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不去的——。錢進用鄙夷的目光瞥了何哥一眼,拖著聲音說道︰我都沒敢往里面摸。他們不但把進去的路都封了,林子里布了陷阱和鐵絲網,就連這前面的河里,他們也在兩頭的水底下分別拉了一道鐵絲網,每天有專人在值守。我們頂多也就是能在這兒看看。
說著話,他拿過望遠鏡又朝著前方看了看,然後說道︰那個“老道”還在忙活,怎麼這麼久?!
何哥朝前方瞟了一眼,問道︰我們難道就這麼耗著?!
不耗著能怎麼辦?!現在就只有等老毛傳出來的消息。錢進一個骨碌坐了起來,說道︰今天晚上我是沒打算回去了,我得等到天亮,找找老毛,只有看到了他的人,我才能放心。你們如果想要回去,就趕緊順著原路走,把車開回去,我明天自己想辦法回來。
回家?!何哥扭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征詢我的意思。
都這個時候了,回什麼家啊?!我還想看看毛哥安不安全呢!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我回去不是要挨罵嗎?!何哥說道︰那我也得留下來。
隨便你們了,我可先告訴你們,等會兒還要降溫,你們可千萬別叫冷。說完話,錢進悄悄爬了起來,回身鑽進了樹林里, 忙活了一陣,拖了一大堆干雜灌和茅草出來。
就當我以為他準備生火取暖時,他找了塊可以遮風的大石頭,把弄出來的東西堆積在一起,然後把身子埋進了雜草堆里,只露出來一張臉,說道︰這里不能生火,自己找點干草樹葉什麼的蓋蓋吧,多而不少可以保個溫。
我靠!這樣也行嗎?!我跟何哥對視了一眼,趕緊爬起來,鑽進林子,四處拾掇著類似的茅草枯枝一類的東西,全都拖到錢進的身旁,三個人擠在了一起。
說實話,我就算身子蜷成一團,把臉都埋進里面,把雙手也塞進了褲腰里,也沒有感受到一絲熱和的感覺。我不由把身體往錢進的身邊挪了挪,何哥見狀,把他的身體往我身旁挪了挪,把我緊緊地擠在了中間。三個人的身體靠在了一起,我終于感覺到了點溫暖。
平生第一次在寒冷的冬日除了身上的冬衣,沒有任何被褥,就睡在了野外。耳旁是呼呼風聲,寒風刮過臉龐,就像是刀割皮膚一樣,時不時傳來一陣刺痛。
“呵呵呵”。一旁的錢進嘴里發出幾聲悶笑,說道︰你小子恐怕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吧?!明天你的這張臉,估計就算擦一袋雪花膏都解決不了問題。要不要鑽我懷里,我給你捂著?!
這種待遇嗎?!不知怎麼的,我的心中忽然想起了陳七順,在那茫茫無垠的大海上,他獨自一人留在了即將沉沒的船上,他當時感覺冷嗎?!此刻山野間的寒風再凜冽,能比得過深海里的水刺骨嗎?!
想到這里,我的鼻子一酸,眼眶忽然騰起一層霧氣,濕潤了起來,喉嚨像被漁網死死給纏住了,連一個簡單的應答聲都發不出來。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將臉壓低了些,埋進了自己的臂彎,咬緊牙關控制住自己,不讓淚水滑落下來。
我的沉默讓錢進很奇怪,他古怪地低頭看了我一眼,正準備說什麼,就听見一旁的何哥奇怪地說道︰誒——?!錢局,您說這里的水這麼淺,那艘船是從哪兒開進去的呢?!
應該不是開進去的。錢進說道︰現在是枯水季,他們這一段又被叫做“亂石灘”,河中間的大石頭又多,那麼大一艘船不可能從這兒開的進去,應該是用車運進去的。我就是搞不懂,運那麼大一艘船進去干什麼?!
船?!船?!我忽然想起了海上的那艘大船,抬起頭來說道︰應該是用來住人的!
