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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宣紙上,帝宮第三子欒曄沉吟許久,最終落下筆來,寫了一個張狂的“寧”字。
從別苑回來,已近兩個時辰,而這位天之驕子的心卻始終不得平靜。芙蕖宴是母後精心為他準備的,務必要娶回一位寧家的女子。至于那兩位公主在朝堂上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力,他也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寧家,寧家。這位自幼聰明絕頂的三皇子皺起了英挺的眉,早前的別苑雖是短暫一見,但很多東西似乎不在掌控之中了。
氏族的權力早就做大,如同一只猛虎隱在帝宮的深處。如果不小心激怒了這只猛虎,帝宮只怕也要遍體鱗傷。帝宮幾代帝王隱忍數百年,卻是不敢輕易去動手,只定下了一招暗殺︰娶寧家嫡親的女子,將氏族的血脈融進帝宮,等兩者密不可分,借寧家的手從內部殺死這只猛虎,瓦解氏族力量。也可以說得寧家女,得帝位。
如今時機終于成熟了,帝宮諸位皇子卯足了勁,展開了一場生死局殺。
寧雪夜——欒曄皺著眉從一旁的錦盒內取出一張字條。紙上只有寥寥數語︰寧雪夜,寧家家主長女,幼年失蹤三年,後尋回寧家,此後一直呆在寧家,不為人知。
帝宮最好的探子,居然探不出關于這個女子的事跡,此女若不是在寧家毫無地位,就是寧家最核心的人物。
想起別苑那女子回頭淡然一撇,悠然地舉起書離去,如同天上浮雲漫卷而去。他竟然看得一愣,直到表妹喚他。
他忘了那女子生得何等相貌,然而那周身氣度,妙曼身姿,無論生得何等相貌,也會如渠湖上的萬千芙蕖,搖曳生姿吧。
這樣的女子為何要生在寧家,欒曄低低一嘆,皺緊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
“殿下,寧家小姐的畫像到了。”心腹小廝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卷畫像進來。
早些時候,這些小姐們未到時,帝都最富盛名的幾大畫師就候在了偏廳。
如今畫到了他這里,想必他的幾個兄弟那里已經人手一卷了吧。
小廝展開畫卷,一位絕色女子躍然紙上,嫣然而笑,雲鬢高挽,玉蘭幽香,寧氏洛顏確有傾城之貌。
“另一位小姐的畫像呢?”
“李大師還在畫,早前就撕了好幾張了,一直沒有畫出神韻來,不敢呈上來。”
欒曄微微一笑,他倒要看看這帝都第一畫師畫出來的是何等神韻。
“殿下,別苑那邊,各位殿下都去轉了一圈。殿下若是要去,奴才先去準備一番。”
“不急,今日不用去了。”欒曄擺擺手,不為所動。
“大哥他們取得是哪些畫像?”
“二殿下只取了寧家二小姐的畫像,五殿下取了兩位公主的畫像。大殿下取了寧家小姐和兩位公主的畫像,四殿下和殿下一樣取了寧家兩位小姐的畫像。”
“听說花祭夜那天,二哥和老五去了天一閣,踫見了帝都第一美人寧洛顏,二哥真是好魄力啊。”欒曄將畫卷卷起,“你將畫卷送去給她二哥。速去把寧家大小姐的畫卷取來。”
想來花祭夜一見,二哥對這位帝都第一美人勢在必得了。竟然現在就向他們幾個宣戰了。果真是二哥一貫的作風,霸氣十足,手段雷霆。老五素來和老二連成一氣,一個娶寧家女,一個娶公主,打得好算盤。
既然大家都有興趣,他就不參合了。
“殿下對這位帝都第一美人不感興趣?”
