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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娘仨這麼你一句我一句,間或聊點秦寶珠出閣後各自的趣事,雖是溫馨,可一說到秦寶珠即將隨明慎�返回陽州,又不免在其樂融融之余蒙上一層陰霾。待到桃花進來稟報說前頭已經擺好晚膳,秦寶珠才看看天色,嘆道︰“這才堪堪到申時末,還早著呢,怎麼就擺飯了。”可是她也知道,必是因為她要在天黑前回王府,秦家才提前了用膳的時辰。
依舊同回門那日一般,秦家在正廳擺上兩桌,中間用屏風隔開,里頭一桌是女眷,外面一桌是秦持重和明慎�,耀哥兒改在女眷一桌作陪。秦寶珠看到這一桌子滿滿當當的都是自個愛吃的菜式,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娘永遠都對自己那麼好,可是,她卻快要真的離開娘親了。為了不讓母親看到自己的眼淚而勾起她的傷心,秦寶珠埋頭拼命扒飯,掩飾著自個的情緒。惹得常順娘一邊頻頻給她夾菜,一邊念叨︰“怎麼不夾菜?不過才幾個月,怎的就生分了?這些菜都是你愛吃的,吃多點。”秦寶珠悶聲胡亂應了幾句,不敢抬頭。
倒是耀哥兒,正是好吃的年紀,他人矮手短,才抻著胳膊伸筷子,正欲夾起的菜就被常順娘半路截胡到秦寶珠碗里去了。如此好幾回,他不由撅著嘴抱怨道︰“娘,您好歹留點給我啊。”
常順娘沒好氣道︰“你這小胖墩吃這麼多干什麼,只往橫長不往豎長。你阿姊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不許跟阿姊搶。”說罷,便不管他,仍舊一個勁地給秦寶珠布菜,把秦寶珠面前那個裝菜的碗堆得都冒了尖。
耀哥兒小小聲辯解道︰“我沒有搶啊……”他捏了捏自個腰間的軟肉,哪里胖了,前兒娘分明說他剛剛好,不胖也不瘦來著,不過才隔了一天,娘的口風怎麼就變了?
秦寶珠見耀哥兒那委屈的小模樣,不由撲哧一笑,從自己裝菜的碗里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放到他碗里,說道︰“咱們家的耀哥兒一點兒也不胖,給,你最喜歡的紅燒肉。”
見到是夾了好幾回都沒得手的肉,耀哥兒那黑白分明的眼楮瞬間亮起來,忙跟秦寶珠道謝,喜孜孜地把一整塊肉塞進嘴里。常順娘在旁邊笑著搖頭,嗔道︰“這孩子!”
用罷晚膳,時辰也差不多了,秦寶珠磨蹭再磨蹭,最後也不得不別過父母和弟弟,紅著眼楮坐上回程的馬車。一路上她心情低落,沉默不言。明慎�見她郁郁不樂的,攬過她在她耳邊道︰“日後,每年我至少都帶你回來探親兩次,好不好?”
秦寶珠雙眼燃起兩道亮光,又迅速消散︰“殿下別安慰我了,沒有皇命,你又哪能隨便離開封地呢。”
“事在人為,你要信我。”明慎�摟緊了她。
他如此信誓旦旦,秦寶珠無依的心逐漸安定。“嗯,我信你。”她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轉眼便是樂水出嫁的隊伍啟程往璃國的日子,那日天氣一片晴好,涼風習習,吹得柳絮四處飄蕩。秦寶珠早打听到她出門的時辰,雖不能出門親自相送,仍是固執地登上王府最高的閣樓,朝送嫁隊伍必經的外城西門望去,默默相送。願你夫妻和合,一聲平順安樂!她站了許久,最後在椰絲的勸說下,將來時在湖邊順手折的柳枝留在閣樓上,才離開。
秦寶珠感傷了幾日,很快又因投入忙碌中而逐漸將那些個離愁別緒拋之腦後。夏末秋初便要去陽州了,簡直算是舉家搬遷,瞧著京城這邊王府的人口不多,其實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大堆,況且還有她這些年來在京城置下的產業要安排妥當、明慎�那邊又有不少私產非要她掌眼的部分,簡直忙得差點連用膳的時間都要被擠佔了去。明慎�看著心疼,便把自己的產業那邊要安置的各項事宜接了去,她才松快些。
這一項項待辦的事極其繁多,秦寶珠先挑了萬卷書坊的來處理。先前書坊那邊需要她每月親自去和孟公子對賬,後來她成了親,要出門並不方便,偏生就那麼巧,孟公子也因要事將此托給了手下,她也便著力培養豆沙代她核賬、巡視等等,如今豆沙已經能獨當一面,書坊那邊她是近于放手了。只是此一去陽州,豆沙必然也要跟著去,書坊在京城卻不能跟著搬走,秦寶珠瞧著原先的祝老掌櫃人實在,做事也妥帖,況且也是從屈記書坊時就做下來的老人了,對書坊上下十分熟悉,豆沙對他也很是贊賞和佩服,極力推薦他來主管日後萬卷書坊在京城的事務。秦寶珠也是意屬于他,不過為了慎重起見,還是讓祝老掌櫃到靜王府來一趟,她再親自考校一番。
