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歸甩掉鞋子，舉仗而舞，口中吟唱祈辭，發音比神虞王朝的語言更古老，似吟似訴，一句也听不懂。
祈辭的吟唱聲在洞府流轉，喚起一種未知力量，使篝火暴漲，熱力暴增，很快地面碎石被燒的通紅。
寧歸每落下一步，腳下都會帶起火星，翻轉飛旋。
祈術的舞姿很怪，像以身為筆，描繪天書，而一個個舞姿定格的瞬間，又會石洞四壁涂抹的圖騰呼應，嗡的引起一層震蕩。
震蕩力量作用于陸缺，他就感覺三元合一的元神出現松動，舒服倒挺舒服，但確要抽離他千年壽元。
距離被天道抹去的時間越來越近，他沒有選擇，只能持祭獻之念，不說，不听，不想，安安靜靜地做影子的祭品。在古元妖神主宰天地的年代，天地萬靈皆如此。
寧歸的速度提升，身形化成黑影，像是不斷閃爍的皮影戲，只能在定格時候看到一抹影子，看不太清動作。
吟唱聲嗡嗡作響，似千人萬人低吟。
一刻後。
石洞四壁的圖騰悉數震蕩，九團篝火懸浮而起，繞陸缺周身旋動，而後驟然熄滅，石洞里暗下來，漆黑無光，陸缺和寧歸盡皆被黑暗吞沒，但只持續了瞬息，就有一抹金色光芒打破黑暗。
這抹金色光芒源自陸缺眉心神輪，帶著他一千年的壽元，剝離出來，裊裊繞繞，像是金色的霧，飛到第二面冰鏡里，被影子吸收。
陸缺自己的影子。
在接受陸缺祭獻的千年壽元後，影子披上了一層神輝，宛若真神金身。
寧歸的第一步計劃成功了！
但在影子披戴神輝的同時，冰鏡也隨之出現崩裂。
一瞬成神，一瞬生機。
陸缺和寧歸都盯著冰鏡里的影子，目光被拉直，被釘住，心里緊張到極點，假若影子未能創造出時間漣漪，他們沒有第二次機會。
注視中。
影子拉滿掩日神弓影），以陸缺千年壽元為箭，凝聚出一道金色金箭，像是光，嗖的射向第一面冰鏡，融在了里面，接下來陷入寂靜。
“沒能成功嗎？”寧歸心里想想，沒敢出聲。
但冰鏡確實沒出現變化。
“小陸…”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陸缺整個人消失了一下，等重新出現後，笑說道︰“好像不太成功，但沒關系寧大哥，咱們盡力了。”
一次祭獻千年壽元，已經是寧歸施展祈術影神術的極限，他盯著第一面冰鏡，痴痴愣了下，“應該成功的，應該成功的。”聲音已開始顫抖。
同時身後響起嘩啦一聲，那枚映著影子的冰鏡碎了，滿地冰渣，只是地面燃燒著縷縷火焰，落到地面便被蒸為水汽。
陸缺深吸口氣︰“要是現在就死了，還真不舍得。”
寧歸雙目瞬間通紅，猛然嘶吼︰“陵光娘娘——”
“我剩的時間不多了，約莫半刻，可這時候卻沒想起來有什麼遺言，剛才就應該先想想，那樣也能囑咐幾句…”
“離虛元君！”
寧歸最後向兩位神只祈求，嘶吼聲悶雷般滾滾翻動，根本沒听見陸缺的話。
兩人各說各的，就在這時，地面上一縷火苗猛竄起來，直上一丈七尺高，燒到石洞洞府，火焰呼的一轉，化成一尊火人，散發的光芒照徹洞府。
兩人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卻听火人開口說話︰“干大事不叫上大哥，那能成功嗎？”
祝百壽！
寧歸吃驚道︰“姓祝的，你怎麼…”
陸缺呆若木雞︰“你不是沒跟著護航？”
“凡天地間火起處，我無所不在。”火人的聲音是祝百壽的不假，氣概卻更為豪邁，一捋絡腮胡狀的火焰，大笑道︰“看好，這才叫兄弟齊心，合力斷金。”
說罷。
火人身化成箭矢，射向冰鏡，與那道金箭融合，轟隆一響，撕開一萬余年的時間隔閡，撕開現實和鏡像的空間隔閡，形成一道通往移星仙城宮殿的小口子…一萬多年前的移星仙城。
硝煙和血腥從里面漫出來，確實是一萬多年前的移星仙城。
同一時間。
湘州州府鎮邪司，應酬的好幾天祝百壽正端著打瞌睡，身軀縮在牆角里，腦袋埋進手臂，毫無正司的氣派，模樣倒是和當年懈怠公務的陶三門如出一撤，能坐著，絕不站著，能偷會兒懶就偷會兒懶。
祝百壽莫名的感覺特別累，還做了夢，口水直流，夢中呢喃︰“我這當大哥的，還是很有用嘛。”
他真以為是夢，但不覺間，身後顯現出了神魂深處的火焰聖相。
那是元素之主的意志顯化…
石洞里。
陸缺和寧歸見時間和空間裂隙產生，來不及思量祝百壽怎麼變了火人，怎麼鬼使神差的突然出現，連忙把宿生草種子，通過裂口，拋進移星仙城的圓池。
寫著“斗膽勞煩離虛元君”的樺木紙，肯定經不起一萬多年前的歲月洗禮，寧歸遂又像是施出禁術，放到遠池井沿。
一切就緒，因果圓滿！
循環因果在陸缺周身之外，顯化一個肉眼可見的煙環，又緩緩消失，而後陸缺的體魄重新化為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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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大陸的天道，只管因果是否圓滿，並不管是線性因果，還是循環因果。
陸缺躲開了天道抹去之劫。
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大的麻煩，離虛宮中，白玉匣中那支成熟的宿生草，從有無疊加態，定格存在狀態，壞了離虛元君最初定的規矩！
陵光娘娘的神性關注著這一幕，很些無奈道︰“朱與，沒辦法，陸缺壞了規矩，只能將他抹去。”
朱與皺眉嘆氣。
陵光娘娘催促道︰“動手！”
朱與環顧四周︰“動什麼手？怎麼了？”
“我知道你不願意對陸缺下手，沒有關系，這件事我可以代勞。”
“等等，等等。”
“哼。”
在宿生草恢復存在狀態後，朱與的憂色便一掃而空，不緊不慢道︰“陵光，一定得按規矩辦事是不是？好了，我知道你肯定要按規矩辦事，你可真夠偏私的。”
朱與莫名奇妙的倒打一耙，陵光娘娘語氣帶著慍怒︰“我何曾偏私？按規矩，跨越時間長河改變過去，必須要抹去，我絕對按規矩辦事。”
朱與大袖一揮，面前出現一本厚厚的法典，將之翻開，找到關于這條的記載，一字一句的念道︰“凡真仙擅自創造時間漣漪，改變現實過去，處以極刑，括號，包含古元妖神，達到真仙境界的上界生靈…我沒有念錯吧？”
“沒錯。”
“陸缺是創造時間漣漪，回溯到一萬多年前，改變了現實，罪狀俱全，我不否認，但關鍵，陸缺是真仙嗎？”
陵光娘娘不說話。
朱與繼續道︰“我開始就跟你說，通融通融，降一道真仙劫雷罰他，你倒好，死活不依，非要按規矩辦事，這下好了，被他鑽了空子，我還跟著被打臉。偏私成這樣，讓我怎麼說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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