進了市中心醫院大樓門前,大家忙碌著抬下譚連民,大夫發現心電圖驟然劃成了一條橫線,她連忙用拳擊打著譚連民的胸部,幾個人迅速地將譚連民放到擔架上,向著搶救室一路小跑進去,幾個人在搶救大夫的推搡下,出了搶救室,從窗口上看到里面的大夫緊張地做著人工呼吸,還有人把電擊的設備拿了出來。幾個人意識到了事態的嚴峻,于東說話都帶著哭腔,“譚站長為了那幾十萬,這不是拿命跟人家賭嗎。”
楊啟才及時制止于東,說︰“田小彤過來時,咱們可千萬不能這麼說。”
楊啟才安排常寶學去大門口接田小彤,不一會兒,常寶學陪著田小彤走了進來,看到于東也在那里,田小彤有些警覺,說︰“譚連民很嚴重嗎?”
“不過是酒精中毒,洗洗腸就好了。”楊啟才笑著將身體橫在搶救室的門前,常寶學和于東也理解了楊啟才的用意,圍著田小彤說笑,來緩解緊張的形勢。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後,大夫走出來,說︰“誰是病人家屬?”
田小彤應著過去了。
“病人現在情況已經基本緩解了,但仍沒有擺脫生命危險,他還要留在搶救室進一步觀察,你們不要離開,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地通報。”
大夫轉身又回到搶救室,田小彤卻木木地站在那里,半晌才說︰“喝酒咋還能喝出人命來了。”
楊啟才忙了大半夜,後來听到譚連民穩定的消息,幾個人將譚連民移到了獨立特護病房,天快亮時,他才在幾個人的勸說下,離開了醫院。走前,他還關照常寶學和于東兩人一定處理好醫院方面的事情,他直接回到了車站辦公室,在值班用的床上眯了一會兒。人們陸續上班了,他洗了把臉,把門打開,這樣可以看到和听到去站長室辦事的人。
上午,分局人事處干部部打來電話,他們說馬上到車站,來宣布對陳英的任命。說過後,對方問譚連民怎麼不在辦公室,而且手機也沒有開。
楊啟才撒謊說譚連民去了鐵道部,辦點事,他說得有些隱晦。
“不向領導請假,那可是違紀行為啊。”
鐵路內部有規定,站段一級領導要二十四小時開機,每天還有交班制度,如果出門在外必須親自跟分局長請假,不然便視為違紀。
楊啟才找到了陳英,告訴了分局領導過來宣布任命,並偷偷地通報了譚連民頭昨晚喝酒住院的情況。兩人正說著話,分局黨委副書記帶著人事處長走了進來,從與陳英的個人談話,到召集班子成員宣布任命,沒用半個小時,刨去了很多繁瑣的過程,整個工作十分的簡捷。陳英副站長的任命早在人們意料當中,可意料之外的是同時宣布她為站黨委委員,並說要在下一屆黨代會選舉中,得到確認。
2
譚連民一躺三天,等他醒來時,感覺眼楮被什麼刺了一下,睜開了眼楮,他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腦袋也脹痛得利害。他想用手來按一下頭,結果手背上刺痛了一下。這時听到有人喊︰“連民。”
“譚站長醒了。”
譚連民醒來見常寶學在身邊,顧不上與田小彤說話,先問扣車事怎麼樣了。常寶學說祁處長說話算數,他還真把車的事通融了,只是打假辦要罰三萬元。
譚連民如釋重負,說這個酒喝得值,三萬還能接受。常寶學告訴譚連民,楊書記今天晚上要宴請打假辦的。
說話間,醫生護士走進來一大幫,圍著他詢問情況。譚連民問大夫還要住幾天。醫生說︰“再觀察幾天,沒啥大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譚連民說︰“一個喝酒喝的,能有啥大問題,酒醒了不就好了。”
醫生笑了,“酒醒了等于沒啥事了?前天晚上送你來的時候可是非常危險,酒精已經刺激你的心律過速,如果再晚送進來一會兒,你可能心停猝死。”
常寶學插話說︰“那天搶救你連電擊都用上了。”
譚連民用懷疑目光問醫生,“這是真的?”
