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本就壽數將盡于今年,即便皇帝幾番安排人精心照料,也不過是延長了幾月壽命,終究還是沒能熬過這一年。
雖說只是多挽留了幾月,但對皇帝而言,也算是一種能改變的安慰了。
他原還覺得,許是皇姐們送進宮的那位道長道行高深呢。
道長也是心慌,管你信哪個神佛,哪位天尊,肉身在此,是生是死,榮華與否,就是受皇帝管制。
這剛得皇帝親眼,談了兩場道,結果受你祈福,祈求天尊庇佑的太皇太後就這麼沒了,
一向孝順的皇帝陛下願不願意听你從道家學說里找一條解釋,那可關乎道爺的身家性命!
“陛下恕罪,太皇太後乃世間至尊女子,其命數蒼天已定,小道道行只在祈福,無力與既定法理抗衡。”若不是上頭皇帝眉頭緊蹙,並無舒展之色,道爺還是很想把無痛無災的喜喪攬自己身上的。
朱維楨並不知老道所想,他听了老道解釋,只當天意如此,寬宥他道,“不怪道長。道長為皇祖母頌經吧。”
打發了道長,聞著喪鐘來哭靈的王爺王妃命婦們都到了。
王妃們伴著太後去給太皇太後整理遺容。
內務府抬來了早就準備好的棺木。
原是皇室向來用金絲楠木的,但太皇太後素日里更愛紫檀、紅木。
慈寧宮里頭做的椅子、床架,那顏色黑的,用料便是不多,但巨沉無比,光看著就一股沉重厚重的感覺。
因太皇太後喜好,便早早下了懿旨,給自己準備的棺木只在棺蓋上用了少許的金絲楠木,其余皆是紫檀。
待老道引著眾人將遺體入棺。
梓宮就停于慈寧宮正殿,便于太後和皇帝每日前來焚香祭酒舉哀。
王妃命婦們在院里跪了一地。
禮官說拜,她們就拜。禮官說哭,她們就放聲大哭。
待今日的儀程結束,年邁的母後皇太後面帶戚容,在隨侍太監的攙扶下領頭走了出去。
大喪期間,諸事繁雜,吃的又極為素淡。
她臉色憔悴不已。
太皇太後已是高壽喜喪而去,自己年歲不知還有幾年,想到這兒,母後皇太後倒是看淡了幾分。
便是看著眾人擁著聖母皇太後安慰,她也是神色平淡……
冬日里暖陽也不暖,北風沁著骨頭的冷。
哭靈的命婦都披上了大氅。
有年老的,行動不便的,還得了太後恩典,讓其晚輩扶著行禮。
皇後月份已經大了,眼看要到了快生的時候,她自己也不敢勞累的。
喪儀全是靠淑妃和入宮幫忙的壽安長公主來操持,其他宮務則交到了雲妃和陸昭儀手里。
沒有子嗣照顧的榮婕妤和明婕妤成了最忙活的人,誰叫她們,她們都得去搭把手。
不敢叫外頭進來哭靈的王妃命婦們瞧出宮里的慌亂來。
可就算這樣小心,皇後還是在喪儀未完的時候生下了公主。
這次,可耗了她的精氣神了。
太皇太後一月葬儀還沒完,她也不敢也不願在孝道上讓人說嘴。
哪怕聖母皇太後和皇帝都讓她只管坐月子養好自己的身體,可她還是只歇了三日,就起身了。
到底不如順美人,至少月子是平平安安下來了,即使後頭哭靈,她不是顯眼的主位娘娘,也能躲後頭歇歇。
待翻年出了正月,該走的禮節都走完了,哀榮盡過了,連太皇太後的娘家承恩侯府都賞過了三四回,太皇太後才被抬到皇陵下葬。
再到二月時,除了按例的祭禮,其他時候,皇後帶著八皇子和剛出生小公主再沒有出現在人前。
就這樣補了個月子,可皇後整個人看著還是憔悴的。
得了恩典進宮來看顧她的安城侯夫人都偷偷勸她︰“娘娘膝下有八皇子和兩位公主。也可以避著些了。”
畢竟,不到五年生了三胎,便是用好藥養著,皇後也眼瞅著老了十歲。
對于安城侯府來說,想要的皇子已經有了,現在能一直佔著國母位置的皇後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的身體自己心里清楚,對于母親的好意,皇後心里明白。
再等淑妃雲妃來還宮務的時候,她只道,“太醫說本宮需要再養些日子,宮務且按著往日舊歷,由你二人協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