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宮剛吃過晚膳,大皇子正偎在沈昭儀身邊听她讀書,還有些困頓,閉著眼楮昏昏欲睡。
春秀也在一旁湊趣,笑道︰“咱們大皇子可體貼孝順,說娘娘掌燈後教他讀書費眼,今早給請平安脈的太醫說要用自己的例銀給娘娘買明目的藥材呢。”
沈昭儀瞧著有些迷糊的大皇子,摟住他歪到一旁的身子,輕拍兩下,見他閉眼睡了過去,方才嘆氣,“永和宮那位在呢,到底不一樣……”
春秀伺候沈昭儀久了,最善揣測她心意,一听沈昭儀的語氣,她很快也明了了,她叫嬤嬤上前抱走大皇子,低聲勸道︰“娘娘您放心,日後時間還長著呢,娘娘未必沒有淑嬪的福氣。”
沈昭儀聞言皺了皺眉頭,對著春秀指了指床榻旁邊架子上放著的小盒子。
春秀將盒子捧了過來,沈昭儀瞧著里面的九支不同樣式的發釵,挑挑撿撿,猶豫片刻,到底拿出來一朵琉璃燒制的藍色鳶尾花,遞給春秀,同她交代道︰“等下次送節禮的時候,把它當著玉選侍的面給素選侍。”
待春秀應下,捧著琉璃發釵單獨收起來,沈昭儀方才看著盒子里四個空置的地方發呆。
等陳新的通報聲傳來,她才急忙起身,把盒子放回原位,見自己衣著尚且得體,又急忙迎了出來。
朱維楨走到正殿門口,才見沈昭儀出來行禮,他雖有些意外,不過是自己未曾叫人提前通報,也就不在意沈昭儀這小小的失儀之處。
“快起來吧,大皇子呢?這才過晚膳時辰,怎麼不見他出來?”朱維楨和顏悅色問道。
“皇兒剛才睡下,陛下可要去偏殿瞧瞧?”沈昭儀緩緩起身,笑道。
“不必了,小兒易受驚,朕怕吵著他。”朱維楨擺手說道。說完又轉身看向陳新,叫他把手里捧著的書本字帖遞給沈昭儀身後的春秀,“皇兒也有三歲了,你先給他啟蒙,等這陣子忙完,朕給他尋兩個伴讀,讓他去書房和紀王湘王一起讀書。”
沈昭儀笑著應了,朱維楨同她進屋坐了片刻,瞧著時間不早了,便要起身離去。
沈昭儀瞧見皇帝朝殿外瞅了兩眼,像是要走的意思,她遲疑片刻,拿起皇帝帶來的書,隨意翻了翻,見是三字經和千字文之類的啟蒙書籍字帖,便笑道︰“陛下這兩本書送的及時,新年的時候皇兒見榮樂公主讀書,回來後也想要學。臣妾想著讀書總要練字的,可自己拿手的簪花小楷不大適合皇兒,正想尋兩本合適的字帖呢。”
沈昭儀話音剛落,春秀就捧著一沓疊起來的宣紙進來。
朱維楨頓了一下,伸手拿起那一沓寫滿了大字宣紙。將其展開,從上往下慢慢的翻著。
宣紙上的寫的是千字文前一小段,字寫的歪歪扭扭的,可以看出來執筆人手還不大穩,不過能看出字形模樣,朱維楨看到最後,雖還是未曾見其字筋骨,可也能瞧見大皇子反復習字的過程。
他一頁頁翻看完,將宣紙收起,忽然舒了一口氣。
因為靜嬪失寵,沈昭儀降位,皇帝待大皇子是有些忽略的。可瞧著自己的長子,身體康健,還開始習字讀書,他心中也是寬慰高興的。
朱維楨心里感慨,看向沈昭儀的目光也溫柔了許多,他還有些歉疚,忽然低聲道,“你將皇兒照顧的很好。”
沈昭儀從皇帝手里接過宣紙,將其整理好放在小桌上,她坐在皇帝身側,輕柔看向皇帝,溫聲說道︰“是陛下信任臣妾,讓臣妾得了子女緣分,體會到了母子親情。”
朱維楨突然想到今生未能出生的二公主,雖然今生得了許多兒女,可昔日有過承歡膝下的孩子總是叫人惦記的。
他口中干澀,有些說不出旁話來。只維持著臉上的神色不變,端起桌上茶盞喝了一口,待喉嚨濕潤,方才笑著同沈昭儀說道︰“皇兒懂事,你的功勞朕是知曉的。朕記得你素來喜歡花茶,明日讓內務府給你送些新茶過來。”
朱維楨說完便起身走了,未曾瞧見他離去後,沈昭儀獨自坐在小桌前,眼淚掉到了宣紙,暈開了一點墨跡,春秀心疼的瞧著她,拿著帕子俯身給她抹淚。
這晚朱維楨宿在了永安宮里,天亮的時候。
雲嬪起身服侍皇帝穿衣,她替皇帝扣好了扣子,撫平衣袖上的褶皺,抬頭笑道︰“這幾日正逢春雨,陛下可要讓陳新帶著雨傘。”
皇帝儀仗里什麼都是備齊了的,雲嬪也不過是一說,朱維楨握了一下她的手,轉身坐了下來,“春雨來的時候也冷,你和榮安也要記得防寒。”
雲嬪坐在皇帝身邊,示意紅芙出去傳膳,門口傳來了聲響,是早起的榮安公主走了進來,她一進門就給父皇母妃行禮,拱手俯身道︰“兒臣給父皇母妃請安。”
榮安方才四歲,臉還是肉嘟嘟的,身體也很健康,一年里少有生病的消息,她雖年幼,規矩卻也絲毫不差,無論是哪點,都讓朱維楨很是喜愛。
朱維楨沖她招了招手,見她乖巧上前,俯身把她抱在懷里,同她笑道︰“榮安等會隨父皇一起去慈寧宮給曾祖母請安。”
榮安小手搭在父皇的胳膊上,稚聲應道︰“還有皇祖母,兒臣和父皇一起去給曾祖母和皇祖母請安!”
朱維楨笑了一下,捏了捏她手上的小窩窩,同雲嬪道︰“先用早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