醫生笑而不語,用手按了一下譚連民的胸部,譚連民馬上感到胸部有種灼痛感,痛得叫了一聲。醫生說︰“信了吧?”
醫生笑著走出了屋門。
“這些大夫護士我咋都不認識呢,干診室的大夫護士人都換了?”譚連民說。
田小彤接上話說︰“你不熟悉就對了,這是市中心醫院。”
譚連民不解地問︰“干嘛到市醫院來?這不是又要花上一筆錢。”
常寶學說︰“這是書記的意見,不熟悉才好呢,不然的話,到了鐵路醫院,還不因為你喝酒差一點喝死鬧得滿城風雨呀。”
譚連民心里佩服他的這個搭檔有心計。常寶學又說︰“你現在與外界隔離開了,楊書記在酒店就強調了紀律,不讓大家傳播。讓你好好休息一下,避避風頭。”
“避啥風頭?”譚連民問。
常寶學回答說︰“站長忘了吧,今天正是開資的日子。”
譚連民一拍腦袋,“我咋忘了呢,前天算過來,今天是開資日子。工資款我說去借,我還沒去呢,就躺這里來了。”
“書記與財務科長已經去借了一筆了,加上多經賬上還有一筆積累,先給退離休的職工開資,在職職工已經通知先緩一緩。”
譚連民擔心地說︰“這是車站有始以來第一次開不出資來,也真夠書記受的。”
“你醒之前書記打來電話,問你的情況呢,說他先過不來了,他正為工資的事做解釋工作哪,人家說你躲起來了。書記說你跑著借錢發工資呢。”
譚連民若有所思地說︰“明天無論如何也得出院,不能讓書記一個人頂著。”
車站這次財務檢查沒有被罰款的消息傳到了分局財務分處,這應該是各站段過去從沒有過的事,只要這些財務大員們一出手,哪怕形式一下意思一下,也要罰個十萬八萬的,車站這回可是露了把臉。
吳彩霞感到不可思議,這次檢查擺明了雞蛋里頭挑骨頭,怎麼會找不到一點的紕漏。她給李群打了個電話,想問明情況。李群原原本本地將陳英如何找到他,譚連民跟他怎麼談的都對吳彩霞描述了一遍。
吳彩霞一听,氣得咬牙切齒,說︰“李群,你說你這個人啊,這不是拿你當羊肉涮了嗎,你中了他們的詭計了,他們隱瞞財務上存在的問題,這是犯罪,他們還要把你姨夫拉下了水。”
李群慌了,說︰“吳站長,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吧。”
“怎麼不嚴重?你還太年輕啊,他們肯定是給你姨夫賄賂了,不然你姨夫怎麼會把這麼大的事情壓下來了呢。”
“不會吧,我姨夫充其量跟他們喝頓大酒而已,而且還是在財務檢查以後喝的,我姨夫說譚連民這個人很夠意思,兩人都交上朋友了。”
“朋友?那是譚連民利用你姨夫達到他的目的。這我不該跟你說,我與譚連民共事這麼長時間,難道我還不了解他嗎,他不是利用老岳父這層關系,能當上這個站長嗎?現在岳父沒什麼用處了,就跟老婆鬧事,你說這種人,你姨夫能跟他交往嗎,到時候他該翻臉不認人了。”吳彩霞挑撥離間。
李群頭腦簡單,哪經得起吳彩霞的巧舌如簧的鼓動,說︰“看來我是上當了,我姨夫答應他們打通打假辦的環節呢,吳站長,我跟姨夫去說,不讓他幫忙啊。”
“那哪來得急呀,現在你姨夫早跟人家說完了。”
“那可咋辦呀。”
吳彩霞盤算著辦法,嘴上卻說︰“咋辦?咱們只能吃啞巴虧了。”
吳彩霞深知祁一軍的能量,本來這車沒有多大問題,只要祁一軍出面,對方不可能不給面子。吳彩霞為了泄私憤,才讓丈夫放風到打假辦,沒收了車站的兩台車,可是沒有想到這件事卻讓祁一軍輕而易舉幫助擺平了,她哪里肯死心哪。
3
