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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星在受到驚嚇時確實會不自覺發出聲音。虞惟笙已經听過好些次了。
真的存心想嚇他讓他出聲,或許可以成功。但那沒什麼意義。岑星即使知道了自己可以發聲,在有意識的想要開口時,依舊不順利。
既然如此,特地去嚇唬小朋友,沒必要。
虞惟笙心里有些意見,可見岑星的父母都沒有表態,以他的立場,一時間也不方便多說什麼。
他耐著性子听那幾個人一細說,又發覺這所謂的“嚇嚇他”,和他原本所猜測的不太一樣,要復雜許多。
他們想設計一個情景,讓岑星無意中遠遠看見老岑或者岑太太即將遭遇危險,逼迫著他不得不出聲提醒。也就是說,不是想要他在驚嚇中不自覺出聲,而是情急之下主動開口。
听起來,倒是有幾分道理。
岑月覺得可以一試,讓虞惟笙幫忙具體想一想該怎麼操作。
大家都挺起勁,覺得這事兒有意思又有意義,圍在一起商討得熱火朝天。只可惜,暫時得不出一個完美的方案,能讓岑星第一時間留意到,又無法立刻靠近,還找不到人幫忙,看起來足夠緊急危險並且要保證安全性。
岑月提議,不如讓更年輕力壯才二十多歲沒比岑星大多少的虞惟笙去充當誘餌。一來比起中老年人更身手敏捷,二來岑星對他又足夠在乎。
虞惟笙沒轍,姑且答應了。
他們想了一大堆復雜的計劃,諸如假裝車禍,假裝墜樓,假裝食物中毒,都因為操作起來過于困難而被擱置。最後,在小朋友的突發奇想下,定了一個極為簡單的方案。
待會兒岑星從房間里出來時,兩個小朋友故意當著他的面往沙發上丟幾個小圖釘。然後,讓虞惟笙假意坐下。沙發距離岑星的房間遠,幾秒鐘的時間遠遠不夠他立刻趕過來。要提醒,只能大喊。
“這是不是有點危險呀,惟笙萬一不小心真的坐下去了怎麼辦。”岑太太覺得不妥。
岑月想了想,轉頭看向虞惟笙“要不你先試試吧,看能不能及時停下?”
虞惟笙皺著眉頭,沒回話。
“……你是不是怕了呀?”岑月翻了個白眼,“那我來吧。”
“不是,”虞惟笙看著這一屋子興沖沖的人,猶豫再三,還是把反調唱了出來,“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你不希望星星能開口嗎?”岑月問。
“這是兩回事。”虞惟笙說。
這主意本身听起來沒什麼問題。若是岑星真的因此順利開口,那自然皆大歡喜。
可萬一不行呢?
哪怕事後知道這只是做戲,他的小朋友也一定會陷入負面情緒。虞惟笙可以接受岑星在那樣的情況下依舊開不了口,可岑星本人卻一定會自責。
這孩子總是覺得自己有缺陷,太沒用。虞惟笙怕他會因而產生更多的自卑想法。
比起圖釘可能造成的那一點點皮外傷,心靈的創傷才更可怕。岑星那麼敏感縴細,甚至連無法開口的理由都源自心病,虞惟笙不想再給他人為的制造更多打擊了。
“搏一搏嘛,說不定就好了呢?”那位大姐說。
虞惟笙搖頭“可是,他現在也沒有不好啊。”
“你們平時在一起,交流起來都不方便,怎麼會沒什麼不好。”一旁有人說道。
“挺方便的,”虞惟笙說,“手語學起來也不是很費事。他都啞巴了那麼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時。還是等高考完了,去醫院听听醫生的說法,慢慢治療吧。”
“那今天試一下,不行也沒損失嘛?”大姐實在不願意放棄這個好主意。
虞惟笙沖她笑著搖了搖頭,接著看向老岑和岑月“叔叔你們說呢?”
老岑明顯陷入了猶豫中。他當然盼著孩子能開口說話,可也覺得虞惟笙方才的說法有點道理,舍不得岑星傷心難過。岑星如今這性格,確實和他一直以來的溺愛脫不了關系。
“算了吧?”虞惟笙又說,“就這麼點反應時間,他恐怕是來不及出聲還得被嚇得哭。”
“……那就算了,”老岑點頭,“有毛病還是得看醫生。”
“也是,”岑星說,“幾個圖釘而已,根本沒有威懾力,不見得多能刺激人。真的要嚇他,還不如等改天有空帶他去蹦極。”
她說完又想了想,搖頭“不行,那他恐怕只會高興,嚇不到。”
虞惟笙也這麼覺得。這小孩平時乖乖軟軟的,看著膽小。上次帶他去游樂園,卻對各類引人尖叫連連的刺激項目表現出了極大熱情。他在雲霄飛車上發出的驚呼,還不如被自己抱起來轉一圈更大。
真的要逼迫他出聲,恐怕只有當著他的面在蹦極台子上把自己綁起來不系繩子丟下去了。
他們放棄得無比輕易,其余人卻紛紛惋惜不已。
一旁的老爺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連連搖頭“就是你們這樣才寵壞了呀!”
虞惟笙心想,寵是寵了,可也沒有壞吧。岑星明明被寵得很乖,很可愛。他的父母把他保護的那麼好,他抱回家里,自然也得小心呵護著。
那兩個小朋友原本是最期待的,眼見希望即將落空,失望不已。其中之一對著虞惟笙喊“膽小鬼!”
他以為虞惟笙是怕自己會不小心被圖釘扎著。
虞惟笙對著他一本正經點頭“嗯,我很怕痛的。不如我撒圖釘你坐吧?”
