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堂給我放假了，來看看師叔。”
“薛昂呢？”
“留在宗門沖擊金丹後期，我也有好幾個月沒見到他。”
扈小香左手拿絲瓜刷子，右手拿碗，低著頭洗刷，微微皺著眉頭，時隔多年，她好像又體會到幼年刷豬食槽的感覺。
她這回來到陸家老宅，和上回豐瀅過來的感覺相同，這不就是豬窩嗎？她實在看不過去，只好替陸缺收拾，心里碎碎念︰“就當我師叔是豬，就當我師叔是豬。”
扈小香在天下咸字輩修士中保三爭一，身份已頗為顯赫，要是別人家里，她才不肯收拾呢。
但陸缺遁入世俗沉澱心境，盡力往普通百姓的方向靠攏，天不亮出門，天黑回來，賺碎銀幾兩，沒有太多時間收拾，何況尋常百姓家里也有不可能時時光潔如新。
陸缺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移到扈小香身側，拿著只碗到︰“我來，我來。”
扈小香手肘一彎，擋開陸缺，拿著抹布擦擦手，數落道︰“你要記得收拾，早就收拾了，何必等到我來？邊兒上涼快去。”
扈小香數落陸缺，就如同陸缺嘴賤時候損甦寒衣，屬于他們一脈的傳承。
于是陸缺乖乖坐到外面等待。
距離上次在黑石島見面，過去好幾年，扈小香的修為如今已經金丹圓滿，她修行勤懇，資質悟性都高，修行上原本不需要陸缺多操心，只是性情寡漠，不愛與外人說話，轉入暗堂恐怕不太適應。
陸缺心頭轉念，問道︰“小香，這些年在暗堂怎麼樣？”
當。
扈小香放下碗，郁悶地一嘆氣，道︰“別的還好，就是暗堂的任務很無聊。”
“追蹤和監察的活應該很緊張才對，怎麼會覺得無聊？”
“我從來沒接到過追蹤和監察的任務，我們那組的任務…師叔，你可能都想不到，張堂主讓我們那組做的是數據統計。”
這麼一說，陸缺還真有的點懵，暗堂不應該去打打殺殺嗎？
扈小香接著說道︰“我平常的任務，就是到修士坊市記錄基礎修行物資的價格，各類資源大致的交易量，又或者到臨渠見景梁的修仙世家，詢問靈植產量，礦產和冶煉的情況等。”
扈小香很不滿地補了一句︰“天天都做無聊任務，以至于十多年我都沒有跟人實戰機會。”
听著扈小香的敘述，陸缺的疑惑漸漸消散，心里猛然一驚，急問道︰“有關修行資源統計的學問，暗堂張堂主是不是專門讓人教過你？”
“教了我和薛昂兩三年呢，當時還得學數算和預估，可把我們頭疼死了。”
“傻丫頭！這是暗堂準備提拔你，雖說以你的才能，在暗堂肯定會得到重用，但我實在沒想到會這麼早開始培養。”
扈小香滿臉狐疑道︰“做數據統計有什麼用…”
參合宮暗堂最主要兩個職能，一是做信息收集，二是清理那些阻礙宗門發展的修仙勢力。
前者由堂主張仲負責，後者則由臭名昭著的付無痕管理，低階弟子亦或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會認為付無痕執掌生殺之柄，一出宗便有血流成河的大事件，非常威風，但事實上張仲的作用才更重要！
參合宮北斗閣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正是因為張仲那邊兒提供了大量的修仙界信息。
陸缺講完這些基礎東西，又道︰“宗門扼制其他修仙勢力發展，適時調整策略，都需要這些數據支撐。打個比方，一個修士坊市的赤丹交易量，基本就可以周邊煉氣境修士的數量…咱們現在站的層面還太低，看這戲數據還是數據，可黎宗主看就不同了，她從中看到修仙界力量的變動，乃至往後幾十年上百年的走向。”
“豐師叔也和我說幾句，意思和師叔說的好像差不多，我沒仔細听。”
“別不當回事。”陸缺正色道，“張堂主願意派人教你和薛昂這些東西，是把你們當成未來梁柱培養的，畢竟你們豐師叔往後做暗堂堂主，也不會做太久。”
扈小香修行全學的陸缺，實戰能力彪悍，更願意從實戰中磨礪，因向陸缺撇了下嘴道︰“我想做付堂主那邊兒的任務，梁柱什麼讓薛昂當好了。”
“唉你…”
“我洗碗。”
灶房里收拾妥當，已經子半。
陸家老宅兩間臥室，一間陸缺住著，另一間堆滿雜物，亂七八糟，陸缺建議扈小香那邊兒去住。
扈小香堅決拒絕︰“我不去。”
陸缺笑道︰“你是大姑娘，不是小孩，和我住同一屋檐下，不免遭人非議，家里偶爾也會有同道過來做客的。”
“別人愛說就說去，無所謂。”
“唉這…”
扈小香托著側臉，直視陸缺，于無聲處起驚雷︰“別人能說什麼，無非是說師叔把我睡了，可我的本領是師叔教的，心態也是師叔擺正的，師叔就算長夜難熬，讓我服侍，那也理所應當，礙別人什麼事。”
陸缺被雷的里焦外嫩，猛然從石凳上彈起來︰“別胡說八道！”
“事實。”
“姑娘家還是得矜持點。”
扈小香換了換手，托住另一邊兒側臉，神色平淡道︰“師叔，我也二百多歲了，什麼事沒有見過？豐師叔和雪師叔在你洞府留宿，我都知道。”
陸缺已經有點窒息，覺得遭到了報應，後悔起以前常常忤逆甦寒衣。
陸缺擺著雙手示意讓扈小香平靜點，說道︰“姑娘，你是我師叔行嗎，咱們別探討這些對身心健康有害的事，正常說話，正常說話。”
見陸缺被嚇住，扈小香輕輕一笑，站了起來︰“那往後一段兒我就住老宅。”
“天馬上熱了，靖南郡夏季濕熱，你總得洗浴，實在不太方便，你就到侯府那邊兒去住，侯府里還有藏冰的冰窖。”
“我是看師叔的，又是不來當侯爺的。”扈小香懟了陸缺一句，徑直走向臥室，隨後解下外罩衣裙丟進木盆，僅穿著里衣出來，在院里洗起衣物，壓根兒不把陸缺當外人。
陸缺只好出門溜達，走著走著，遇見之前看到的那十幾條狗，似乎是和外村的狗打架打輸了，各個垂頭喪氣，好似陸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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