譚連民住院,車站開了鍋,當月的工資款沒有著落。楊啟才不想給正在住院的譚連民添堵,只好自己帶著于東跑上跑下,忙里忙外,分局財務分處處長說現在各單位的撥款都沒有到位,哪個單位都在等米下鍋。
楊啟才忙跟人家解釋,“你們撥款不到位,上半年幾個月的工資都是用多經的收入款補上的,現在湊出來的錢,勉強給那些退離休職工開資。”
對方並不買他的賬。從分局出來,他們又去了銀行借錢,求爺爺告奶奶地一說,幾家銀行卻都在推托,說過幾天再說。氣得于東出來後一個勁的罵娘,“他媽的,原本他們拉賬戶時,跟咱們磕頭作揖,咱也幫過他們的忙,反過來,他們就不講情面了,看下回他們求我買票時,我怎麼對待他們這種人。”
“于東,別跟他們計較了,記住他們就行了。”楊啟才說話間,手機響了起來,接通後,李春山對他說兩台車從打假辦開回來了。他高興地說︰“太好了!”
李春山又跟他說︰“晚上我跟打假辦的人定好了,在市內最大的富豪酒店宴請他們一頓,書記,你可要參加呀。”
楊啟才遲疑了一下,“你代表我和譚站長負責招待一下得了。”
“這不好吧,譚站長不在,你又不參加,那顯得咱們車站對人家多不重視呀,你的身體不好,也沒有什麼人會跟你攀比,酒我可以替你代勞。”
楊啟才不只是考慮到身體,眼下的這些事亂七八糟,工資款這一塊還沒理出個頭緒來呢,但听到李春山這麼說,他雖滿心不願意,要是真不出席,確實會讓打假辦的人有想法,所以他也只能應承了下來。
陳英手捧鮮花走了進病房,今天她有種特殊的打扮,她將一頭秀發打成了一個發 ,身穿一件粉色的套裙,臉上呈現出明艷亮麗的色彩。陳英走進來,譚連民愣怔了一下,因為平時譚連民看到的陳英,總是穿著路服或是職業裝,她突然穿起時裝,加之窗口照射進來的光線影響,讓他有些不太適應。
常寶學對譚連民說︰“站長,你是在醫院住了幾日,世上已是幾個春秋了。分局來車站正式宣布了,陳英已是車站黨委委員、副站長了,並且是協助你工作。”
“祝賀你!”譚連民十分興奮。
常寶學接著說︰“吳彩霞調去了分局職教分處當副處長了。吳彩霞調動雖然是平級調動,但調到職教分處實際上是有職無權了。”
譚連民只是笑了一笑。他將陳英介紹給了旁邊站立的妻子,妻子有些冷淡地對陳英點了點頭,陳英也顯出了尷尬,手足無措地叫了聲︰“嫂子。”
“這幾天,因為人事變動,我與吳站長交接的事也多,今天才抽出時間,忙著跑來了。”陳英看到田小彤目光異樣,故意岔開話題,簡單地詢問了譚連民的病情後,就告辭了,“這兩天單位很亂,楊書記到處跑工資,我還要抓緊回去,你就安心養幾天吧。”
譚連民關心地說︰“陳英,剛當這個副站長,工作一定很緊張,要注意身體。”
常寶學借送陳英的機會,兩人一同走出門去。
見陳英兩人走出門後,田小彤醋意十足地說︰“你咋那麼關心人家呀,還讓人家注意身體,我跟你過這麼多年,你怎麼就很少關心我呀。”
譚連民說︰“咱們不是老夫老妻的了嗎,哪來那麼多的俗套。”
“就是說陳英比我年輕,就該關心唄。”
“你怎麼就那麼復雜呢,你把人家看成什麼了,我們都是工作關系。”
這時常寶學走進來,屋里突然間就沉靜了下來,兩個人顧及到影響,不想讓別人听到他們的吵架。
4
晚上,楊啟才和李春山在最好的那家富豪大酒店辦的酒席,氣氛十分熱烈,剛開始時,大家彼此之間還有些節制,李春山說楊啟才身體情況,打假辦的人還都很理解地讓楊書記自便,吃喝得差不多了,酒精作用把人的情緒激發起來了,那幾個打假辦的人也不管楊啟才的身體狀況,堅持讓楊啟才跟他們喝幾杯。