“尋鹿先生。”小廝一不留神畫像就被來人卷了過去。
欒曄抬起頭來,只見尋鹿風塵僕僕,依舊不修邊幅,唯有一雙眼亮得驚人,卷了小廝的畫卷,仔細看著︰“我這一路走來,听說的都是帝都的芙蕖盛宴,還有這位帝都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尋鹿將畫卷丟給小廝,捋捋散落的發絲,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欒曄,我若再不來,只怕你兒子都遍地跑了。”
欒曄搖頭難得大笑道︰“前幾日我才得了兩壇好酒,今日你就來了,你鼻子可真是屬狗的。”
“哈哈哈哈,我向來是跟著好酒跑的,快點,把好酒好肉都拿出來,我這些日子可真是苦啊。”
欒曄招手讓下人去準備,見尋鹿一身邋遢樣,不禁搖頭,也不知從哪個山洞深谷里出來的,哪有天下第一游俠的半點風度。
小廝們很快就準備了一些吃食,尋鹿毫不客氣地一陣掃蕩。
“這次準備呆多長時間?”
“不知道,也許明兒就走,也許呆段時間。”
尋鹿向來如此,浪蕩不羈,行事皆憑心性。
“你多呆些時日吧,我近日要立妃,你沒事就喝杯喜酒再走。”
“哪家的姑娘啊,”尋鹿瞪大眼,將一只醬鴨腿塞進嘴里,大聲笑道,“你小子也有今日啊,老天待人果真是公平的,你有好酒好肉吃,就得付出代價。哈哈哈哈。”
“還是我過得好,一生尋仙問道,落個逍遙自在。”
欒曄有些鄙視道︰“你那是什麼尋仙問道,專往沒人的地方鑽,也沒見你尋了些什麼道。”
“欒曄,你這是赤裸裸的嫉妒。”尋鹿被激得蹦了起來,然後又塞了一只醬鴨腿,“你就嫉妒吧,反正老子走哪哪都有人嫉妒,習慣了。”
欒曄正品著才泡的的貢茶,聞言嗆住了,猛咳了起來。
“我就說吧,你果真是嫉妒了,哈哈。”尋鹿笑眯眯地晃著一張大臉湊了過來。
小廝听著屋內的鬧聲,暗嘆,這白吃白喝的尋鹿先生每次來,府內就像遭賊似的,而且主子每次心情都挺好的,好在這尋鹿先生不常來,不然天天遭賊,誰經得住這樣折騰啊。
“殿下,寧家大小姐的畫像來了。”
尋鹿聞言叫道︰“拿來我看看。”
欒曄還沒反應過來,尋鹿已搶了畫卷,攤開畫來,然後不做聲了。
畫卷上只是畫了一個女子的側面。欒曄心里微微一震,仔細看去。
“李大師說實在畫不出神韻,便只畫了個側影。”
畫卷上的女子面色模糊,唯見素衣如流雲漫卷,萬千青絲垂落,那女子抬頭看著遠方,風流入骨,無限意態。
“這是誰?”尋鹿雙眼明亮,“我這些年來四處行走卻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欒曄回過神來,沉吟了一會︰“她是寧家的大小姐寧雪夜,這樣的畫像還有幾張?”
“只有一張,李大師畫完後便說再也畫不出來了。帝後娘娘派人取了來,讓奴才交與殿下。”
欒曄點點頭,讓小廝退下。
尋鹿回過神來,吶吶地說︰“欒曄,你不要告訴我,你要娶的就是這位姑娘吧。”
見欒曄淡笑不語,尋鹿恨恨地說︰“不走了,不走了,滅絕人寰啊,滅絕人寰啊,憑什麼好事都被你小子佔去了。我非要在你府上吃個三個月,吃得你沒錢娶老婆。”
欒曄低低嘆道︰“尋鹿,她是寧家的女兒。”那一句竟似包含了無限惆悵與無奈。
尋鹿微微一愣,隨即拍了拍欒曄的肩膀︰“我不懂你們這些朝堂爭斗,我向來只懂逍遙,只懂行事無愧于天地。”
欒曄聞言默然不語,許久眼中閃過明亮的光芒,如同燃燒的火焰,整個人迸發出驚人的魅惑。
尋鹿在一旁一邊打嗝吃著醬鴨腿,一邊閑閑地念叨著︰“禍水啊,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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