住人?!錢進一下愣住了,問道︰你的意思是那船專門用來住人?!
嗯。我點了點頭,說道︰“散仙”撒以安一直就是住在船上,說不定,這艘船上住的就是他!
住在船上?!錢進狐疑地眯起了眼楮,似乎在想著什麼,不再說話。
盡管天氣很冷,我們三個人擠在一起,還是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大早,我是被錢進搖醒的。
寒夜的黑幕還未完全褪去,殘月低垂在鉛灰色的天幕之上,錢進就伸手把我搖醒了。
他們已經起床了!錢進低聲說道︰你過來看看,那里面有沒有老毛?!
我睜開睡眼惺忪的眼楮,一個激靈,猛地翻身坐了起來,身下的凍土硌得雙腿發麻,渾身的骨頭僵硬且酸疼,鑽心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
我的臉好像破了,凜冽的寒風,裹挾著漂浮的霧氣,迎面吹來,讓我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我來不及多想什麼,幾步爬到了崖邊,接過錢進手里的望遠鏡,就朝著對岸的方向望去。
天微微泛白,對岸的林子依然被籠罩在一片暮色中,但是右邊小木屋樹林中出現了數個壯漢,手中拿著長長的木棍,“邦邦邦”地敲擊著木屋的沉悶聲響穿透層層寒霧,驚起了幾只蜷縮在枝頭的寒鴉,撲稜著翅膀飛向灰暗的天空,為這冰冷的清晨更添了幾分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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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小木屋的門都被打開了,被驚醒的人們穿著襤褸的衣衫,佝僂著脊背,驚慌失措地鑽出了黑洞洞的木門,很快集中在了一個位置,排列成了幾隊。
河岸上,四堆篝火在晨霧中搖曳不定,每堆篝火上都架著一口大鐵鍋,每口鍋旁邊都站著幾個人,不停攪合著大鐵鍋,鍋里升騰起的熱氣混著霧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排好隊的人們在那些壯漢棍棒的指揮下,分成四隊,有序地朝著河岸上走去,走到鐵鍋面前後,每個人都會領到一個類似饅頭的東西,還有一碗稀飯。然後瑟縮著身體,蹲在結霜的河岸上,顫抖的雙手捧著碗,狼吞虎咽地吃著。
河岸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加上霧氣有些重,我一時間根本看不過來。哪怕我死死地盯著望遠鏡,眼楮一眨不眨,也沒能發現毛紅軍的影子。
何哥揉著惺忪的睡眼,也爬了過來,望著對岸,帶著一絲困倦,說道︰肆兒,找到了沒有?!
何哥的話讓我的心有些發慌,一時間根本來不及回答他。
這個時候,河岸上一個男人畏畏縮縮地站了起來,端著碗,試圖走到鍋旁再討要一點稀飯。結果被一個壯漢“啪”的一棍擊倒在地,當即抱著腦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周圍的人都驚恐地看著這一幕,卻沒有人敢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低著頭,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吃完飯以後,在棍棒的指揮下,人群開始緩緩挪動,在寒風與霧氣中分成了四路,從不同的方向蜿蜒著走向河灘。
人呢?!毛哥人呢?!怎麼還沒看到他?!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終于,當第三支隊伍即將消失在霧靄深處時,一個走在最後,佝僂的身子的男人突然緩緩抬起頭,朝著上游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眼掃到他那瘦骨嶙峋的身體的瞬間,我的心里一悸,渾身血液幾乎凝固了,心髒仿佛也停止了跳動。
我顫抖的手指瘋狂地轉動著調焦輪,望遠鏡的鏡頭在劇烈抖動過後,鏡片後的面容逐漸清晰起來——那凹陷的眼窩、深邃的眼楮,不是我們苦苦尋找的毛紅軍又是誰!
我的喉嚨有些發緊,聲音顫抖得不成調子,幾乎是哽咽著從嗓子眼里擠出來幾個字︰我找到毛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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