李春山已經喝得面紅耳赤,早已顧不上楊啟才了。楊啟才推辭不過去,強挺著跟他們喝了幾杯啤酒,可是打假辦的領導卻說他在裝像,不夠哥們。
正在吵嚷間,門被服務員打開了,幾個面目生硬的人出現在了門口。
其中一個負責的人說︰“對不起各位,我們接到了舉報說,這里有市里機關工作人員在接受吃請,請各位出示個人的證件。”
“你們是干什麼的?怎麼什麼事都要管啊。”李春山舌頭已經發硬了。
“我們是紀檢委的督察處的,市里已經下文要求機關公務員嚴禁在大型酒店參加各種吃請,我們是歷行檢查。”
“你們又不是警察,沒有執法權。”李春山對著那個人說。
“這是市里的規定,我們有權檢查機關工作人員,請你們配合我們的工作。”
李春山來了橫勁,“我不是你們的機關工作人員,你們管不到我。”
“為證實你不是機關工作人員,請出示你的證件。”
“憑什麼讓你看證件,你是干嘛吃的。”李春山說話有些口無遮掩了。
楊啟才看到事情鬧到了僵化的程度,馬上走過去制止李春山,說︰“同志,他有點喝多了,對不起啊,我是凌水車站的。”
說著話,楊啟才拿出工作證來,主動送給了對方,那個人看了證件後,說︰“楊書記,不好意思,你們車站怎麼到這麼大的酒店來宴請啊?”
楊啟才笑著打哈哈,說︰“這都是李書記個人掏腰包請他的老同學們,想擺點闊,炫耀一下,春山,你耍什麼呀,這還都是你們一個系統的。”
李春山听懂了楊啟才話里的意思,酒也醒了一半,知道不能暴露打假辦人的身份,把責任攬了過來,說︰“我是車站的紀委書記,這些都是我的同學。”
“你也是個紀委的領導,怎麼不注意個人的形象。”那個人批評道。
“我不是喝多了嗎,再就是我們以為個人吃請,哪里會有人干預。”
那個人說︰“請同學找一些便宜的飯店,干嘛要到這種高級的酒店來吃。”
楊啟才急中生智,說︰“嗨,這個飯店的老板是我知青點的朋友,收費按低標準,與其它那些中檔飯店的價格相差無幾。”
那個負責人把楊啟才證件上的情況記到他們的記錄本上,說︰“我們也是例行公事,只要有人舉報,我們就得來檢查。打擾各位了,你們接著吃吧。”
幾個人關上門走了。剛才的熱烈氣氛一下子滑入了低谷,楊啟才為了打破這種局面,端起酒杯,說︰“剛才只是虛驚了一場,沒事了,咱們接著喝。”
楊啟才喝下了一杯酒,也沒有調動起打假辦人的情緒,打假辦的領導說︰“肯定是我們得罪的人舉報的。多謝楊書記挺身而出,沒把我們遞出去。”
打假辦的領導說著謝謝,喝下了手中的酒。
打假辦的領導嚴肅地說︰“市里紀委下發過文件,對這種吃請的違紀行為處理十分的嚴厲,有好幾個政府人員因為這把公務員都弄丟了。”
有了這麼一個插曲,酒喝得沒什麼味道了,只好草草收了兵。
回來的路上,李春山還在為打假辦的人僥幸,說︰“楊書記,你說那個舉報打假辦的人沒有得逞,現在不定咋郁悶哪。”
楊啟才心里卻不輕松,若有所失地說︰“要是舉報的是打假辦的人就好了。”
楊啟才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這一切確實都是吳彩霞暗中操作的結果,她丈夫在市府辦公廳的權力,從打假辦得到信息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他了解到車站宴請打假辦的具體時間,向市紀檢委的領導反映,督察處一去便逮個正著。
