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眾生!
她伸手過來握住德妃,無比懇切地說道,“姐姐何必客氣,妹妹這點算得什麼?如今,皇族血脈單薄,妹妹只盼著姐姐能為皇上誕下龍兒,畢竟,皇上只太子一個皇兒,且太子又體弱多病,恐不是——”說到此處,她忽然住了口,可言下之意大家也都明了。
一時皆沉默。片刻,她忽然嘆氣道,“妹妹真羨慕姐姐,不知何時方能有姐姐這等福氣?”
淑妃反握住她的手,友善地笑說,“妹妹如今多蒙聖恩,相信很快便有福音,又何需傷感。”
聞言,德妃的臉色倏然一變,此話,可戳到了她的痛處!
她卻愈發地垂了眼,低低地嘆道,“但願如此……可如今我這身子,怕是不可能的了……”
聞言,淑妃只當她是求子心切,只輕拍她的手寬慰,德妃眼眸卻倏然一亮,將這話深烙于心,聯想起方才的太醫,腦中驀地閃過一個想法……
沉吟半晌,她抬起頭,轉移話題,三人又閑聊了一會。德妃起身告辭,淑妃也不便久留,二人便一齊出了明月宮。
她靠在椅子上,方才的郁色盡數掃去,眼眸溢出詭秘的笑意,一如窗外半明的暮色,沉郁、詭異而神秘!
暮色漸沉,風卷起秋霜,覆蓋瓊樓宇閣,冰冷奢華陰暗的皇宮。
她轉身自床頭的暗格里抽出畫卷,展開來,雨霧迷蒙的絕世蓮花隨著她的眼睫跳動,那樣的美,卻是要蒙著淚痕的。
她輕輕地吐息,氣息融進畫里,化作綿長的嘆息,顫動的眼睫泄漏丁點情緒。殿外隱約的步語聲,是——點眉!她收起畫卷,擱置于桌上,轉身坐下,點眉已進了來。
“娘娘。”
她笑問,“藥,可都煎好了?”
點眉白皙的臉上立刻飛上二抹紅雲,低聲回道,“嗯。”
她眼眸掠過一絲水色,心想,莫不是這丫頭真個動了真情了?
她沉吟這會,點眉忽然開口,笑道,“娘娘可真厲害,竟有辦法讓德妃上明月宮來!”
她扯了扯唇,這丫頭分明是想知道她用何方法,卻硬是要拐個彎子!
“本宮只不過讓疏雲送了三顆御賜的夜明珠過去,想不到德妃竟過來道謝來了。”她笑說,眼中掠過譏嘲。
點眉會意一笑,那日德妃便是為了一顆丟失的御賜夜明珠遷怒于疏雲,如今娘娘一下送了三顆過去,還是讓疏雲送的,擺明了是侮辱,以德妃那樣高傲的性子,怕是一刻也坐不住地要來尋釁!
“那淑妃娘娘呢?”點眉繼續問道,眉眼間全是好奇。
“淑妃——”她低頭細細撫摩著畫卷,慢聲道,“昨日里讓人給她送了些滋補之物,今兒一早又讓人送了些稀罕物件,方才,本宮又命人送了安胎的方子。淑妃是個良善溫婉之人,心中自是過不去,豈有不來的。”
“哦?”點眉眼楮一亮,忙問,“娘娘又怎料到她得了方子便要過來?”
“這個本宮倒不敢十分確定,只是——”她抬眼一笑,“她不來,本宮也自有法子刺激德妃!”
點眉忽然湊近些,低聲問,“德妃果真會動手麼?”
聞言,她撫摩畫卷的手指停了下,別有深意地瞅著點眉道,“這,卻要看暮謠演戲的功夫了。”演得逼真,讓德妃確信她不能生育,自然——
話音方落,點眉便急道,“暮謠定不會有辱娘娘之命。”神情異常的篤定。
“哦?暮謠?”她似笑非笑地挑點眉的話中刺,點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頓時滿臉通紅。
她眼神閃過笑意,“那可令人神智混亂,至于癲狂的藥可有把握?”
“暮——”點眉下意識地要脫口暮謠,忙又改口過來說道,“暮太醫那邊俱已準備妥當,只等著德妃動作了。”
“武器都給她備好了,德妃、她會有動作的,本宮只等著看好戲罷。”她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淑妃懷孕,德妃怕心中早生了暗火,若她這個威脅沒了威力,再今日的刺激,無異于給她火上滴油,她又豈會無動于衷。
皇後失寵,太子一薨,母憑子貴,誰能抗拒?!
“你且退下罷,皇上也該回來了。”她低聲道,轉眼凝著那畫。
點眉眼神閃了閃,默然退下。
點眉方退下,她稍坐片刻,站起正要收起畫卷,熟悉的氣息飄進鼻間,人已落進清暖的懷。
“軒?”她仰頭喚他。
鳳流軒捧起她的臉,端詳著,幾分擔憂地問,“池兒哪里不舒服?”
她笑,這麼快竟傳到皇上的耳朵里了,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角,“我沒事,只吹了風,頭有些暈罷了,看你緊張的!”
“真個不礙事?”鳳流軒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皇上若信不過暮太醫的醫術,那便將所有的太醫都召來替我探一探,如何?”她笑靨如花地調侃。
“沒事就好。”鳳流軒笑著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忽然瞥見她手里的畫卷,“這是什麼?”
“這是——”她笑容里有一絲不自然,只能眼看著他抽過畫,展開。
待畫卷里的雙生蓮花映入眼簾,鳳流軒心驀地一顫,低垂的睫毛迅速地顫動,似是激動,又似不安。
看著深凝著畫面的鳳流軒,她納悶,為何看到畫,軒的神情有些怪異?
良久,未見他抬眼,她試探性地輕喚了聲,他卻應也未應,眼睫深眨了下,修長玉潔的手指忽然撫上那朵姿態妖冶色澤流麗的紅蓮,細細地流連,似是無限眷戀,又似憂傷的懷念,臉上的神情融在光影里,黯淡如暗夜里半開的玉簪,流淌著細膩的憂傷。
鳳流軒神情略動,忽然唇微張,輕微地吐息,恍惚如夢。
她卻如遭雷擊,神情震動,眼眸里復雜晦沉的情緒水一般瀉出,手指不由握了握,和著漸而深沉的呼吸顫動著。
軒?!他說的,是——拈花!?她嘴唇顫了顫,終于吐出一個字,“軒。”聲音暗啞如流沙涌動。
鳳流軒卻忽然哼了聲,手緊按住胸口,抬起眼看她,臉色慘白如紙,冷汗順著發梢滴落,眼里的憂傷像霧一般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