祝老掌櫃听到豆沙傳話來說東家要見他時,顯得不慌不忙、胸有成竹。他知道東家要搬離京城了,而豆沙也要跟著去,這書坊里能頂上去的,就只有他而已。在書坊做了幾十年,他自信能幫東家將書坊的生意打理好。可是當牛車往皇城越走越近時,疑惑浮上心頭︰莫非東家還是什麼顯貴不成?平日里可不見東家顯山露水,看著就跟普通商戶一般。不過,就算東家身份顯赫又如何,這京城里多得是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在外頭有些生意的,身份高,生意也容易做,也沒人敢上門鬧事。
他正猜測著東家的身份時,外頭車把式把牛車一停,朝車廂里頭說聲到了。祝老掌櫃掀開車簾子跳下來,見此處是一個僻靜的巷子,干干淨淨的青石路面,倒比別處的巷子要寬敞。兩邊是高高的圍牆,里面遠遠的露出樓閣屋檐的一角,一側的圍牆上開著個門洞,看著是個偏門,只是緊緊閉著,也不見有人出入的樣子。
豆沙從另一輛牛車上下來,招呼他道︰“祝老,隨我進去吧。”
祝老掌櫃有些忐忑地問道︰“豆沙姐兒,這到底是哪里,東家又是什麼身份?我看著不是普通人家啊。你不說明白,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
豆沙抿嘴一笑,告罪道︰“瞧我這記性,忘記跟你說了。咱們站在這門外也不方便說話,你且隨我進來,路上我再細細說與你听。”說罷,她上前去輕輕敲了門,有人從里頭打開一扇來,見是豆沙,忙招呼道︰“豆沙姐姐回來了?快進來。”這聲音傳到祝老掌櫃的耳朵里,卻覺得有些尖細。
豆沙跟他寒暄了兩句,朝祝老掌櫃招招手。祝老掌櫃忙不迭跟著她進門,從那門子身邊經過時,注意到他面白無須,還穿著白靴青曳撒,頭戴官帽,心里頭便隱隱有了猜測。再看一路上亭台樓閣、花木扶疏,偶遇的下人皆衣著不凡、進退有度,他更是愈發心驚。即便他已經有所猜測,待豆沙明言此乃靜王府,東家是靜王世子妃時,祝老掌櫃仍是禁不住大驚。
靜王世子如此大名鼎鼎,京城無人不知。坊間傳言他冷血無情,性格暴戾,甚至很可能有斷袖之癖,所以當皇帝無緣無故賜婚給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秦家姐兒時,京里頓時嘩然。甚至還有那好事的暗中開了賭局,斷言不出三月,這靜王世子妃不是殘了就是廢了。然而早就過了三月之期,靜王府不見波瀾,也沒什麼小道消息傳出來。靜王世子妃深居簡出,只每月初一十五雷打不動地進宮問安,想來不像大家猜測那般。于是坊間又猜測這靜王世子妃不是溫柔絕色把靜王世子化成繞指柔,便是母夜叉降服羅剎,引得眾人莫不想親自見識一下這位世子妃。只是她那樣的身份,哪里是普通人能隨便見到的,後來因沒有熱鬧可瞧,漸漸的京里眾人就把目光轉向別處了。
如今得知東家就是在京中曾掀起不小波瀾的靜王世子妃,真叫祝老掌櫃對待會兒的召見期待又忐忑。他以前是見過東家幾回的,她既不是容色傾城,也不是狀若羅剎,只是胸有溝壑,做生意的眼光比之一般商賈更加毒辣。那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更何況,她才十來歲的年紀而已。早幾年他就暗自揣度過,再過幾年,東家成長後,隨著閱歷的增加,恐怕更加了不得。
他正想得出神之際,听得豆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祝老先在此稍坐片刻,我先去給娘娘稟報一下。”
祝老掌櫃回過神來,見自己已經身處一間偏廳里,忙點頭應了一聲。豆沙自轉到內院去了,他尋著最下頭的那把椅子坐下,立時就有一個小丫鬟奉上一杯清茶和一碟子茶果。他怕失儀,盡管看那些茶果精致可愛,也不敢亂吃東西,只干捧著茶輕啜。
偏廳里就祝老掌櫃一個,他四處打量了一下,見這兒屋宇高闊,兩面開窗,能看到外頭綠意盎然的景色,屋里頭陳設簡單又貴重,自有一股厚重不凡的氣勢。與別處不同的是,從頂上垂下一道竹簾子,將上頭與下首隔開。
且說豆沙出了偏廳,順著游廊穿過園子,徑直到了卿正殿。秦寶珠已經換好見客的衣裳,坐在妝奩前挑出一根攢珠簪子,遞給身後的椰絲,讓她給自己簪上。她從鏡子里見得豆沙進來,便問道︰“祝老掌櫃來了?”