吳彩霞的作法可以說是一箭雙雕,借用紀委檢查打假辦與車站吃喝的事,可以證明車站賄賂打假辦,買車出現的問題也就會暴露出來,車站領導也會因此受到處分,搞不好譚連民被撤職,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譚連民住院,逃過這一劫,而楊啟才成了這次陰謀的犧牲品。
馬上臨近開資的日期了,而工資的款源仍舊沒有著落,萬般無奈,于東偷偷地跑到醫院來找譚連民商量對策。
譚連民打著吊瓶,身體依然虛弱,看到于東進來,馬上意識到他的到來與工資有關,說︰“于東,是不是到現在工資還開不了哇?你也別跟我繞彎子了。”
于東覺得沒有瞞下去的必要,實話實說︰“退休那部分工資還能籌到,但一線職工這部分可能出現問題。”
“那怎麼能行,這樣人心浮動,會直接影響安全生產。”譚連民知道孰重孰輕,他想了一下,說︰“祁處長找過你了嗎?”
“他疏通打假辦時給我打過電話,說你的手機沒開。問你的情況,是不是喝多了,我沒有說你住院,只說你出門去了北京。”
“那好,我現在打電話給他,讓他找銀行的領導借款。”譚連民說著話,打了電話,把自己喝酒住院的事告訴給了祁一軍。
祁一軍感到很內疚,他沒有想到拼酒,拼得譚連民差點丟了命,他激動地說︰“咱們倆這是生死之交哇,你有什麼事,只要吩咐一聲,我會照辦執行。”
“大哥,別說那種話,你不是要折殺小老弟嗎。”譚連民話頭一轉,說︰“我現在病床上,還真有個大事需要大哥幫著辦哪。”
譚連民把車站財務困難情況講了一遍,求祁一軍幫忙借款。
祁一軍沒有絲毫猶豫,馬上答應了下來。不大工夫,祁一軍來了電話,告訴銀行的事已經解決了,銀行行長答應了借款,因為數量的原因,一定要譚連民親自去銀行借款簽字,說這是制度,還有一層原因,就是他曾拒絕過楊啟才不好說話。祁一軍擔心譚連民的身體,能不能過去。譚連民說身體早康復了,只是賴在醫院里躲這筆工資債呢。撂下手機,譚連民高興地說︰“明天我就出院。”
5
第二天,譚連民身體還有些虛脫,但是堅持要出院。醫生見他執意要走,也只好說,要是出了問題與醫院無關,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譚連民與常寶學兩個人打出租車先是去了銀行,隨後一起回到了車站。
一進辦公樓,人們見了譚連民都有些異樣,由于車站的人較多,還有倒班的,所以要用三天的時間來開工資。有歲數大一點的職工膽大地問他錢是否借來了。成堆的退離休的老職工,在他經過時故意放高了聲音給他听,說︰“自打上班給小日本干開始,也沒听說過車站開不出資來。好端端的車站讓人干成這模樣了。”
譚連民听到後,覺得心堵,但不想與他辯駁,長期在計劃經濟體制下的鐵路職工,對這種市場經濟的運作沒有一點的承受力,他們發發怨氣是可以理解的。
到了書記辦公室,見屋里圍了一圈人,書記正安排著什麼工作。
楊啟才一見譚連民,他忙打發走那些人,關上門才對譚連民說︰“老譚,你怎麼不多在醫院住上兩天,好好養一養。”
譚連民認真地說︰“老楊,我真的好了。剛才我到了銀行,已經跟行長說好了,他答應先借錢給我們開資。于東已經去取錢了,估計這陣子也該回來了。”
譚連民惦記著車的事,問了一下昨天請打假辦的情況。楊啟才嘆了一口氣,說︰“車這幾天內就能弄回來了續。這事成了,但搞不好還要出個紀律的問題。”
譚連民忙問︰“什麼問題?”
