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日前。
凌曦華率領八萬神兵剛抵達禁林邊圍的時候,這片瘴氣彌漫的林子突然從內而外爆發了一圈炙熱的靈火,差點沒把整齊劃一的神兵陣列給沖散咯……
也因此,還沒等神兵們搞明白這團靈火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魔族的守林軍就從禁林深處兵分三路魚貫而出,並對禁林外的神軍發起了進攻,他們咬準了這把靈火是神軍放的!
“靈火!偷襲!是偷襲!”
“你們看,是神軍!一定是他們放的火!”
“肯定是他們!”
“滅火!先滅火!東界分隊去滅火!快去滅火!”
“……是神軍偷襲,快去稟報城主!快!快啊!”
“飛書落塵宮!稟報魔君!直接稟報魔君吶!”
……
彼時,凌曦華正立在神軍陣列的中央上空,一襲白金色戰袍隨風飄動,墨黑的束發肆意飛舞,他身旁還跟著一名身材挺拔的黑衣小將,是個濃眉大眼的少年。
這少年橫眉怒目,指著下面黑壓壓的魔軍喝道︰
“放屁!一個個睜眼說瞎話!這火才不是我們放的!我們才剛到!你們怎麼污蔑人啊!趕快把青冥給交出來!否則就叫雷霆軍一鍋端了你們這群黑臭渣渣!”少年沖著底下那群黑壓壓的魔族守林軍吼道。
可魔族的守林軍哪里信他,只見率領守林軍的魔將怒目猩紅,他朝其身後的守林軍一聲令下!原本有些松散不成形的魔兵便集結成陣,並在魔將的指揮下,揮舞著手上寒光森冷的刀槍,朝神軍殺了過去!
凌曦華眼見著視線範圍內遮天幕布一般的紅色火光,還有下方如黑色潮水般奔涌而來的魔族守林軍,雙目的波光中泛起不容侵犯的威嚴與決絕。他一言不發,只舉起了右手,神軍陣營便集體收到了號令,齊刷刷地朝魔族守林軍沖鋒而去!
神軍這邊既無法辯駁,也確實是有仇而來,干脆就先忍著這口污蔑之怨,真刀實槍地跟魔族打了起來,也順道把自個兒貨真價實的靈火暴擊甩向了魔軍,讓他們瞪大眼楮瞧瞧,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雷霆軍火!!
于是這魔域禁林的火啊,是澆滅了一波,又燃起一波,熊熊烈火燒得振奮,熾熱的火舌瘋狂舔舐著天際,滾滾濃煙混著瘴氣,如猙獰巨獸,在天地間翻涌咆哮,枝杈在高溫中爆裂,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又混合著血腥氣息,簡直令人作嘔。
不過這場仗還沒打多久,就被人給阻攔了下來。
只見一道雄勁又詭異的黑風自禁林上空的雲層間直直斬落,這一扇子力道詭譎、四兩撥千斤,就如同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各自清掃歸營似的,直接將黑白混雜交戰的魔兵和神兵給吹分開了,連半顆棋子都未能混淆。
在將黑白兩軍分開之後,那股黑風又變幻為了一道頂天立地的紫黑結界,蠻橫地擋在了兩軍之間,亂戰這才得以停歇。
除此之外,黑風吹來時還攜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汽,不出片刻間,這些細密的水汽就將禁林里燃燒的火苗給盡數澆滅了。
凌曦華站在神兵隊列上空的雲端,抬頭看到了頭頂上方巨型的、遮天蔽日的折扇,見折扇完成熄戰又熄火的雙重重任後,就“啪”的一聲合攏收緊,又收縮成了正常大小,飛回了一個人的手中。
此人手執折扇,緩緩下降至與凌曦華一樣的高度,隨後狐狸媚眼微微一彎,朝凌曦華莞爾一笑道︰
“蠶眉染雪,玉泉柔妝,兩袖清揚,暗藏金芒,原來是玉璇神君,久仰久仰。”
凌曦華眯了眯眼,沒有接話。他根據來人的樣貌衣著、武器種類,便認出此人是魔域曾經的南境城主顏魅。不過現如今,南境城由曾經的南境魔將姜言管轄,而顏魅則一飛升天,成為了魔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使大人。
然而尊使大人即便再神通廣大,也只是個魔人,剛才魔風中的水汽則必然有水屬性的人從中協助。
顏魅見凌曦華一個人沉思默想著什麼,不搭理自己,便駕著雲朝凌曦華靠近了些距離,套起近乎道︰
“在下顏魅,乃魔族無名尊使,年歲呢,有些大了,輩分呢,跟神君您的父親差不多。這樣,我就叫您殿下吧,親近些,殿下可以喚我一聲伯父……”
凌曦華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用凌厲的眼神剜了顏魅一眼。
顏魅捕捉到了這不友好的警告,輕咳了一聲,話鋒一轉,道︰“殿下怎麼突然帶兵到我魔族地界來?若是神魔兩族有什麼誤會,你我大可相約吉日、觥籌和談,何必刀劍相迎呢?”
