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閣下,艦隊已經按照預定計劃順利抵達既定航道,預計還有三到五天的時間就可以抵達一座失落的大郡區域。”
听完劍衛的匯報,溫德米爾微微頷首,看向眼前沙盤,心中考慮著戰局,良久後才收回目光,閉眼揉了揉太陽穴,想起女兒,開口道︰“幫我接戴菲恩的通訊。”
“是。”她的屬下雷厲風行。
片刻後,訝異的劍衛匆匆上報︰“公爵閣下,無法接通頻道!我們的通訊被干擾了!”
溫德米爾霍然睜目,在戰爭中這是極其嚴重的事態,她親自走到通訊台,劍衛讓出位置,溫德米爾對各崗下達了幾個指令後確定了情況,不由感到詫異︰“艦內、艦隊之間的通訊出現了些許波動但依舊能夠穩定聯系,但對外的訊息傳遞被‘截斷’了……”
維多利亞的劍鋒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關鍵︰“我們到哪兒了?”
劍衛將一個紅色的醒目標志放在了沙盤對應點上,溫德米爾返回沙盤邊重新思考可能存在的潛在問題。
“艦隊已經駛進小丘郡,離我們最近的聚落是長泉鎮。”
“向當地守軍發出信號,同時檢索他們最近上傳的日志,我需要所有可靠信息。”溫德米爾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此前沒有任何一路艦隊在安全匯報時提到過這邊的受災情況。
如果不是“有人”對她設了局,那就是這里的局勢短時間內發生了劇變。
“是!”
……
伴隨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倒地的紅龍、薩科塔在紫色火焰的籠罩下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混合撼地者徹底破壞了搖搖欲墜的防御工事,長驅直入,出手保下兩人性命的正是噴吐死火的紅龍血親,而此前自稱“銀鴉餃環”來人的卡特斯已經先一步進入長泉鎮,似乎真正在意的另有其物……或者人。
“姐姐,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都選擇出手了,卻不願意阻攔……它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火焰旺盛蔓延,此刻在她的世界里它們卻寂靜無聲。
“我天真的妹妹……”名為愛布拉娜的紅龍嘆息一聲,“如果只是單獨要殺死這個大塊頭,我恢復精力後當然做得到,但那是殺死它,而不是‘阻止它’。”
“別說我現在狀態也不好,就算我現在是全盛狀態,在我殺死它之前,它也足以毀掉這座屏障。”
“……”
“你們和這家伙纏斗了多久了?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這道脆弱屏障後距離最後防線只有短短一千米,在你們戰斗的這段時間里,以那些感染者的素質和這些嗜血怪物們對抗,結果會是如何,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這就是你袖手旁觀的理由嗎?”拉芙希妮瞳孔中跳動著火焰,似乎下一刻堅韌的表情就要崩潰成這片殘垣原野上隨處可見的火星。
“我不做沒意義的事,拉芙希妮。”
一旁的影喘息夠了,手臂撐起自己的軀體,摸出胸前珍藏的幾顆蝕刻子彈,就像告別似的,將它們一一填入自己的銃中。隨後踉蹌著走向被撕開了一道巨大傷疤的長泉鎮。
“先生?”拉芙希妮吃力地坐了起來,看向那個此刻連光環和光翼都變得黯淡——不同于此前他主動控制的變暗,是生命力在減弱的表現——的薩科塔,愛布拉娜也將目光投向了那個燃燒最後體力的男人。
“……再次感謝深池小姐救了那個小子,雖然已經和他見了一面,但是他說他親自要把自己父親落的遺物送回故鄉,我可不能讓一個孩子的願望落空。”
“有的人選擇審時度勢地放棄某些東西,但像我這樣的人,只會選擇為了內心活著。”
薩科塔進行了可能是有生以來最漫長的一次呼吸,隨後,前進的步伐不再踉蹌。
“……讀作‘活著’,寫作‘死亡’。”愛布拉娜如此定義道,“這片大地不是理想主義者的。”
“美好的品格就和你們那最後的信號一樣,也許滿載希望,卻和氣泡一樣,默不作聲地破滅。”
“野心就像斬之不盡的荊棘,你不向它們展示你的火焰將它們一把火燒光,它們始終如此,將每一個涉足其中的人刮得鮮血淋灕,卻對王座趨之如騖。”
紅龍站了起來,再次拿起了長槍,胸膛里的火焰旺盛起來,灼得她痛苦萬分,卻一步一步地也邁向已成定局的戰場。
“打定主意一定要看最後的結局的話,我可以陪你。”
“愛布拉娜,”傷痕累累的拉芙希妮幾近失控,因為從來都是對方的話被現實一一驗證,而自己喜愛的詩歌中的火焰、羽獸、理想沒有響應過她的期待,她只能再次撿起自己僅有的“責任”,“你把那些塔拉同胞交到我手里……”
“我知道這是錯誤的,也是殘酷的,但這片大地就是這樣的,有時候我們必須拋棄一些,才能保護好另一些。”
拉芙希妮怔住了,因為愛布拉娜的神情同樣悲傷。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姐姐如此——她那冷靜得冷酷是真的,她的愛也是真的。
拉芙希妮快哭出來了。
在一片沉寂的火焰中,血親伸出了手︰“拉芙希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一道明亮而奇跡般璀璨的流光沖上雲霄,如繁花般綻放,落下了飛揚的星點帷幕。
又怕一道信號只是曇花一現,緊接著數道流光如沖破牢籠的飛羽,鋪灑的光輝久久不散。
兩條紅龍不再爭執,拉芙希妮終究淚落,她再一次在灼燙中感受到自己與這片大地枯榮共息。
簡?薇洛透支著自己的一切對著山頂的天空施放源石技藝,涌動的狂風將她破碎的旗幟灑向遍布血色怪物尸骸的路徑,她落淚,她哭泣,她不確定是否會有回應,她看到的只有同袍和血色怪物連死亡也無法分開的尸體,只有一人竭盡生命仍舊揮動折斷的大劍將又一個沖上來的血色怪物釘進地面,沒有讓任何一個危險來源踏足山巔一步。
凌等閑呼吸間將大劍下的血色怪物處決,而敵人仍舊毫無懼意,又一輪血色涌進他的視野。
瑪爾德琳帶著大部分人留在了山下阻擋,把更可能生的希望交付給他們,然而人能走山路,怪物們有更多的選擇。
凌等閑一路護送和突襲而至的強大血色怪物搏殺,每次一有人受到重傷他來不及制止便主動脫離隊伍尋死……
“求生”小隊的“術師”們在簡到來之後便心照不宣地把她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他們知道軍隊出身的她比自己更靠譜,也更有希望,他們不畏懼死亡,只希望拼死保護的一切還有希望。
劍會折斷,戰士會死亡,但揮劍的人會成為最後一把“劍”!死亡的魂靈會留存希望!
……死不渝……生傳唱!
劍不歿!
爆發的劍光連同前方區域沖上來的所有怪物,和少年人的悲傷,一同粉碎撕裂成殘渣。
瓦伊凡燃盡了所有力氣,向天空高舉施法的手垂落,最後一刻她想渴求一分勇氣,想要靠近那個依舊屹立的身影,卻無法邁出一步,軟倒在原地。
一時空蕩的戰場上,手握殘劍的凌等閑在倒下前依稀听到了山下由遠及近的廝殺聲,還有跨越原野抵達戰場的炮火聲。
他猛然覺醒,翻身奔向瓦伊凡,用身體護住了昏迷的戰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