楊啟才將頭天晚上遇到紀檢的過程跟譚連民介紹了一遍。譚連民覺得這件事有點小題大做了,“鐵路警察各管一段,不過是走走形式,恐怕沒那麼嚴重吧。”
“但願如此。”
樓上出現了嘈雜的人聲,譚連民說︰“這肯定是于東他們給職工開資了。”
兩個人上了四樓,許多職工見到他倆都眉開眼笑,看到職工的喜悅神情,兩個人的內心又增添了幾分沉重。財務科擠滿了開資的職工,見到站長書記來了,自動讓開一條道,讓他倆走了進去。
于東忙得滿頭是汗,看到站長書記後放下手中的活,走了過來。
“你忙你的,我們倆只是來看一看。”譚連民邊說邊與楊啟才、于東走進里間,里間沒有人,屋里是一些保險櫃,用來裝財務檔案的。
“我有事要向你們匯報。”于東說︰“鐵路局財務處的領導今天下午要到車站來表彰這次財務大檢查的成績。”
“哪次財務大檢查?”譚連民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祁處長來的這一次啊。財務處的領導說,財政監察對整個鐵路局的財務的全面檢查很少有一分錢不扣的,所以要表彰咱們。”于東興高采烈地說。
“簡直是亂彈琴,這是站長險些丟了命換來的。”楊啟才壓低聲音說。
“算了,這事雖不光彩,有弄虛作假的成分,別去計較了。于東,下午你給祁處長打個電話,讓他回家等著,你搞一些東西,再找個有眼沒嘴的司機,給他送過去,然後,拉著他來車站,晚上讓他一起接待路局的領導,我們就不出席了,免得露出馬腳來。你們不用怕,都是同行。”譚連民說。
“譚站長說得對,如果出了漏洞,我們還可以解釋,你隨便為我們找個借口。對了,為祁處長買東西時,別忘了多帶一份出來,給李群。”
6
譚連民把吃請的問題想得未免太過簡單了,以為市紀檢委管不到鐵路這段兒,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個檢查組會將這個檢查情況,做了一份紀檢通報材料直接郵到了鐵路局紀檢委。這里面的原因是錢主任曾打過電話詢問,說市長接到了一個舉報電話,說鐵路方面對市里某部門的宴請違紀行為被紀檢委壓了下來,市主要領導的過問,紀委當然不敢怠慢,找到了督察處的這次紀錄,因找不到對市里哪個部門的宴請,只好做了一份紀檢通報發到了北方鐵路局紀委。
北方鐵路局這個階段也在響應上級紀委的號召,也在整紀剎風,鐵路局紀委剛剛下發六條禁令,其中一條就是嚴禁領導干部公款吃請。
這是六條禁令發布後的第一起違禁行為,紀委認為這是頂風上,應該抓這個典型,紀委書記將此通報和紀委意見,呈報到了黨委常委會。
會上開成了兩種意見,紀委書記的意見,是要對車站進行嚴肅處理。車站班子已經不是一次出現這種問題了,屬于屢次違紀行為,必須給他們一個教訓,從而證明鐵路局”六條禁令”嚴肅性。但常委中有人認為吃吃喝喝,在現在這種氣候下已是習以為常的事,建議通報一下,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王志康在听取兩方面意見後,聯想起譚連民幾次因為吃喝出現的問題,對此他極為反感,听了那個常委的折中意思,大發雷霆,他堅決地說︰“這股風不剎,既敗壞了黨風,也敗壞了路風,如果沒有鐵的紀律,那麼,鐵路的形象怎麼樹立,鐵路的發展如何順利進行,此風不可助長,一定要殺一儆百,扼止這種宴請風氣。”
