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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席設在主閣的池流邊,也不知是何人有如此的雅思,將這帝都權貴的雅席沿著人工修建的曲水而擺。
池水從渠湖引入,彎彎曲曲,清澈芳香,精致的席座沿著曲水而擺。因是帝後所設的芙蕖宴,宴請的都是帝都有名的名門閨秀與公子,帝王與一干臣子們並不出席,但是沒有誰不知道,這芙蕖宴只是另一場朝堂之爭,絲毫變動都會影響到整個東啟國。
雪夜看著這奢華至極的帝王別苑,微微嘲諷,自古朝政不許女人干涉,奈何這些男人卻通過女人來推動朝堂之變,想來是覺得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屬品,用來利用犧牲而達到目的再好不過了。
然而不管怎樣,這場世人矚目的芙蕖宴終究是要開始了。
她們來的不算晚,宮人小心翼翼地引著她們到雅席。
溫暖一早就探出了諸多事情,等雪夜坐定便按捺不住地指著空席說道︰“小姐,您上面的兩個位置是西漠與北冥的兩位公主,洛顏小姐坐在您下面,曲水對面坐的依次是帝都的五位皇子。”
溫暖一點一點地跟她說著情況,雪夜歪了歪身子,阿落輕輕過來,打趣道︰“小姐,這里可沒有軟榻。”
她也深覺這是一個讓人無奈的事實。
溫暖說個不停,而那邊,諸位美人聯袂而來,有宮人高喊道︰“大皇子到——”
雪夜垂下眼瞼,看著曲水上漂浮著的花骨朵,煞是惹人憐愛,一時興起便撈了起來,細細賞玩著,那廂諸多繁華皆不入眼。
對于那場盛世矚目的芙蕖宴,諸多美人嶄露頭角,各位名門公子錦上添花,留下了無數的佳話。那場芙蕖宴迷盡了無數人的心眼,造就了東啟國史上一個無法超越的帝宮華宴。
多年以後,足跡踏遍諸國大陸海域的第一游俠尋鹿,偶然間躺在深山某處喝著烈酒,抬頭仰望著夜空,還能憶起那一夜的奢靡,還能憶起萬世繁華迷盡深處的那一抹素色身影,經過無數歲月依舊清晰可見。
參加這場芙蕖宴純屬意外,尋鹿再次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華貴錦袍,他從穆連山域一路走來,迷了方向,走出來時才發覺到了東啟國邊境,便一時興起來找欒曄喝酒。
他與欒曄自小就認識。他幼年時跟著師傅四處游歷,在東啟國一座不知名的深山遇到了欒曄和師伯。很確切地說是師傅和師伯見面,附帶了兩個小蘿卜頭。他那時不知道欒曄是皇子,只是見他容貌比女人還要美麗,衣裳整齊,頗有那種高雅的氣質,在瞅瞅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服,便嚼了根草根,懶洋洋地盯著這小子,說︰“喂,小子,叫什麼。”語氣頗有些不善。
他哪里想到這個看起來比他小的漂亮小子是個火爆的脾氣,而且心思深沉,見他眼光有些嘲諷,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揍在了他最引以為豪的眼楮上。
那一天真是混亂無比。等到他們的師傅有空想起他們二人時,兩人已經揪在一起打了好幾場了,鼻青臉腫的就跟在山里滾過了一般。
想來還是他比較吃虧了。他齜牙咧嘴地笑著,死活不說打架的緣由,結果被師傅踹了一腳,而仙風道骨的師伯只是責備了欒曄幾句便給他擦藥。
經此一戰,他很不幸地被欒曄纏上了,無奈之下便多了個兄弟。兩人在一起學藝,呆了大半年才跟著各自的師傅離開。
他那時才知道小小的欒曄為何出手狠、準、快,出身皇家而存活下來的人多少都是有些手段的。
他與欒曄分開後,繼續跟著師傅四處游歷,過著風餐露飲的生活,而欒曄則回到帝都當起了他高高在上卻步步算計的三皇子。
