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遠走後,甦昭玉繼續坐著喝茶,流霞郡毗鄰朔北沙漠,受氣候條件限制,不產應季花茶,少了份天然清新,不太合她口味,兩杯茶盡,也起身離開茶樓。
時節正值暮春,北邊的闊支蠻夷估摸正忙活牛羊繁育,得等一段才能來大夏通商貿易,街上不似平常那般喧鬧。
甦昭玉緩緩走著,心中思量,許遠骨子里還是利己主義者,為了消除心障,多半會到無虛海伏殺杜青青。
而參合宮和真元宗貿易是由豐瀅促成,在扶植真元宗上也費心不少,倘若砍掉杜青青腦袋,那也算送了豐瀅一份大禮。
甦昭玉固然心理扭曲,但絕對不傻,沒打算和豐瀅硬踫硬。
她已得到玉狐天棺和《大夢三千》,修行一片坦途,不值得為此事冒太大風險,略勝半籌即可。
正自思量。
一位面相好似腎陽不濟的皂衣仙尉,夾著卷黃紙穿過人群,停在街口,撕掉牆上破舊的通緝文書,很不可思議的從咫尺空間取出漿糊和毛刷子,刷了一層,啪啪啪又貼上幾張新的。
甦昭玉榜上有名,通緝原因還是盜竊侯府,但通緝文書畫的還是涂三姑的形象。
甦昭玉饒有興致地站在旁邊兒看看,暗笑鎮邪司仙尉真是幫可愛的蠢貨,她有寶月法衣在手,形象千變萬化,現在還貼對付陸缺時候用的面容,往哪兒抓去啊?
過了較為繁華的街口,前行數百步,前面兩位斬馬堂的修士邊走邊聊。
兩人從城門口進來,就看見通緝甦昭玉的榜文,聊得正是豐瀅和甦昭玉的較量,海字十甲這些年在大夏修仙界名聲最響,不議論他們,就好像落伍似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甦昭玉倒是挺有膽量,居然會惹上參合宮豐瀅。”
“據說也是厲害角色。”
“不是我抬杠,甦昭玉那點智謀,無外乎扮寡婦博同情,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濫伎倆,跟人家豐瀅沒法兒比。”
“怎麼沒法比?”
“這他娘還用得著說,豐瀅當初境界未到金丹,就指揮平定了盤踞無虛海多年的毒瘤赤霄組織,而後乙劍門撥亂反正,到疫娥之亂,僅帶青雲浦和見州洪家那點力量,愣是擋住連氏雙壁所化的疫尸,樁樁件件,都是運籌帷幄的真本領,不比甦昭玉那種下三濫高明百倍。”
“你這麼一說,倒也是。”
“豐瀅做的大事,絕不止我說這些,只是參合宮沒有披露出來,反正甦昭玉在人家面前就是小兒科,隨手解決的事,我要是甦昭玉,肯定找地方苟著。”
甦昭玉在後面听著兩人的談話,不由惱怒,面色越來越黑,閃身走進另一條巷子,若非這是在天淵劍宗腳下,她只怕立馬出手宰了兩個狗眼看人低的蠢貨。
她不如豐瀅嗎?
走著瞧。
甦昭玉盡量壓住怒氣,穿街繞巷,走到之前曾居住晚家客棧,租下一個雅致小院。
過了幾天,她出門到街上買花茶。
一進茶鋪,就見櫃上豎著本書,掌櫃藏在書後面,邊翻看邊嘖嘖稱道︰“不愧是仙師撰寫的茶經,見解獨到,妙哉,妙哉。”
甦昭玉被掌櫃的話勾起好奇,向書本投去視線,那是本名為《晚湖茶經》的書,封面有參合宮豐瀅著六字,看見這六字,甦昭玉剛剛平復的心境,又冒起怒火,姓豐的臭娘們兒真是陰魂不散。
“掌櫃的,《晚湖茶經》是什麼時候出的書?”
掌櫃從書後閃出腦袋,臉上堆笑道︰“看來客官也是愛茶懂茶之人…這書是近兩年才出的,但因見解獨到,在茶圈里火的不得了。”
《晚湖茶經》能火起來,全是胡桃的功勞,她掌管侯府生意多年,熟悉生意場的各種勾當,炒火茶經不難,無非先從秦樓楚館的花魁們著手,給她們使得銀子,讓她們幫忙往達官顯貴文人士子的圈層推銷,形成上行下效的效果。
花魁歌伶之流,節操能有多高?只要使夠銀子,什麼破爛貨兒都能吹出花來,何況《晚湖茶經》本是精深茶藝的龐梅所著,頗有見解。
于是,《晚湖茶經》就成了短期內的第一茶經,炙手可熱。
甦昭玉自恃才高,不想詩詞較量遜豐瀅半籌,智謀還被人看不起,眼下頗為喜愛的茶藝也被搶了風頭,愈發惱怒,較量之心噌噌往上漲。
甦昭玉咳了一聲道︰“掌櫃的,把這本《晚湖茶經》賣給我。”
“客官,這…我這就一本。”
“五兩。 ”
“我看完後,可以借給客官。”
“十兩!”