常委會決定,派下一個由紀委參加的審計工作組,突擊檢查車站的財務賬目,如果發現這次宴請的報銷單據,一經發現有此行為,立即對責任人進行撤職處分。
北方鐵路局提速線路改建和凌水車站的設計任務,交給了剛剛屬地化的凌水鐵路設計院,楊斌學的是建築設計專業,凌水車站的設計落在了他的肩上。
研究由誰來負責這個設計任務時,院長提議說︰“就讓楊斌負責嘛。”
楊斌囁嚅著說︰“我這麼年輕,又沒有什麼經驗,我怕擔任不了這個重任。”
院長卻不听他說,攔住他的話頭,說︰“老同志都是從沒經驗的時候過來的,這個項目由你負責了,不懂不會的,多請教老同志。”
建築設計室的主任在一旁插話說︰“楊斌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到凌水車站去設計,與陳站長還可以天天見面,這種合作就是個夫妻檔。”
楊斌听到站長這個詞就有氣,但又不能對領導表現出什麼來,只是在心里怨恨,讓自己去面對這麼多人對他的調侃。隨即,院長帶著楊斌和室主任一同去分局會議室參加鐵路大提速的線路改造和凌水車站的建設設計會議。
他們進入會議室時,來自北方鐵路局和分局有關運輸、線路、建設等各系統、以及地方建設部門的領導都已經陸續趕來,楊斌最怕見到這些人,因為陳英當上凌水車站的副站長,在分局甚至鐵路局都鬧得沸沸揚揚的,這在北方鐵路局的確算是一件大事了,一是陳英的年輕,加上她還是個女同志。
楊斌最怕人介紹,可院長不明就里,偏偏見到熟悉的人都要介紹楊斌,而關鍵的是介紹說︰“這是凌水站陳英站長的愛人。”
楊斌接受著不同意味的目光,他的心理素質較差,這樣其實已經嚴重挫傷做男人的自尊心。會議期間,他總覺得人家的目光還飄向他這里。
這個會議是由黃士煒主持,線路改造和沿線小站設定和扒除原則上都沒有出現太大的意見,而在凌水站建設選址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是保留老候車室,還是扒掉,兩方面的意見都很充分,各不相讓。黃士煒打斷了雙方的爭吵,對設計院長說︰“你們是設計部門的專家,我想听听你們的意見。”
院長也許有意考驗楊斌,說讓楊斌來回答這個問題。此時的楊斌早就憋著一股火,把自己觀點和理論水平都發揮出來了,他就想讓人家看一看,自己不是陳英的丈夫,而陳英是自己的老婆,可以讓大家另眼相看。最後,他總結道︰“綜上所述,我認為從鐵路的長遠發展去考慮,從凌水市的規劃規模考慮,應該扒掉老候車大廳,建設出一個極具現代化的,具有經濟前瞻性的凌水車站。”
楊斌講完後,黃士煒率先鼓起掌來,待大家掌聲落了下來,黃士煒表揚說︰“真是後生可畏呀,設計院有這樣一個具有現代化意識的設計人員,可是凌水站和鐵路的福音啊。對了,年輕人,你叫什麼?”
楊斌羞赧地報出了自己的姓名。
“楊斌是凌水站陳英的愛人。”院長在一旁補充介紹道。
黃士煒笑了,“難怪楊斌對凌水站這麼了解,原來是去車站實地勘測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