凌曦華面色極冷,毫無起伏的聲調回蕩在灰蒙蒙的空中︰“把人交出來。”
顏魅挑了挑眉,輕搖著扇子裝傻道︰“……什麼?人?什麼人?神族丟了人,怎麼跑來魔域找?”
他的狐狸眼楮滴溜溜轉了一圈,佯裝思考道︰“唔……莫非是此人惡念滋生、墮落成魔,跑魔域來——”
凌曦華打斷道︰“人交出來。”
顏魅啞了片刻,隨後笑了起來,“早听聞玉璇神君孤冷寡言,惜字如金,如今一見,竟恰如揣稱了。不過,即便您大老遠地從盛華宮跑過來只是為了尋人,可您一言不合便放火燒山、動刀動槍、還不肯說明緣由,您這陣仗哪里像是來尋人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想一舉攻佔魔域呢。”
凌曦華閉上了眼楮,耐著性子道︰“禁林山火與雷霆軍無關,是你們先動的手,我軍不得不防。我再說最後一遍,把人交出來。”
顏魅聞言,眯起了笑眼,凌曦華的語氣倒不像在撒謊……
他一邊觀察著凌曦華肅然冷酷的表情,一邊揉捏著藏在袖子里的一團揉皺的書信,是來自唐九的緊急飛書。
書中唐九一來命他牽制凌曦華、盡可能拖延時間,二來告誡他警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照這麼看,莫非最初襲擊禁林的靈火當真與神軍無關?
想來也合理,連半聲招呼都不打,直接放火燒山,怎麼看都不像是神族的作風……
可他方才又听暗影衛稟報稱,火靈暴擊就發生在神軍到來之後,怎會如此巧合?
退一步講,如果這把火果真不是神族放的,那還能是誰放的?此放火人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顏魅琢磨著,一個人的臉驀地浮現腦海,緊接著他的左眼皮不听使喚地突突急跳了起來。
他穩了穩心神,對凌曦華道︰
“殿下聲稱禁林山火與雷霆軍無關,可這火畢竟是靈火,況且靈火襲擊恰恰發生在雷霆軍抵達禁林之後,您口說無憑,未能使人信服。依我之見,倘若禁林山火當真與神軍無關,那必然有第三方妖孽隱于暗中,看樣子是想坐山觀虎斗、然後趁火打劫。若果真如此,那麼神魔兩軍繼續交戰,恐怕就要便宜了那坐收漁利的叟翁……不如神魔兩軍先暫結盟友,一同抓住禁林山火的罪魁禍首,然後再協商您口中的‘人’,殿下意下如何呢?”
“誰要跟你們暫結盟友,你們……”
凌曦華身邊的少年正要破口大罵,卻被凌曦華按住胸口制止住了。
凌曦華道︰“神族此行只為尋人,無關之事概不插足,你把人交出來,神族立馬撤軍。”
顏魅正要接話茬,卻听到身後傳來女子的冷笑聲,那聲音搶道︰
“神族若只為尋人,為何要動用雷霆軍八萬神兵?還是你親自出兵?凌霄帝君究竟丟了什麼寶貝?竟然如此大動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