豆沙回道︰“是呢,他現在已經在前面偏廳里候著了。”
“剛才你說起我的身份,他有什麼反應?”秦寶珠偏頭照了照鏡子,見簪子插得甚好,臉上現出滿意的神色。
“祝老掌櫃乍一听到,顯然十分吃驚,不過很快又收斂了表情。一路就這麼跟著我到偏廳,也沒多舌打听什麼。”
秦寶珠起身整了整衣裳,道︰“走吧,讓人等久了也不好。”
自打明慎�跟她說要回陽州後,她就起了讓祝老掌櫃總理京城這邊萬卷書坊的心思,只不過這書坊孟公子也佔一半,平日里他是放權給她全權處置一切事宜,可她還有個想法,將書坊交給祝老掌櫃打理後,實施一個新舉措,涉及到銀錢,非要跟孟公子商量不可。她特意囑咐豆沙,請孟公子那邊接洽的人代為轉告約見,豈料孟公子居然當真一副萬事不理的模樣,直言讓秦寶珠放手去做就是,他本人竟然都沒出現。
真真是心大!莫非孟公子就不怕她用這種方式一點點蠶食掉書坊?秦寶珠想到此處,不由失笑。抬起頭,見前面就是偏廳了,她收起笑容,神色一整,緩步走了過去。
“娘娘來了。”
听到這嬌脆的聲音,祝老掌櫃忙連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從椅子上站起來,也不敢抬頭。耳間只听得裙裾悉索,余光透過竹簾隱約見得三人裙擺微晃而來,領頭的當是靜王世子妃無疑。只是看這排場,卻連普通的富貴人家都比不上。要知道,那有錢人家的主母,屋里屋外丫鬟嬤嬤環侍,可東家堂堂一個親王世子妃,居然只隨身帶著兩個丫鬟,實在有夠簡樸的。
見上首正中的人坐定,祝老掌櫃便納頭拜下︰“見過世子妃娘娘。”
秦寶珠沒有說話,故意將他晾在一邊,竟端起手邊的茶,慢騰騰品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見那祝老掌櫃雖略有拘謹,但眉眼低垂不亂看、舉止有禮且恰到好處,既不諂媚也不驚慌,心里便暗暗點頭道︰“遇事鎮定,不卑不亢,是可用之才。”于是才開口說道︰“祝老快請起,不必如此多禮。”
祝老掌櫃起身,沒有秦寶珠的發話,也不敢坐,只叉著手微躬身站著。秦寶珠見狀,放緩了語氣笑道︰“祝老不必如此拘束,請坐吧。以前咱們常常打交道的,雖說如今我的身份變了,不過只從書坊這邊來說,你我仍是東家和掌櫃的關系,以前你見我時是怎麼樣的,現在也是怎麼樣。”
祝老掌櫃起身,听得秦寶珠這麼說,口里應著,實際上可不敢真跟以前那樣,連坐著也是側著身子半坐。秦寶珠見他只當自己方才是客套話,也不說破。其實換個方式來看,這也是他為人謹慎規矩的緣故。
祝老掌櫃暗自尋思著,此次為了選出一人取代豆沙總理書坊事宜而召見他,靜王世子妃待會必定會就書坊現如今的狀況仔細考校他一番。倘若他抓住了這次機遇,日後好處可少不了。不過,盡管這算得上他的囊中之物,可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臨了生變。想到此處,他更加凝神細听上邊有何垂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