掌櫃無奈道︰“客官既然如此喜歡,我只有忍痛割愛了。”
當。
甦昭玉掉下一錠十兩的銀錠,從掌櫃的手里奪過《晚湖茶經》,扭頭就走,連茶都顧上買。
回到客棧小院,她托著《晚湖茶經》,在假山旁邊走邊看,希望能挑出幾根刺兒來。
但很可惜。
編撰《晚湖茶經》的龐梅,出身傳承千余年的京畿豪門,見識廣博,素養極高,從茶具器皿,到炒茶、沏茶水源、茶藝、品茶心境等,都有成系統且別出心載的認知,書中所寫內容,許多甦昭玉想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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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三代當官,學會吃穿,甦昭玉在這方面哪兒比得了龐梅?
她真以為《晚湖茶經》是豐瀅所著,越看越氣,但又不舍得丟,直到黃昏看完,才《晚湖茶經》卷成卷攥在手里。
“姓豐的,想較量是嗎?姑奶奶奉陪。”
砰!
甦昭玉五指用力,靈力迸發,攥在手里《晚湖茶經》登時被震碎,紛紛揚揚地灑落一地碎紙屑。
………
三橋鎮。
陸缺停了擺渡的活,休息一天,早晨起來在家門前練刀,保持氣血活性。
不知甦昭玉什麼時候還會出ど蛾子,自從打碎禁制給甦萱療傷後,他就沒有再封禁靈力,但練刀之間,仍然蓄力于內,含而不吐。
半個時辰後,練完刀,陸缺鑽進灶房里準備生火做飯。
灶房很亂,鍋里還留著昨晚的剩飯,已經有點發餿,熱熱估計還能吃,那索性就不做。
陸缺從牆角撿起幾根半濕不干的柴火,折斷塞進柴灶,取火折子引燃,隨手抄起個一個木鍋蓋,雙手拿著當蒲扇,上下搖動往爐灶里扇風。
半濕不干的柴火冒起濃煙, 啪啪一陣兒響,總算躥起火苗。
而他現在過成這樣,主要是豐瀅走了,得獨自操持家里的里里外外。
豐瀅只在三橋鎮待了三個月,便返回宗門,沒辦法,她和陸家其他夫人不同,她有政務職位,得及時獲取修仙界的消息,總待在世俗不合適。
至于甦昭玉,豐瀅說不用擔憂,等年關收網即可,她非常之自信,好像甦昭玉就是條已經咬鉤的魚。
陸缺沒有因此放松警惕,但這一年多以來,周遭確實沒發生意外。
胡亂琢磨著,飯熱好了,他盛出一碗,又撈了塊咸菜,端到院外石桌吃飯,無論衣著和神態都已經和尋常船夫無異。
剛吃幾口,院門當當響了兩聲,進來一位儀表不俗的藍袍人。這小子叫梁盛,參合宮咸字輩弟子,出自苦竹澗堂口,前幾年轉入商事堂,取代垂老的錢懷德掌管黑石島坊市的幾個參合宮丹坊,平常來往無虛海,順手給陸缺捎信。
“師叔,您就吃這個?”梁盛坐到對面,露了個笑臉。
陸缺道︰“我給你盛點。”
“這個…算了。”
“正好也沒有多的。”
梁盛呵呵一笑,話入正題︰“師叔,甦萱甦前輩已經甦醒。”
陸缺啪的放下碗︰“好了?”
“病去如抽絲,沒有那麼快,甦長老甦寒衣)說還需運功調養四五年,才能徹底康復,但讓你別擔心,往後幾年,她會看著甦前輩,直到甦前輩康復。對了,甦長老提起師叔你的時候,用孽徒指代。”
“娘的,甦寒衣怎麼稱呼我,用你說!”得知甦萱甦醒,陸缺心里很高興,倒持筷子敲了下梁盛的腦袋。
“第二件事,嚴高玄嚴師叔升任司職,負責執法堂丙五組,他還不大樂意升官,推脫再三,據說被南宮掌事和鐘掌事輪番罵了幾天,才去就認。”
“他就是欠罵!”
梁盛拍手附和道︰“師叔所言極是,嚴師叔那麼高的本領,那麼豐富的經驗,只想個人修行,不想為宗門做貢獻,跟蛀蟲有什麼區別?我要是他的掌事,我得抽他。”
陸缺笑道︰“就沖你這麼高的覺悟,將來有望晉升商事堂堂主。”
“那也得您提攜師佷。”
嘶,梁盛這小子還挺會說話,陸缺心里暗笑了一下,沒在這上面多說,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豐瀅豐師叔也讓我給你捎話。”
“她說什麼?”
“到今年年關她會再來吳州,把甦昭玉的事處理妥當。”
陸缺點點頭︰“修仙界這段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梁盛托著下巴琢磨片刻︰“有,余盡春余老前輩帶領欽天監仙師修訂歷法,已經定下來,以南陶為號,以人妖大戰停戰的當年為元年,稱南陶歷,換算下來,如今是南陶歷三千四百四十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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