小朋友的出言不遜很快就被家長喝止了。
雖然理解不了,可既然人家父母都不贊成繼續,也不好再強求。最終等岑星一覺睡醒,所有人對此事絕口不提,仿佛無事發生。
晚上吃過了飯,他們離開時有人隨口提了一句,說若是真的嘗試了,順利的話岑星現在已經能開口說話了。
岑星不明所以,滿頭問號。
虞惟笙心想,那如果不順利,他的小朋友現在肯定躲在房間里哭唧唧,你賠的了嗎。
虞惟笙第二天上午還有安排,幫著收拾了一下便要回酒店休息。臨出門岑星躍躍欲試想送,誰知竟被老岑截胡。
“你整天困,不如早點休息,”老岑指揮兒子,“我去送。”
岑星心有不甘,蹭在門口猶猶豫豫不肯進屋,最後還是被虞惟笙給勸回去的。
老岑手里提著一個垃圾袋,關上門後連連搖頭“臭小子還真是听你的話。”
“叔叔我幫你去丟吧?”虞惟笙主動伸手。
老岑躲了過去“別,髒兮兮的。弄髒了手我馬上就能回來洗,你路上不方便。”
他說完便向樓梯的方向走“我送你,去丟這個也是順路。”
岑星所住的老式小區最高六層樓,一梯兩戶,沒有電梯。每層都裝著聲控的感應燈,型號不統一,有暖光有冷光,還有不亮的。
“這種房子,你肯定是住不慣的。”老岑邊走邊說。
“怎麼會,”虞惟笙搖頭,“我住過好多年呢。叔叔你知道的,我小時候還和阿洛擠過一個房間。那時候我們家連客廳都沒有。”
老岑搖頭,笑著感慨“不一樣的。再過兩年啊,星星回來住估計就要嫌棄屋子太小,住著不舒服了。”
“星星不會的,”虞惟笙說,“有你和阿姨在,那就不叫小,叫溫馨。”
說得再好听,也不過是安撫的場面話罷了。老岑依舊只是笑笑,接著扯開了話題。
“剛才星星的表舅,就是那個一直不吭聲坐在旁邊的alha,偷偷過來跟我說,覺得很擔心。”
“擔心什麼?”虞惟笙問。
“他說啊,有些人癖好奇怪的很,可能就是喜歡不會說話的未成年人。”老岑說。
虞惟笙一時失語,愣了一會兒才哭笑不得開口,卻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不是,我這,怎麼……”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老岑見他這樣,倒是笑了起來,“他是看你剛才堅決反對,想多了。我跟他說啦,不可能。惟笙私下里一直在試著引導星星開口,他就是太寶貝我們星星了,舍不得嚇唬他。”
被他這麼一說,虞惟笙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後故作淡然問道“是星星告訴你的?”
“他昨天晚上和我說的,他說了你很多好話。”老岑說。
虞惟笙心想,這我倒是知道一些。
“星星的表舅還問我,對你是不是知根知底,”老岑說,“我也沒好意思告訴他,其實啊,是我們家高攀了。”
“沒這回事,”虞惟笙說,“星星肯定也不會這麼覺得。”
老岑點頭“這倒是。”
岑星或許一直在仰望他,抱著追趕的心思,但肯定從來沒有覺得他們的身份立場或者背景是不對等的。這大概是少年人獨有的優勢,所有世俗看法,都敵不過天大的喜歡。
“其實啊,當初月月還沒有分化前,我就知道你們倆成不了,”老岑又說道,“後來星星喜歡你,我也以為成不了。送他來找你的時候,我心里想的是早晚他得哭著回來。不是說你不好啊,就是……沒基礎嘛,差得太遠了。你們以前都沒怎麼見過,他小孩子,喜歡你不奇怪。可你也對他那麼認真,我是真的沒有料到。”
虞惟笙心想,其實我也沒有料到。
岑星的出現是他人生中一個最溫柔的驚嘆號。
“叔叔,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他說。
老岑突然笑了。他用另一只空著的手在虞惟笙背上拍了幾下,說道“我們星星啊,也還是有聰明的地方。你要是真的對他不好,他哪能這麼黏著你。”
虞惟笙低下頭,答道“應該的。”
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兩人許久都沒有開口。半途老岑丟了手里的那袋垃圾,又陪著虞惟笙繼續往前走了一段。
臨到了小區門前,他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是不放心,我就是舍不得。”
虞惟笙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他“等岑星上了大學,離得近了,就方便時常回來看你們了。”
“別說,我還真不信他會考回來。”老岑無奈。
“早晚會的,”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出了小區的大門,虞惟笙向著道路另一頭指了指,“那邊過去不到五分鐘車程,有個商業街。再過去十分鐘有一塊沒規劃過的舊城區,在等拆遷,叔叔你肯定都知道吧。”
“……我倒是听老虞提起過,”老岑說,“他有興趣。”
“對,我爸想把酒店開到那兒去,”虞惟笙說,“這些天正在談。八九不離十了吧。”
老岑看了他一眼。
虞惟笙沖著他笑了笑“等岑星畢業了,我也可以陪他過來這里。”
老岑還未回話,他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一個視頻申請。
老岑皺著眉頭按下接听,對著那一頭板著臉喊“怎麼了呀,你還怕我欺負他呀?”
從虞惟笙的角度看不清,只能大致分辨出畫面上有人正抬著手不停比劃。
他忍著笑,遠遠地對著老岑的手機揮了揮手“星星我先回去啦,明天下午見。”
明天下午,他就帶著他回家了。