欒曄倒也給他捎過一些只言片語,奈何他行蹤不定便淡了心思,反倒是他每每路過,都要去找欒曄喝酒。這些年來,兩人每每見面總要喝到大醉,聊著各自生活,他依舊不修邊幅,浪跡四野,欒曄卻是越來越優雅內斂,連火爆脾氣都收斂了,惹得無數女子心儀。
此次經過帝都,他本是為了告別。他得了一些信息,收拾了一些必備品準備去尋找那傳奇海域碧落海。此次一去不知生死,也不知是多少年,他便來與欒曄說一聲,卻湊巧踫上了這場盛世芙蕖宴。
不想當年在深山打架的兩個小蘿卜頭,如今長大成人,一個要去尋找傳說中的神奇海域,前路生死未卜,而另一人卻是帝後盛宴,宴上選妃,一路繁華相伴。
他心有感嘆,便多留了幾日。
只是這身衣裳始終令他不自在,尋鹿想了想,扯了扯衣裳,然後把腰間的鐵劍扛在肩上,這才舒坦了許多。
欒曄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他齜牙一笑,一雙明亮的大眼四處瞅著。
果真是帝宮啊,尋鹿張大了嘴,一直沒有合上。
一路上宮燈開路,繁花亂眼,玉橋流水無覓處,衣香麗影,絲竹亂耳邀君傾,尋鹿只覺到了一個以往不知道的世界。他生來放浪不羈,在諸國游歷,哪里見過這般精致奢華的場景,一時之間有些感嘆,新鮮勁一過又有些懶散起來了。等到他與欒曄到主閣時,宴會快要開始了。
眾人來得差不多,諸位公子三三兩兩地在一起交談,他也見到了欒曄的幾個兄弟,貌似圍著幾位絕色女子,大展個人魅力。
尋鹿大嘆地搖了搖頭,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居然如此直接。
將鐵劍擱置一旁,尋鹿頗有興趣地瞅了瞅曲水對面的雅席。雅席旁一個女子正伸手去撈曲水里漂浮而來的芙蕖花。那女子隱在光線暗處,瞧不見面容,身邊還跟著兩個美貌丫鬟,就跟護犢的母雞似的。尋鹿這一瞧,有了些興致。整個人傾身向前,那女子已經撈了不少芙蕖花,裝在一邊精致的銀底藍花的小碟中,擺放得煞是好看。
“你撈這些花干什麼,難道你喜歡吃花?”
尋鹿整個身子半傾在曲水上,湊過腦袋去。
那女子微微一愣,抬起頭來,鳳目輕輕上挑,然後眨了眨,清淺一笑︰“我只是在附庸風雅而已。”
尋鹿被這清淺的笑容震了一下,這才發覺這女子周身輕靈,與其他千金小姐有些不同。
他一身武學甚為不凡,自幼起游歷諸國,所多識廣,眼光甚毒,只一眼便瞧出這女子氣息頗為朦朧,如同輕紗遮面般不真實。他向來喜歡玄乎,神秘的東西,此時便多了幾分心思。
“撈花是附庸風雅嗎?”
那女子繼續撈起飄來的幾朵芙蕖花,拂了拂素袖,甚為優雅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若不明白,說了也白說。”
“喂——”尋鹿伸長脖子喊著,只是那女子已轉身坐在雅席上,垂目看著小碟里的花,不再理他。
許是見他長得不夠英俊,尋鹿撇了撇嘴,唉,要是長成欒曄那樣,多少會佔些優勢吧。
轉過身來,只見欒曄目光深深地看著對面的雅席,眸中有光芒掠過。
許久,才若有所思地說︰“尋鹿,她就是寧家嫡女寧雪夜。”
尋鹿張大了嘴,一時愣住了,然後回頭看了看欒曄一眼,欒曄,她便是你極力想要迎娶的人嗎?
尋鹿默默看著這位帝都俊美無鑄的三皇子一襲朱紅錦袍,風姿卓絕立在夜色中,看著那女子的眼中帶有幾分幽暗未明的思緒。
那一眼,他看著那女子淡然的神色,一種無力感彌漫心頭。冥冥中似乎預見了什麼。
只是一切都來不及深究,帝後的鑾駕已經來了,帝都最出色的公子,千金們齊聚一堂,迎來了芙蕖宴的第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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