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一年冬天，李莊生給林月花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一雙帶絨邊的小馬靴，白色的。
林月花家境不好，只有兩雙破舊的網面鞋。夏天或者春秋尚可應付，但冬天，就只能穿那種泡沫鞋。這種鞋子在李莊生小學以及初中的時候在小縣城的女孩中流行過一陣，主要是便宜。
李莊生和李休羽都沒穿過，但是那種鞋子看起來全部都是類似泡沫材質，想來保暖效果十分有限。此外，林月花還有一雙手工棉鞋換穿，可能是林奶奶自己納的，但這種鞋子同樣不怎麼樣，土氣不說，活動也不方便。
盡管林月花平日里從未表現出在意的樣子，但是少女都有自尊心，故而當時的李莊生想送她一雙好看又舒適的鞋子。
雖然送白色小短靴也是有一點點自己的喜好在里面。
鞋盒里面還有好幾雙棉襪，李莊生當時想著，林月花問起來，就說是買鞋子附贈的。非常完美的理由。只是沒有想到，那雙鞋子居然直到今天才送出去。
“你真是土老帽，那不叫棉鞋，那叫短靴！”李莊生說。
他兩只手指拈著裝有圍巾的袋子，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
“哦。”林月花歪歪頭，從善如流，“短靴挺好看的，早知道就早點接受了。”
李莊生微怔，然後又看著圍巾猶豫再三，還是吞吞吐吐︰“這個圍巾我也不好拿，天這麼熱……先放你這兒，要麼冬天的時候再給我吧。”
“好。”林月花低眸，從李莊生的手上接過了圍巾，“想要就跟我說。”
李莊生點點頭︰“那我回去了昂……”
不會讓我等半天，就是為了拿圍巾給我吧。有必要特意洗個澡，還穿上水手服嗎？
“等一下。”林月花叫住他
“還有什麼事嗎？”李莊生問。
“一起走走吧。”林月花揚起頭，露出一絲微笑。
“天這麼晚了，我該回家了……”李莊生後退一步。
講道理，他都不該送林月花回家，這都算是有些越界了，遑論兩人夜里散步。還嫌不夠曖昧是吧？
林月花也是，你莫不是覺得我分手了，就不是有婦之夫……姑娘請自重，我相信你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吧！
“才九點鐘，回家不急。”林月花拉起李莊生的手腕，“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未來人。”
李莊生精神一悚，被林月花拉扯著，走出院子。林月花跟奶奶打了聲招呼，林奶奶笑呵呵地也沒阻止。
兩人沉默地在街上走著，林月花沒有開口，李莊生便也沒有說話。李莊生此前感覺林月花可能隱約猜到了什麼，但也只是有些警惕罷了。一般人不會真的認為現實中有“穿越”這種概念的吧，況且李莊生自認為沒有留下什麼決定性的破綻。
但林月花的口中，此刻卻明明白白地出現了“未來人”這三個字。李莊生有些被嚇到了，林月花只是猜到了什麼在詐他，還是掌握了什麼確鑿的證據，比如中午在班級午睡的時候說了夢話？
但總之，他想先靜觀其變。等林月花先出招。
李莊生默默跟在林月花身後，月殘星稀，夜風習習，吹動了林月花的裙擺，更襯出挺拔縴長的雙腿。
但李莊生此刻無暇欣賞這漂亮的jk少女，他心中有些緊張。
柏油路面蒸騰著白晝殘留的暑氣，街邊路燈在濃郁的夜色中暈染出橙紅的光霧。不遠處擺著些攤販，空氣里混合著些許燒烤的油煙。
“你要走去哪兒？”李莊生終于忍不住問。
“不知道。”林月花扭頭看向李莊生，“你想去哪兒？”
“……我想回家睡覺。”
“那就再走走吧。”
“馬上都要走到學校了！”
“那就去學校吧。”
“現在？”李莊生一驚，“這個時候暑假補課都放學了，怎麼進去？”
“你好像會開鎖吧，我們從車棚那邊進去。”
“喂，我不干那種事情已經好久了！再說，這可是違反校級校規的誒！”
林月花看著他，嘴巴一抿，微微笑道︰“可我們已經畢業啦。”
李莊生無言以對，畢業之後就釋放天性是吧，你這家伙平時在老師面前那麼乖巧都是裝出來的是吧？
李莊生嘆息道︰“可是我沒工具啊……現在文具店都關門了，下次的吧。”
林月花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夾子遞給李莊生︰“我帶了。”
“你早有預謀啊！”
“我沒有一定要來學校，只是想，可能會來。”林月花緩緩地轉過頭，望向遠處已經黯淡下來的教學樓，“我自己，有點想來。”
李莊生無語地嘆了口氣，兩人鬼鬼祟祟來到車棚旁的鐵門處。和記憶中一樣，里面被一塊大掛鎖鎖著。
“我一般都是從里面開的，還沒有試過從外面開里面鎖，不一定能成功昂……”李莊生口中碎碎念，將夾子的尾柄取下，插入鎖眼，稍微一擰，鎖開了。
“厲害！”林月花驚嘆地輕輕鼓掌。
她從未見過李莊生開鎖，只是之前听李莊生吹噓的時候提過，她自己都沒想到這麼簡單。
“今天這麼順利……”李莊生嘀咕，將門拉開一條縫隙，和林月花鑽了進去，又把鎖扣上了。
“走吧。”林月花轉身，熟門熟路。
“你要去哪兒？這烏漆嘛黑的。”李莊生無奈地跟在林月花身後。“被逮到就說你指使的嗷！”
林月花不語，很快，操場出現在眼前。
“你想逛操場啊？”李莊生唧唧歪歪，“干嘛大晚上來逛，這麼的，明天我聯系老範，就說狀元想逛學校操場了，讓他和校長一起過來陪同！”
林月花斜睨了一眼，目光搜尋，終于在拐角處發現了什麼。于是大步走了過去。
在台架旁，林月花和李莊生同時停下了腳步。
“你想來這兒？”李莊生一怔。
林月花點點頭，一點一點地爬上台架的最高層，然而片刻後，可能是又覺得過于高危，她又主動下來一層。
“上來吧。”林月花低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